第二十九章 小事不小
周良一如往常,踏上山路便邁開了步子,一路往九陽峰奔去。
上到山頂,喬繁星的房間依然屋門緊閉,似乎喬繁星並沒有起床。
周良隻得走去房前,抬手輕輕拍門。
屋內,喬繁星早已醒了,此時正坐在桌邊生著悶氣。聽見敲門聲響,她並不搭理,隻是坐在桌邊,一聲不吭。
拍了好一會的房門,屋內依舊沒有響動。周良以為喬繁星仍在睡夢之中,隻好歎了口氣,低聲喃喃道:“怎麽還在睡覺,豬啊.……”
喬繁星聽在耳中,驟然瞪大雙眼,同時猛吸了一口氣。
喬繁星未醒,便沒有蒼苔果,沒有蒼苔果,便不能修行。可周良實在不願浪費時間,左右張望一陣,索性走去雪白岩石旁坐了下來,深深吐納之後,他閉上雙眼。
沒了蒼苔果的指引,他的心再怎麽定、神再怎麽專,都無法感受到天地人融為一體。
天地為天地,山河為山河,人原本便是孤苦伶仃存在於天地之間的,四大靈果的妙用,正是指引凡人走向大道,使凡人能與天地共同永恒,若是沒有了四大靈果的指引,單靠凡人的肉體凡胎,隻能如同無頭蒼蠅那般,在大道上亂走亂撞。
要知道,即使是金丹境地仙,修行遇到大坎,亦需要紫皇果的指引。
再往上,化出元嬰之後便可脫離四大靈果了,因為元嬰正是天地在人體的凝結沉澱。
因而,最常見的蒼苔果,實際上是山上通用的貨幣之一。如一件品秩極差的尋常靈物,約莫價值十顆蒼苔果。
周良不過先天期修士,僅僅是一隻腳踏入大道,如何能與元嬰大佬相提並論?他閉著雙眼硬撐許久,仍是沒能感受到靈氣入體,無奈之下,隻好睜開雙眼。
他轉過頭看向房門,卻發現身旁的雪白岩石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三顆蒼苔果。他登時喜上眉梢,小心捏起一顆蒼苔果,細細端詳了好久,隨後將之扔入口中。
蒼苔果入口即化,他再次感覺到自己與天地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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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顆蒼苔果入腹,再睜眼,已是黃昏了。
周良伸了個大懶腰,驅散積蓄的疲憊與困乏,隨後站起身子,朝廂房走去。
住著喬繁星的房間屋門大開,周良怕喬繁星設有陷阱,不敢貿然前進,便隻是站在屋門三步之外,朝屋裏喊道:“師姐!黃昏了!該出來修煉了!”
屋門依然開著,喬繁星並沒有現身。
周良又喊道:“師姐!太陽都要下山了,你還在睡覺嗎?”
仍然沒有動靜。
周良歎了口氣,心中想到:師姐也真是的……挨打就挨打吧,總比耽誤修煉強。
他便向前走了兩步,再次喊道:“師姐,該修煉了。”
依無動靜。
他不得不走到門口,向內望去,屋內空空如也,桌椅床櫃各自擺在原位,被子也整整齊齊疊起,擺在床上。唯獨不見喬繁星的身影。
“師姐去哪了?”
周良嘀咕了一句,將十間廂房都查看了一遍,並未找見喬繁星的身影。
“師姐該不會回自個洞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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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時辰之前,聽見“怎麽還在睡覺,豬啊.……”,喬繁星猛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大發雷霆,門外卻響起了腳步聲。是周良離去了。
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始至終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那句“怎麽還在睡覺,豬啊.……”,並不是故意調侃,而是肺腑之言。
再往前,還有“師姐,你能不能不要瞎折騰了”、“師姐,我覺得你安安靜靜趴在背上比較好”.……
喬繁星想起昨天,周良費了好大的勁將一塊雪白岩石搬上山,哪怕受傷流血都滿不在乎,當自己心疼地詢問周良為何如此,周良說,等師姐離去之後,這塊雪白岩石便可做石桌之用。
原來,他心中最希望的,竟是自己離去麽?
她抹了一把眼睛,輕聲打開門,那個剛拜入九陽峰的少年正坐在雪白岩石邊上,閉眼靜坐。
為何要坐在雪白岩石邊上?因為等她離去之後,那塊雪白岩石便要當做桌子了。
為何沒吃蒼苔果,卻還要閉著雙眼靜靜坐在那裏?因為不想搭理她。
悄然無聲的,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喬繁星回到房間,取下裝有蒼苔果的無之袋放在桌上,便準備離去。才轉過身子,她想起周良修為低微,尚未凝氣成功,無法使用無之袋。她便將無之袋中的蒼苔果取了出來。
盡管準備離去了,她對周良仍舊抱有期待,因而取蒼苔果時,動作極慢。六顆蒼苔果盡數取出,屋外仍舊沒有響動。
她徹底死心了,放下蒼苔果和無之袋,迅速轉過身子走出門口。
可來到門外,望見在雪白岩石旁閉眼打坐的周良,她很快,又心軟了。
輕歎了一口氣,她折回屋內,取了三顆蒼苔果,走去雪白岩石旁,將三顆蒼苔果輕輕放在了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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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一圈沒能找到喬繁星,周良折回喬繁星原先居住的廂房,走入屋內。目光在屋內各處掃過,他發現了桌子上的三顆蒼苔果,墊在蒼苔果底下的,正是無之袋。
他緩步走去桌前,左手抓起三顆蒼苔果,右手捏起無之袋。大拇指輕輕搓著無之袋,他這才明白,喬繁星是真的走了。
“師姐是不是擔心我修為不夠,取不出裏頭的蒼苔果,所以離去之前,將蒼苔果取出來了?”
不知為何,他心裏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個角。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有喬繁星的日子吧?雖然喬繁星很吵鬧、很調皮,但正是她的活力,給枯燥且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分趣味。
周良輕歎了一口氣,將無之袋小心鋪在桌上,又將蒼苔果放在了無之袋上,隨後走出了屋子。
這個黃昏,他在彩溪澗找了一塊褐色的扁平岩石,搬回大石之上。
他將扁平岩石放在雪白岩石的邊上。
望著一白一褐許久,他又下山去彩溪澗,找了另一塊褐色的扁平岩石,將之抱上山,放在第一塊的對麵。
一桌二凳,這才像話。
他望著一白兩褐,滿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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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九陽峰,睡在大石之上,周良覺得身心皆愉,而今日這一覺,不知為何卻
很是疲憊,醒來坐起,頭昏腦漲。
他雙手抱頭嚎了好幾聲,這才放下雙手,大汗淋漓。
究竟為什麽?
他開始思索,昨日睡前與往日有何不同。
天是一樣的天,地是一樣的地,唯一不同的,便是耳旁沒有了吵鬧。
喬繁星尚在之時,自己希望她能早日康複回去洞府,而如今喬繁星走了,自己卻開始思念喬繁星?
我有那麽賤嗎?
這樣想著,周良站起身子,準備下山。
一口氣上下六趟。
重新站在路口,望著五丈之外的一白兩褐,周良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挺賤的,因為方才,竟不能集中精神。
難道不是因為思念美人嗎?
或許是自己孤獨已久,忽然有人陪在身旁嬉戲玩鬧,打破了自己對孤獨的習慣吧。
總之,有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擺在他眼前:無法做到百分百的專注。
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長長吐出,在心中說道:今日修煉便且緩一緩,我拜入九陽峰已有將近十天了,卻不知道九陽峰究竟有多少弟子……嗯,修行雖然是一個人的事,但是太孤傲,也不太好.……
再深處,卻有一個聲音說道:在九陽峰轉轉,說不準便能碰到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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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牛師兄來到了修行的關口,正要突破境界,此時不應去打擾;
赤明師兄說,若是有事,下午才能去找他,那麽早晨,他應該正修煉吧?若是貿然打擾,實在無禮;
赤霄師兄傷得那麽重,不知道怎麽樣了……可我不知道赤霄師兄的洞府在哪……
對了,當時還有另外一名師兄受了傷,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這樣想著,他立時邁開步子,跑向西麵的樹林。
對於九陽峰,周良並不熟悉。坐著孫夏的碧玉葫蘆來到傳道林,而後跟著孫夏去了九陽峰南麵的大石,然後便是彩溪澗與赤明的洞府所在,其餘各處,他一無所知。
九陽峰為正陽宗分部,山頭雖然大不過擒陽峰,但也極其廣袤。山上有大殿六座,閣樓九座,另有花圃、煉丹房、鍛造明洞等等,這些占據著山頂的位置。
往下,則是各個弟子的洞府與傳道林。
九陽峰現有弟子二十三名,除周良住在南麵的大石上,其餘弟子皆有各自的洞府。二十二名弟子占據著將近百畝的土地,地廣人稀可想而知。
周良為了不打擾劉明輝,刻意向南一路走去,走了好長一段距離,才發現一個人影。他趕忙快步上前,在那人三步之外拱手一揖,說道:“師兄!”
那人正是徐文才。昔日,他打算借賀止休之手除去周良與卓清,現下周良無事而卓清大道盡毀,這對他來說,不能不算是個好消息。卓清為人高傲、囂張跋扈,而周良為人謙卑、儒雅隨和,若是讓他挑選,這兩人隻能活一個,他必定挑選周良生而卓清死,因為比起卓清,周良更善良,更善良,也意味著更好利用。
於他而言,天下無義,唯利耳。
徐文才露出友善的笑臉,朝周良拱了拱手,說道:“小師弟,看你行色匆匆,有何要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