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變臉
喬繁星站在下山的路口,順著山路向下望去,滿眼盡是焦急。已是黃昏了,呆頭鵝怎麽還不上來?他下去快有半個時辰了吧?平日裏背著自己上下四趟才半個時辰,今日獨自一人,怎麽卻半個時辰了還沒回來?
還是說,他在山下遇到了什麽事?一定是卓清他們,又來找他的麻煩了!
這樣想著,她便打算下山去找周良,若是果真遇上周良被圍困無法脫身,她定要嗬斥對方的不是!
便在此時,山路的拐角處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慢慢悠悠上山走來。
路口離拐角約莫二十丈,喬繁星修道小有所成,區區二十丈,在她眼中與二丈無異。
那人影正是周良。
她卻尖叫了一聲“小師弟”,趕忙下山跑去。
抱著雪白岩石踏上山路之前,周良的腳步輕盈而自在,而現下,哪怕走一步,都要花上十分的力氣。走了十來步,他停下腳步喘著粗氣,卻依舊不肯放下懷中的雪白岩石。
那塊雪白岩石已沾染了汙穢,黃的紅的綠的,都有。
喬繁星跑到周良麵前,想伸手去攙扶,又不敢亂動,隻是眼淚汪汪地望著周良,問道:“小師弟,你怎麽了?”
周良望著喬繁星,則是一頭霧水,“我?我沒怎麽啊。”
喬繁星柳眉倒豎,竟是有些怒了,“還沒怎麽?你臉上,身上,都是血和泥!還有這塊破石頭是怎麽回事?”
周良正要答話,忽然雙手一滑,那塊雪白岩石要掉落下去。他趕忙提起右膝頂在岩石底部,雙手愈加用力抓住雪白岩石的兩個角。待重新站穩身子,他才說道:“師姐勞煩讓一下,先讓我上山再說。”
喬繁星趕忙側過身子讓出一條道,目送著周良上山走去。望著周良的背影,她忽然紅了臉龐,心中想到:我為何要多管閑事,像個管家婆一樣?他要幹嘛是他的事,我管他幹嘛……
正想著,前方的人影忽然一個踉蹌,似要摔倒。
她登時一陣緊張,趕忙搶上前,伸出雙手欲攙扶周良。
周良趕忙向前跨出一步,左腳踩實在地,借此重新站住,還順便將懷中的雪白岩石向上提了提。
喬繁星伸出的雙手停在那裏,終究是沒能觸碰到周良。她暗自舒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許的失落。
周良抱著雪白岩石,終於上了山。上山之後,他又走了五丈,這才將雪白岩石輕輕放下。望著自己從彩溪澗抱上來的雪白岩石,他極是歡喜,這裏摸摸,那裏搓搓,愛不釋手。
忽然,“砰”的一聲,一隻裝了半盆水的木製臉盆砸在雪白岩石之上,濺起的水花打在周良臉上。
周良站直身子,望見了滿臉怒容的喬繁星。
喬繁星瞪著周良,想咆哮卻又不舍得,便隻是朝臉盆撇了撇嘴,“先把臉洗了!洗完之後再去屋裏洗洗身子,洗完澡來我房間,我有事跟你說!”
周良忽然想起了什麽,高高舉起右手大聲笑道:“師姐,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是什麽事呢?喬繁星有些期待,麵上的冷漠和怒氣稍稍消減了一分,隻片刻的工夫,又恢複了冷臉。
是什麽事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喬繁星哼了一聲,轉身便離去了。
回到房中,她又開始後悔,小師弟渾身是血,必定傷得不輕,自己應該幫他的!至少,幫他洗把臉吧?
可想起呆頭鵝日落之前撇下自己獨自下山,她又湧起了怒氣。
屋外傳來了水聲,應是呆頭鵝在洗臉了。
喬繁星轉過身子,雙手抓住木門,想打開門,看看周良情狀如何,可雙臂還未使勁,她又猶豫了,過度的關心會不會惹來呆頭鵝的討厭?
可自己畢竟是他師姐,師姐關心師弟,應該沒什麽吧……
在她猶豫之間,水聲已歇,而腳步聲起。是周良洗完臉,準備回屋洗澡了。
喬繁星哀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整個人靠在門上,無力地望著自房梁垂下的燈籠果。
燈籠果是一種後天栽培的奇異果實。成熟之前,燈籠果僅有拳頭大小,有四片巨大的花萼包住果實,天明之時日頭高照,花萼便打開,讓燈籠果盡情吸收陽光,太陽下山之後,花萼收攏,緊緊抱住燈籠果。
隨著年歲增長,燈籠果逐漸長大,直到西瓜那般大小。
花萼脫落之日便是燈籠果成熟之時,摘下燈籠果網住懸在房梁,便可做照明之用。
摘下燈籠果後,燈籠果僅是普普通通的一顆果實,但若是輕輕敲擊燈籠果,燈籠果立時便會散發耀眼的光芒,再敲擊一次,光芒瞬間熄滅。
喬繁星望著懸在房梁的燈籠果,手指一次次將小石子彈向燈籠果,燈籠果便一明一暗地變化著。
她百無聊賴地歎著氣,什麽修行,什麽報仇,沒有心思去想。
門外忽然傳來了人聲,“師姐,你的房間怎麽忽明忽暗的?”
喬繁星嚇了一跳,趕忙驚起轉過身子,捂著胸口望向木門,心跳頗為劇烈。她深深吐納以穩定心神,隨後擺出一副師姐的莊嚴模樣,打開門。
門外的周良則是一臉笑臉,“師姐,我洗完了!”
周良原本便長得俊美,一笑之下,更給人一種春光燦爛的感覺。喬繁星望著周良,心中頗為舒坦,可她仍然繃著臉,側過身子為周良讓出一條道,隨後下巴朝屋裏一撇,“進來!”
周良不知她為何繃著一張臉,也許是因為自己貿然行動?他吐了吐舌頭,順從地進入了房中。
關上門來到桌邊,坐下之後,喬繁星望著對麵的周良,開始利用師姐的身份施壓,“怎麽下去了這麽久?那塊石頭又是怎麽回事?你怎麽身上全是血和泥?”
周良坐在椅子上,雙手夾在雙腿之間,老老實實解釋道:“下到彩溪澗之後,我覺得就這樣上來過於輕鬆,就想找個東西壓在身上,可彩溪澗除了溪水就是高樹,實在沒有什麽小物件,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塊石頭,無論大小還是輕重,都恰到好處!”說著說著,唾沫四濺,仿佛是在講什麽有意思的事。
“然後我就抱著那塊石頭走上來,因為被那塊石頭阻隔了視線,我看不清腳下的
路,所以摔了幾跤,不過也沒事,隻是流了點血而已。”
隻是流了點血而已?!喬繁星幾乎要驚叫出聲,不過見周良滿不在乎,關於這一點她也不好說什麽,便找了個理由泄憤,“九陽峰的規矩你是不是不知道?那塊石頭原本是在彩溪澗的,你怎麽能夠私自把它搬上來?若是影響了山頭的靈氣運轉,你擔待得起嗎?”
周良滿臉驚慌,趕忙站起身子,要向門外跑去,“啊!那我馬上把它放回去!”
喬繁星竟是覺得有些好笑,“行了行了,既然你能搬上來,就說明那塊石頭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
周良長吐了一口氣,一邊拍著胸口,坐回了椅子上。
見周良如此單純,喬繁星心情大好。她交叉雙臂擱在桌上,笑盈盈地望著周良說道:“你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麽?”
周良張大嘴,做恍然大悟狀,隨後解下有之袋,雙手捏住有之袋底部兩角,將裏頭的晶沙倒了出來。
他將晶沙倒進去的時候,混著些許溪水,現下將晶沙倒出來了,也混著些許溪水。
混著溪水的晶沙在桌上平鋪攤開,借著燈籠果的亮光,閃爍著薄薄的晶光。
周良趴在桌子上,望著桌上的晶沙,滿臉皆是歡喜,“師姐,你看!”
喬繁星皺著雙眉,左看右看,並不能看出些什麽玄妙,便問道:“這是什麽?”
周良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撥弄著晶沙,一邊說道:“這是彩溪溪底的沙子!師姐,你看它會閃光哎……這是不是寶物?”
喬繁星氣笑了,“彩溪的……沙子?要是這果真是寶物,早被正陽宗的前輩們搜刮殆盡了,哪裏還輪得到你?”
周良登時焉了,下巴擱在桌上,扁著嘴,“啊?原來不是寶物啊?”
喬繁星望著周良,微微有些心疼,便與他說道:“與我們而言,這些沙子算不得寶物,但是與山下百姓而言,這些沙子便是比黃金還要金貴了。你若是將這些沙子拿去山下賣,我敢保證,一兩的沙子,至少可以賣十兩銀子!”
周良坐直身子,雙眼綻放著光芒,“真的?”
喬繁星哭笑不得,“隨便說說啊……你千萬別當真。”
周良興奮不再,不過,僅僅是不再興奮而已,並沒有垂頭喪氣。雖然這些沙子不值錢,但是裝沙子的有之袋,卻是是真正的寶物!原樣進,原樣出。他從桌上揀起有之袋,興致勃勃地把玩著。
喬繁星望見周良如此,心情也是極好。她想起那塊雪白岩石,便問道:“那外頭的那塊石頭呢,你打算怎麽處理?”
“啊?”周良雙手捧著有之袋回過神,與她解釋道:“那塊石頭啊,我打算放在外麵當桌子用。師姐的傷痊愈之後,肯定要回去洞府的,那時我便也繼續睡在天地之間……”
喬繁星卻忽然變了麵孔,雙眉倒豎,怒目圓睜,“我要睡覺了!你給我滾出去!”
周良嚇了一跳,登時抱著有之袋站起,匆匆跑出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