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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天命

  夜幕垂罩,玉擾院空靈寂靜,隻餘幾盞微黃府燈照亮院落一角。


  寒玉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大睜著眼睡不著。


  在來襄府前,她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睡在臥房裏,本來這是一件對她而言尤為習慣的事情。


  但是在跟襄玉合躺在同一間屋子裏不過幾日後,如今空蕩蕩的隻剩下她一人,寒玉突然就發現自己竟不能習慣了。


  她來襄府不過幾日,跟襄玉同睡一屋的時日更是寥寥可數。


  他們彼此的床隔著一扇屏風,每次襄玉總比她晚些時辰進屋,而她總要等襄玉也進屋上床後,聽著他刻意放輕的窸窣動作聲響間斷性地傳來,又徐徐落下後,才能安心睡去。


  一障屏風的距離,雖然隻能聽其聲,不能見其人,但寒玉靠著想象,依然能在腦海裏自動描摹出襄玉平日裏起居時的卓然華貴風姿。


  盡管過去夜裏同處一屋的幾日,兩人私下從未有過一句對話,但僅聞其聲,寒玉已是心滿意足。


  白日裏,先是月籬中毒後擅自出府,襄玉帶人將其帶回,後又有襄玉突發寒疾,搬出臥房獨住,寒玉怎麽看都無法不把這兩件事聯係起來。


  她聰慧敏銳,心思縝密,盡管襄玉佯稱是寒疾,但根本逃脫不了她的眼睛。


  她讀過一些醫書,襄玉這初發的症狀,跟寒疾還是有細微差別的。


  那麽,到底是什麽,襄玉要瞞著她,如此行事?

  寒玉想起幾個時辰前收到的父親寒則水托人送進府中來的信件,上麵說襄玉身染寒疾一事已在胤安傳開,現下又有鸞族老族長鸞涇突然病倒,連續兩位位高權重的人病倒,讓襄族一派有些人心浮動。


  寒則水信上讓寒玉打探襄玉病情虛實,寒玉卻察覺出一絲異樣。


  她父親的為人寒玉素來清楚,從不會逾矩去探查襄玉的私事,那這讓她打探的人……


  寒玉想到了她的大伯父寒韜。


  院子裏突然響起一陣壓低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寒玉躺在床上仔細聽了一陣,確定是襄玉和狸奴。


  他們正要出府去。


  寒玉心中疑竇生起,這大半夜的,襄玉還在病中,難道有什麽急事?


  寒玉迅速起身下床,隨手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打開房門,她望眼看去,卻見院落入口處已空空蕩蕩,哪裏還有什麽人。


  此時的襄府門口,停著一輛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馬車,若不是武尤坐在馬車前,還以為是別家的馬車暫停此處。


  剛從府門內走出來的襄玉和狸奴快步上前,襄玉身上依然披著白日裏的鶴氅,頭上罩著鶴氅自帶的寬帽,帽子將他的麵容完全隱沒在黑暗裏。


  襄玉動作迅速地坐上馬車,動作幹淨利落,不再是白日裏的羸弱,他音色沉穩,中氣十足,口吐清冷之音,對武尤吩咐道:“抄近路走,盡量避開行人。”


  武尤低聲應是,駕著馬車迅速出發。


  馬車很快抵達一高門府邸的後門處,狸奴上前,有規律地輕敲了幾下,很快門從裏麵打開,一名小廝看了眼狸奴,連忙大開房門,將襄玉和狸奴迎了進去。


  門重新關上後,武尤駕著馬車,朝另一個方向而去,很快就隱在黑夜裏。


  門口懸吊著一盞寫有“鸞”字的白糊紙燈,在夜裏照亮一角,近側的一盆桔梗投影到地上,生出一簇花影。


  少頃,一魅影在花影上一閃而過,一雙小巧的繡鞋出現在後門前。


  泛著幽暗紅光的大紅長袍拖曳至地,月籬絕美魅惑的一張臉出現在燈下。


  她嘴角微勾,雙瞳血紅閃動,若有所思地看著緊閉的木門。


  鸞府廊間,襄玉和狸奴在小廝的引路下,快步朝前走著,一路經過之處,全是一股子藥味。


  自鸞涇病倒的消息傳出後,今日就一直有人登門前來拜訪探病,來客紛紛帶著無數滋補身體的補藥,亦或治病良藥,贈予鸞涇以助他早日康複。


  鸞昶早已候在門口,一見襄玉的身影,連忙迎上去,躬身行禮道:“公子。”


  襄玉褪下他頭上罩著的帽子,露出臉來,他朝鸞昶點了點頭,幾人便迅速進屋,來到內室,鸞涇所住的屋子。


  剛靠近門口處,就聽到內室裏正傳出鸞涇氣息不穩的低啞聲音:“明日就去把他接回來,讓錦連親自去辦。”


  跟襄玉一道的鸞昶聽到鸞涇點了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不由慢下腳步,隨即朝襄玉露出歉意一笑。


  襄玉心下了然,當即停下腳步來。


  三人就此靜立在門外,繼續聽屋內的交談聲。


  “爹,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照辦。”鸞鳳安話語中帶著傷心的哽咽,少了往日裏半真半假故意作出來的瀟灑紈絝的語調。


  狸奴一聽,心下微涼,難不成這鸞老族長真活不長了,這莫不是在交代後事?

  他眼中焦灼之色閃現,若真是如此,那豈不是會加速公子身上的滅族咒?!


  屋內這時傳出鸞涇的咳嗽聲,他哀戚聲中帶著一抹蒼涼:“你弟弟死得早,當年為了那女鬼,被我逐出族門……”


  “這麽些年過去了,我時常還是會惦記他留下的那唯一的血脈,雖然……”


  劇烈的咳嗽聲再起,待平複後,聽鸞涇又接著說道:“……雖然他是個混血子,但身上到底還是流著一半我鸞族人的血,我隻求死前,能見他一麵,便心滿意足了。”


  ……


  屋內慢慢安靜下來,站在門外的三人走了進去。


  “公子……”鸞涇一見襄玉親臨,連忙要起身下床,被襄玉按住。


  “你好好休息,禮就免了。”襄玉在床沿邊坐下,仔細打量鸞涇的神色,見他印堂發黑,麵色蠟黃,不過半日,乍眼看下來,人竟有形銷骨立之感。


  襄玉眸光一沉,本就清冷的聲音出一股涼意:“這是怎麽回事?”


  鸞鳳安眼中盛滿哀戚之色:“公子,父親他恐怕……熬不過去了!”


  襄玉詫異:“鸞老族長前些時日壽宴上不是還好好的,為何短短一日不到,就變成這樣了?”


  就算再是被那鸞繡音氣到,也不至於突然病入膏肓吧?

  這不合常理。


  鸞昶神色悲傷,滿是絕望之意:“藥師看過了,說是天命如此,不可違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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