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未被獻祭的原因
老鬼看著阿稻這張魅惑突生的臉,循循開口道:“自六百多年前月籬大人被血祭失敗之後,襄氏一族對破解其世咒的祭品獻祭便定下兩個條件,一是祭品必須自願獻祭,二是祭品必須繼承始祖厲鬼之血。”
“始祖大人儼然已滿足此二條件,可您是否有想過,為何襄族卻遲遲不拿您獻祭?”
阿稻搖頭。
老鬼又道:“這些年來,老朽雖甚少踏足胤安,卻也知曉胤安的一些事情,那襄族因世咒日漸衰弱,以皇族為首的其他氏族對其虎視眈眈,他們應是急切需要舉行獻祭儀式來破解世咒的。”
“你是說,襄族到現在都未將我獻祭,是有其他未可知的原因?”阿稻問道。
老鬼點點頭。
阿稻看了老鬼半晌。
“你特地來告知我此事,便是已知曉其中原因了吧?”
老鬼眸光漸深:“始祖大人敏銳。”
阿稻神情嚴肅起來,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老鬼道:“我的父親曾言,六百多年前,月籬大人在及笄禮夜上發狂時,現出了血色鬼眸。”
“血色鬼眸……”阿稻方才在湖底,看到有關月籬的片段之中,剛巧便有月籬現出血色鬼眸的一幕。
鬼瞳大開,且呈血紅光芒。
老鬼:“血色鬼眸,是厲鬼始祖高貴而強大的血統的象征!”
阿稻一怔:“可我……沒有血色鬼眸。”
老鬼並不意外:“那是因為您體內的始祖之血還未蘇醒,不管是月籬大人還是您,但凡繼承了厲鬼始祖之血的鬼怪,體內的始祖之血皆需被主動喚醒,如若不然,為何襄族不在一開始便將您們送上祭台,還要刻意豢養數年?”
阿稻不解:“為何非要始祖之血蘇醒,才能血祭?”
老鬼答道:“眾人皆知,世間任何咒術,俱需由施咒者本身破解,襄族世咒的施咒者是數千年前的鬼界第一個厲鬼,也就是始祖厲鬼。”
“可始祖厲鬼早已入冥地,但襄族卻想出了用繼承有始祖厲鬼之血的鬼怪獻祭的法子,來破解世咒。由此可見,破解世咒的獻祭關鍵便是這始祖厲鬼之血。”
阿稻恍然大悟:“所以我至今都未被襄族用來獻祭,實是因為體內的始祖之血還未蘇醒。”
“不錯。”
阿稻不禁感歎道:“看來襄族對外所說的獻祭破解世咒的兩個條件,也是虛虛實實,並未言盡。”
老鬼點頭:“獻祭一事,畢竟乃襄族命門。”
既是命門,又怎可以全貌示於他人跟前。
他又道:“月籬大人當初馭字之術出神入化,以字召喚字禦多至十名,便是因其體內始祖之血已蘇醒。”
阿稻怔了怔:“若有朝一日我的馭字之術也能如同月籬一般強大,是不是就代表我體內的始祖之血也蘇醒了?”
老鬼沉思一二:“或許吧,不過,要斷定始祖之血是否蘇醒,關鍵還是看血色鬼眸是否出現。”
說到此處,他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抹憂慮:“您果真打算按著襄族給你定下的祭品之路一直走下去麽?”
“您本不懼人,完全有能力脫離人類的掌控,回到鬼界來,若您不想成為祭品,我蹦躂鬼一族就算以亡族為代價,也願護您周全!”
阿稻聽後,有些動容地拍了拍老鬼的肩:“多謝,不過,我現在在襄族過得挺好的,我也很高興能夠成為公子的祭品。”
老鬼露出詫異神色。
看著眼前容貌大變,唇齒間在吐出“公子”時尤其露出溫柔而滿足的笑意的紅衣女子,他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始祖大人當真是信任那位玉公子,您既如此想,那老朽也不再多言了,若您之後有用得到老朽的地方,可隨時傳喚老朽,老朽願效犬馬之勞。”
阿稻狡黠地笑:“那是自然,你既得了我一塊黃木,我自是不會客氣。”
老鬼一怔,隨即大笑兩聲,眼中露出慈慕之色:“您跟老朽父親口中的月籬大人,性情倒是有些相近,皆是心胸寬闊之人。”
阿稻笑了笑。
她跟月籬,的確越來越像了……
因為始祖之血的關係,她對月籬身上發生之事感同身受,有那麽幾個瞬間,竟還真以為自己就是月籬。
她不由想起當初在舟船之上,公子曾對她說的話。
他說,我的祭品月籬,她在被送上祭台之前,馭字之術精湛純熟,“令、化、禦”三階皆修至出神入化之境。
他還說,你唯一該做的事,便是與她一般無二。
到如今,阿稻才對這些話,真正明白了幾分。
她隻有與月籬一般無二,才能喚醒體內的始祖厲鬼之血,也才有資格成為一個合格的祭品被他送上祭台。
體內流動的始祖之血一般無二,馭字之術一般無二,還有血色鬼眸,皆要一般無二。
阿稻的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臉。
就連容貌,也要變得一般無二。
阿稻不禁失笑。
……
救回舞姬一事,差不多已塵埃落定。
就在老鬼馱著阿稻、秦霜和昏睡不醒的舞姬開始返回胤安的時候,胤安朝堂卻開始變天。
此時離預死咒發作還剩十一日。
而自阿稻和秦霜離開胤安後,無半點消息傳回,那些身中預死咒的氏族們早已按捺不住,終是開始質疑大理寺。
有官員上奏,大理寺僅派出一個祭品和一名胤安最弱的懾鬼師前往晉穀,或許根本就沒打算完成救回舞姬的任務,這是將他們這些身中預死咒的氏族性命當成兒戲。
開始有人置喙鸞昶是因兩族派係之爭,故意置身中預死咒的氏族於不顧,以此借機削弱皇族一派的勢力。
畢竟此番身中預死咒的氏族以皇族一派居多。
而荀舉,也在這些質疑聲中,以禦史中丞的身份,在朝堂上彈劾荀舉。
荀舉主要列出鸞昶的兩大罪名:一則不敬皇權,藐視天威,不君不臣,對陛下有二心;一則以公徇私,故意鏟除與之對立不和的氏族。
官居荀舉之下,身為侍禦史的殷侯,依舊如往常一般,靜默不語,幾乎快要讓人要忘記他的存在。
一場唇槍舌戰在太華殿上演。
荀舉有言道:“鸞大人,大理寺僅派一個祭品和一名胤安最弱的懾鬼師前去執行如此重要的任務,莫不是受人指使,難道是玉公子,亦或者襄族?”
“你到底是襄族和玉公子的私臣,還是應秉公執法,效忠於陛下的大理寺廷尉卿?”
鸞昶沉穩答道:“荀大人言重了,微臣自然是皇上的臣子,胤安朝堂的臣子。”
“當初微臣在定下這二人之前,便已向陛下稟明,也得了陛下首肯,何來不敬皇權?舞姬失蹤一事症結便在那籬落簪,此事已牽涉到玉公子與厲鬼月籬,祭品阿稻身負與月籬一樣的始祖之血,自是前往救回舞姬的最佳人選。”
“若微臣真想以公徇私借機鏟除其他與微臣對立的氏族,大可命他二人故意致任務失敗,可若任務真的失敗,除了身中預死咒的氏族會中咒而亡外,他二人也定命喪於此。”
“眾人皆知,祭品阿稻於襄族的重要性,微臣想讓她死,襄族和玉公子會讓她死麽?”
“所以,就算微臣真的受人指使,怎麽也不會是荀大人口中的襄族或是玉公子吧?荀大人,你身兼彈劾之職,卻未盡公允之責,切莫因私心,平白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任!”
荀舉站在百官之中,眼神似冰刀射向鸞昶。
鸞昶麵含笑意,從容以對。
相較於朝堂上的喧嘩,處於此次輿論漩渦中心的襄府卻尤顯寧靜,仿佛未受外界絲毫幹擾。
府中上下的注意力,此時全然放在圍觀閑賦在家的老族長捉弄眾野生厲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