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虛與委蛇蘭子義年輕氣盛,從來隻有他給人甩臉走人,何時有人敢這樣對他?如果放在以前,蘭子義現在必定是拍案而起,轉身走人,但今天蘭子義來,是來求羅應民幫忙的,在
加上進京之後經曆過得這些風風雨雨,蘭子義現在的脾氣已經收斂了許多。
蘭子義強忍著胸中奔騰的怒火,用還算溫和的語氣挽留羅應民道:
“羅大人,你這是做什麽?”
蘭子義拉下臉來給了羅應民麵子,出言挽留,羅應民卻並沒有因此給蘭子義什麽好臉『色』,他繼續邁步出門,同時說道:
“衛侯要我開粥廠,可我河陰儲糧全都用來供給軍糧,糧倉已空,無糧可發。我本建議朝廷下旨,收繳民間餘糧補給官倉,可章鳴嶽卻把我的奏章按下不表。衛侯若是想和我談,不如上表朝廷,與我一道請求收餘糧。“
蘭子義見羅應民已經快要走出屋外,起身想要先答應下來這件事好把人穩住,可仇文若卻搶在蘭子義之前說到:
“朝廷之事絕非這麽倉促可以決定的,大人剛才也說過,衛侯一路勞頓,急需休息,小生以為有什麽事情還是休息過後等明日再說吧。”
仇文若說話期間羅應民已經走到屋門口,不等仇文若把話說完羅應民便揚長而去了。
羅應民如此待客,蘭子義自然是火不打一處來,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氣,臉『色』青的和廟裏的判官可以比一比。
伺候在屋中的侍女們在羅應民走後便為蘭子義引路,將幾人帶到客房。到了住處,放下行李之後,蘭子義便把所有侍女仆役全都支走,然後就對仇文若咆哮道:
“你剛才搶什麽話?我都還沒說什麽呢,你怎麽就把羅應民給支走了?”
桃逐虎與桃逐虎兩人見蘭子義發火,悄悄的躲在一邊,月山間則小心翼翼的檢查門窗,看是否有人正在屋外偷聽,他們三人都不願在蘭子義的氣頭上繼續往火上澆油。倒是直麵蘭子義怒火的仇文若很是坦然,他反問蘭子義道:
“我不出言支走羅應民,難道衛侯就有把握留下他嗎?”
蘭子義見仇文若頂嘴,心中更為惱怒,他道:
“我留不住羅應民所以你就可以隨便『插』話了?”
仇文若道:
“文若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從不會無緣無故『插』話。”
蘭子義道:
“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麽要說?”
仇文若道:
“因為我不能讓衛侯你栽倒坑裏去?”
吼了幾聲之後蘭子義總算將胸中憋著的怒火發泄出來,心中冷靜不少,再一聽仇文若說有坑,蘭子義當下便警惕了起來。於是蘭子義坐回座上,歎了口氣後說道:
“你說吧,我有什麽坑會掉進去?“
仇文若聞言說道:
“羅應民所謂征集餘糧之策乃是後患無窮的深坑。”
蘭子義道:
“若是河**官倉真的已經無糧,那麽收集民間餘量填補官用,開設粥廠,乃是好事,怎麽會是深坑呢?”
仇文若道:
“衛侯想的不錯,收集民間餘糧來填補官倉,可衛侯怎麽斷定收上來的就是餘糧而不是百姓們最後活命的口糧呢?“
蘭子義被仇文若這麽一問,心中好像被點亮了,他道:
“文若先生請仔細說來,我想聽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仇文若道:
“餘糧口糧都是糧,本就難以區分清楚。一旦下令征收餘糧,地方執行的官吏要麽迫於壓力,要麽想拚政績,要麽幹脆想要從中撈一把,到時候必然會胡『亂』征收,橫征暴斂。大正南北已然水旱為患,生民塗炭,河**流民之慘狀衛侯也看的清楚。這種時候家中還有糧的必然是留的都是救命糧,要是把這些最後的救命糧食都強行征收上來,那就徹底是要把最後剩下的一點百姓也給『逼』成流民,官『逼』民反,可是要天下大『亂』的呀!“
蘭子義聽到仇文若這麽說,心中豁然開朗,同時也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萬萬沒想到羅應民簡簡單單幾句話居然暗藏如此殺機,蘭子義道:
“可這些事情羅應民難道不知道嗎?為什麽他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仇文若道:
“衛侯難道忘記我曾說過,羅應民一大特點就是貪麽?隻要朝廷肯下令收繳民間餘糧,羅應民便可光明正大的將小農口糧,私商屯糧全部強征回來,而他手下私自開設的糧鋪絕無可能受半點影響。等到市麵上一點糧食都沒有之後,他羅應民便可以把糧價定到天上,想賣多貴就賣多貴。“
蘭子義聽到這裏腦袋裏徹底轉過彎來,剛才的怒火現在全被羅應民暗藏的陰謀給驅散,蘭子義隻覺得涼風陣陣,心中發冷,他忍不住跳起來歎道:
“難怪章鳴嶽在內閣當中提案時,隻讓放糧賣糧,不提從民間收糧的事情,原來他防的就是這個。”
仇文若點頭道:
“不錯。而且衛侯,我敢向你保證,當下舊都還在開張的糧鋪,必然都和羅應民有關,今天我等入城之時見到的那家一定脫不了和羅應民的關係。今天羅應民一提平城倉的事情,立馬翻臉,我看他.……”
仇文若說道這裏蘭子義便伸手示意他中止,現在蘭子義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已經明白了現在的處境。蘭子義看向窗邊的月山間了,小聲問道:
“門外可有仆役伺候?”
月山間回道:
“衛侯放心,沒有耳朵傍著。”
蘭子義稍稍鬆了口氣,然後他抓著仇文若的手說道:
“先生,子義剛才真是冒犯了。”
仇文若這時也鬆了一口氣,他道:
“衛侯隻要能聽得進忠言,發點火沒什麽問題,文若絕無怨言。”
蘭子義聞言又歎了一口氣,握著仇文若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蘭子義才吩咐月山間道:
“月兒,你能幫我搜集些這太守府的消息麽?”
月兒笑道:
“這點小事有什麽難的,衛侯幹嘛要問行不行?衛侯等等便好、”
接下來蘭子義便與眾人一道更衣吃飯,晚飯過後蘭子義便和其他人一道閑聊起來。聊了幾句之後桃逐兔便對蘭子義說道:
“少爺,那月山間一介女流之輩,有什麽本事?這麽短時間她怎麽可能弄來什麽有用的消息?”
蘭子義此時正拿著火燭親自掌燈,他笑道:
“三哥,討賊時你替我擋刀差點沒命,當時就是月兒救得你。我見過月兒的身手,她做這事比二哥還要靠譜。”
蘭子義剛說完話,窗戶突然就被風吹開,蘭子義伸手要去關窗,卻見身著夜行衣的月山間已經立在屋中。
在座桃家兄弟與仇文若都被月山間的鬼魅身手下了一條,蘭子義則笑嗬嗬的關上窗戶問月山間道:
“月兒回來的好快,可有收獲?”
月兒拉下麵罩,從懷裏掏出幾份信件扔在桌上笑著對蘭子義說道:
“當然有收獲,這舊都的糧鋪不僅大多與羅應民有關,外地糧食沒法運入舊都也和羅應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