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山
他讓馬兒靠近我,一手扯住我的馬韁繩說道:“看你在馬上晃蕩,不如與我同乘一匹,也免得摔下馬去。”“休得胡說!老,老子何時,在馬上晃蕩?這不是坐的,穩穩當,當的嗎?”我口齒不清地說著,又險些咬了舌頭,人又往馬下滑,他長歎一口氣,先止了馬,自己從馬上跳下後又上了我的馬來,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扶著我讓我依在他的肩上一步步往前走。
我迷迷糊糊地依靠著他,一麵嗬嗬地笑說:“你,是不是,也怕,摔了我?嘿嘿,早說,你不想報,報仇了的,不如,做我的,押寨相公,老子保你吃香喝辣的,逍遙自在,如何?”
他並未說話,也未說他那四字真言:“休得胡言。”
“你不言語,便是同意了?”我轉過頭仰看著他,他也是低頭看我一眼又看向前方去,說道:“你殺害我姐姐,便是我的仇人,報仇是早晚的事,哪個要做你的什麽相公,你便安安靜靜的坐著罷。”
“好,那便等你來殺老子,哎,眼前便是好時機,你拿我腰間的刀刺死我,便騎了這匹馬遠走高飛,莫讓我那班弟兄尋到你便是了。”我說著半瞌著眼睛就要睡去似地。
“都說了,我可不會趁你不備時動手,你醉成這樣我殺了你,又成什麽人?”他說時我想回嘴,卻沒了力氣,隻管依在他身上連抬眼的力氣也無。
等我感覺被人從馬上抱下時,便微微張了張眼,看見已經到了山下,老秦跟老楊都接出來見我醉成這般模樣便要讓我住在山下,天亮再上山,我卻叫嚷著要上山去,卻嚷嚷了一聲又沒了聲息,他們知我品性,如若強留我在山下待我醒來定是要發火,便說讓人送我上去,柱子說他背我上山即可,讓他們自在山下不必擔心。
於是他將我負在他背上,他便一步步往山上走,洞中沿壁的石梯一人走時還好,此時還要負著我,卻有些吃力,我在他背上迷迷糊糊的說一兩個字來,他應著我,一手扶了牆,有時摔一下趕忙的回手扶我,自己就矮下身撞在石壁上去,一條路走的似乎是快要天亮了一般的漫長。
待我聽見有人說話時,但感覺是被人放在榻上,還聽人說熬些解酒的湯茶去,是誰,不知,隻是回身拉扯了柱子的衣袖,閉著眼睛說柱子在這裏留下,再之後就沉沉睡去了。
醒來時一陣頭疼,張開眼睛隻覺得外麵陽光刺眼的緊,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又覺得口幹,一回頭,看見桌上還放著一盞茶,拿起來便喝,卻覺得是溫的,似乎才放下不久,一口喝幹,隻覺得舒爽。
推門而出時,弟兄們圍在院中賭錢曬太陽,看見我時都跟我打招呼,我擺擺手走到草棚下,看見翟三正拿著一小壺酒在喝,我從他手中拿過來往嘴裏倒一麵坐在桌旁:“
幾時了?”
“剛過晌,餓嗎?給你煮麵吃?”翟三從我的手裏拿過酒壺去,過晌了?我睡了這麽久?看來昨日的酒是喝的多了。
“昨日我怎麽回來的?卻是不記得了。”我說道。
“是柱子背著你從山下一步步上來的,本想留你在山下過夜,你怎麽也不許,他隻得背你上來,身上磕破好幾處,又連夜煮了解酒茶,守在你門外快天亮才回去睡。”他一麵說一麵在廚房裏給我煮麵。
我再一想,也隻記得零星半點,記得他說總有一天要報仇的話,再後來也是記不清了。
翟三把煮好的麵放在我麵前讓我先吃了,這時,見柱子正拿了水桶走來,將桶放在廚房裏看我一眼見我在吃麵這才轉身要走,我忙喊他過來。
“昨晚你背我上來的?”我問他,他一點頭,我看見他手肘,手掌邊緣處都有擦痕,忙問:“這便是背我時摔傷的?”
他看了看傷處說:“不礙事,皮外傷。”說完又要走,我忙說:“有了傷便休息吧,翟三,讓他休息半日,受了傷,你怎還讓他幹活,有沒有人性了?”
翟三自廚房瞧我一眼又瞧柱子一眼道:“大哥說話可有偏駁,我何時讓他幹活?是他自己要幹活的,說有助於練功,大哥,他練了功便是要報仇的,我哪敢阻攔?”說完將炒勺往鍋裏一扔,砰一聲響,他便轉身走開了,“嘿,你們倆兔崽子是要造反啊?”我捧著碗看著他們左右轉身而去,誰也不理睬我。
我吃了麵,跟郎中要了藥箱子拎著去了菜園,柱子正坐在樹蔭下的石頭上發呆,聽見腳步,回頭見是我又轉過頭去。
“來,給你塗些藥。”我也坐在他一旁將藥箱放在腿上在裏麵翻找著。
“快好了,不必浪費那些藥了。”他說。
“你破了這麽大一片皮肉,不塗了藥怎麽行?萬一你沒有殺我自己先得了毒瘡死了豈不冤枉?”我扯過他的手來,他也不拒絕,隻管讓我在他的傷口上擦藥。
片刻他突然問:“為何一定要上山來?昨晚醉成那樣怎麽也要上山來,是怕什麽嗎?”
我看看他言道:“不是怕什麽,就是……”我歎息一聲,才又說道,“把這山寨當了自己的家,在別處睡的不踏實,記得有一回,也是醉酒,睡在別處,半夜總會覺得有人要上山去害我的弟兄們,我便起身連夜走了三裏山路回了山,弟兄們自然是無恙,我見一切安好,也才放了心,這些弟兄是我的家人一般,又如我的孩兒們一般,隻要是守在這裏,才能安心,許是這些你不懂,許是,我怕了沒家的感覺,怕一晚上不在,他們就沒了,我寧願與他們同生共死。咳,說這些喪氣話作甚,隻是教你知道,除非萬不得已,我便是一定要回山上來的,昨晚,拖累了你。”言罷,我一拍他的肩,拎了藥箱便走了,再回頭時,他卻望著那包紮了的傷處發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