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離奇夢境
林婉做了個冗雜的夢。
她站在雪地裏,周圍一片漆黑。
忽然,“砰的”一聲,夜幕瞬間被點亮起來。
夜空中,煙花一束又一束騰空升起,璀璨得不似人間。
比高二那年除夕夜的煙花還要炫目。
煙火騰空,瞬間點亮了這片黑暗,也讓她看清了身處何方。
周圍是一片竹林,錯落的竹木連成一片黑黢黢的剪影。
林婉慢慢走進,看到程昱拿著石子兒在一根竹子上搗鼓。
他很專注,對周遭的嘈雜一無所覺,迸濺的星火從天際垂下,被他屏蔽,似乎沒有一處能近他身。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程昱。”
她叫著他。
然後程昱像沒有聽到般繼續搗鼓著。
“砰——”
綻放聲和雷聲重疊。
落下的煙灰,天空忽然飄落的細雨,紛紛飄到了程昱的頭頂,他沒說話,而是抬起手,捂住了林婉的耳朵。
她的世界瞬間死寂,一絲風聲都沒有。
身體唯一的感官,來自於眼睛接收的畫麵,隻看到程昱嘴形張合,無聲地說著話。
但他說了什麽呢?林婉分辨不清,隻感覺到眼前天旋地轉,無數個重影。
一切都是破碎的。
倏地,程昱鬆開手,慢慢後退,閃進林子裏,直至徹底消失在黑夜的盡頭。
煙花燃盡,滿地寥落。
四周又複而暗了下來,隻餘下殘留的煙灰在風裏嘶響。
要將人吞噬的黑夜裏,上帝忽然用力撕開了一條縫隙,扔下了藍色旋轉的微光,隨著那聲越來越急促的,一切都驟然變得鮮明起來。
她終於看清了程昱剛剛在竹子上刻下的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許是時間久了,刻痕已變得暗黃。
而這排字的上麵像是新刻上去的,工工整整地寫著:小婉,我終究還是失去了你。
於是林婉似乎聽見了,程昱捂住自己耳朵時說的話。
——“別再等我。”
——“我不會再回來了。”
“患者嘔血,伴隨暈厥,血壓下降……”
“手術準備……”
“我們會全力救治的,家屬請在外麵等候……”
……
此時的林婉還深陷在那片純白的有著成片竹林的雪地裏。
程昱殘留的話像一把尖刀,無情的刺入她的體內,在她胃裏翻攪,她彎下腰嘔出很多血,滴落在雪上,開出妖冶的曼珠沙華。
隨著血一起滴落的,是她滾燙的眼淚。
……
——婉婉,是我……薑楠。
——我回來了。
朦朧中,夜空裏傳來非常飄渺的呼喊,那聲音遼闊又高遠,像從九霄雲層之外投射過來的。
她尋著聲音拚命地仰起頭,望著看不見光的漆黑夜空。
驀地,一道強光投射過來,她終於看清了周圍的環境,四周是冗長的小巷,高大的竹林消失不見,變成了水泥的牆壁,腳下的雪地幻化成堅硬的石板路。
她穿過小巷,來到一棟房門前,那是她的家。
她顫巍著按響門鈴,開門的是他的父親林燁,穿著一身警服,正氣凜然的笑著看她。
“又忘帶鑰匙了?”
她看著林燁身旁放著的行李,蒼白地問:“你要去哪兒?”
林燁揉亂了她的頭發,笑道:“丫頭,當然是去出差啊。”
“這次要去很久嗎?”
“嗯。很久。”
林燁拖著行李就要出門,林婉忽然拽住他的衣角,像是能夠預知到什麽似的,眼裏閃過未知的恐懼,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道:“能不去嗎?”
“丫頭,怎麽越大越粘人了?”林燁放下行李,轉過身有些驚訝的笑道。
看見林婉快哭了的樣子,他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痕:“不知道如果剛剛薑家小子看到你這個小哭包的樣子,還會不會想要你的照片。”
說完這話林燁佯裝懊惱的拍著腦門,“糟糕,忘了交代,半個小時前,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擅自把你西郊玫瑰園畢業旅行的照片給了薑楠了。”
許是難得看見林婉這般依賴他,林燁語氣變得輕鬆了很多,竟開起了林婉的玩笑。
“你這小不點兒,看不出來魅力還挺大。”
看到林婉破涕為笑,林燁才稍微放下一點心來。
他寵溺的摸了摸林婉的頭發,鄭重其事地說道:“不過咱先說好了,現在你的任務是好好學習。隻有自己變得足夠優秀,才能吸引更加優秀的人來到你身邊。”
“進去吧,爸爸要去抓壞人了。”
……
眼前忽而變成一片茫然的白,林婉又置身於那片雪地裏,隻是此刻的她是爬著的,麵前的那抹鮮紅是那樣的刺眼,那是她不久前吐出的鮮血。
她咬著牙,從血和雪交融的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從天空中飄來,斷斷續續的,夾雜著哽咽。
——婉婉,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不要丟下我。
——你怎麽就忘了我呢?
——騙子,你說過,這輩子隻疼薑楠一個人的。
林婉不知怎的喉嚨像是被人扼製住般,呼吸困難。
她忍住渾身痙攣的劇痛,深一腳淺一腳,與竹林的方向背道而馳。
時間不知不覺走得越來越快,天空露出了魚肚白,揮散了暗湧,使得呼喚她的聲音愈發清晰。
——婉婉,不要怕,這次,我來帶你回家。
林婉終於累得無法再前行,臉貼著雪麵,喘著粗氣,卻沒有預想之中的寒冷。
原來身下的積雪隨著日出的到來,融化了。露出底下被覆蓋的,一朵伶仃的薔薇花。
比家門口的那簇薔薇還要美麗。
仔細看好像小時候薑楠摘下來插進她耳後的那朵。
他說:“婉婉,你真好看。”
四周傳來嬉笑的童聲,林婉也隨之哈哈大笑,“那當然。”然後揚著下巴,對著周圍的一群小孩子,像宣誓主權一般說道:“以後他就是我的人了,誰也別欺負他。”
林婉望著那朵薔薇花,伸出手臂,想夠住他。
想讓他帶自己逃離這片荒涼又痛苦的冬夜。
她伸長指尖,隻差零點零毫米的距離,就差那麽一點點了。
林婉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