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得見猿猴(二)
身披紫金甲,手拿大鐵棍,更是隱有讓道一都波動的災劫,在荒的記憶中,恐怕唯有梅山七怪之首袁洪。
其人神通廣大,武藝高強,與楊戩一般練就八九玄功。
八九玄功是何等功法?須知八乃陰之極數,九乃陽之極數,其法含陰陽之變,玄門奧妙。包括熟知的縱地金光、法天象地、七十二變、騰雲駕霧,無論哪一項都是神通妙法,強橫至極。
這般存在,有那金剛不壞之身,等閑法器都傷不得分毫,極其難纏。
當然,落在這幽冥之地,還存有幾分法力,便是個問號。
畢竟骷髏山白骨洞一氣仙,也是赫赫有名的凶人,卻淪落至失魂去憶,被他斬殺於廟外。那香女同樣是大名鼎鼎之輩,被困在屍軀內煉油提香,生不如死。
若是其巔峰時刻,或許不比金烏王、金蟬子弱,甚至某方麵還更勝一籌。可何為無量劫?便是入得此劫,再無輕易涅槃,大羅亦為螻蟻。
幽冥之間,無劫不生。縱使玄妙如八九,能否施為也不做準數。
何況落於酆城十三陵下,恐怕功法便回歸凡俗。不曉得他是何考驗,若依靠劫數壓陣強渡,或許會有些損礙。若是單憑自身實力,便得多思量一番。
猴子似乎察覺到什麽,頓時目光揚起,落在三人中的荒身上,感到一絲被窺探的不快。
“呼!”
鐵棒一敲,整個身軀如光矢飛過,刹那間便落在孟渡之上。其速度之迅猛,簡直堪比金烏影,若非金蟬目觀之,恐怕連荒都看不清其動作。
如同隕石落地,砸得甲板轟隆作響,煙塵散去,才見此輩行在前方,目中無人,打量著船邊魂韁,一副鄙夷之態。
“吾乃袁洪。百妖陵之首!”
果然是袁洪,聽得此名,荒內心才確定。畢竟雖有猜測,可如今天地,亦不敢妄加斷言。且看其身法妙術,沒有動用絲毫劫煞,單憑肉身之力便橫越而來,不比大日金烏體弱。
其身後無腳步聲,卻飄來一具紙人,渾身慘白,整張臉尖尖,貼了兩張腮紅,一雙眼目黑漆漆地,如同兩團漩渦。散發著陰冷氣息,充滿生人勿近之感,七分像人三分似詭。
待它登船,整個孟渡的魂韁都搖擺起來,似乎遭遇比屍潮還要恐怖的存在,威勢不比竊臧等人弱。
“奎封,你道化竟然如此嚴重?”陰影中的竊臧開口詢問,滿是凝重,似乎認得此接引者。
“若非如此,何必接下此次差事。倒是你,獨掌孟渡日久,看來發生些變故。”奎封話語極為生澀,像是筆尖在草紙上書寫般沙啞,且此話並非出於本身,而是那魂韁之上屍軀,突地化作一紙人,開口出言。
見得此幕,荒心中都猛地一跳,常人避之不及地魂韁與屍軀,他竟然絲毫不懼,甚至能奪去形殼獲取信息,其內劫氣消融若無,如同萬本歸元,連竊臧對孟渡的掌控都了如指掌。若其有意,一念之間,豈不是就能侵入他們這些凡俗之軀,控作紙人?
“嘿,紙老兒,這船上盡是些老弱病殘,你不奪個指揮使玩一玩?”袁洪輕蔑地看了眼荒等人,當著眾人麵如此嘲諷。
可那奎封竟沒有拒絕,隻是陰惻惻地笑了一下,墨筆畫著的嘴裂開,露出森然利齒,詭異地看了眼他們。
“奎封,幽都的令旨你亦知曉。如今你登上船來,隻剩兩位接引者,此支配之權我可分潤你一半。
可若還有多餘想法,就免不得較量一番!”
聽得此言,一陣陰風飄過,紙人不知何時落在荒等人麵前,漆黑眼目盯著花主與荒:“老夫身旁金童玉女剛巧有些破舊,不知兩位可願代勞?”
頓時一個恍惚,周邊立起一座紙屋,方方正正,約莫十多平方。堂前立著一盞燈火,散發幽綠光焰,而兩側站有童子,一男一女,皆為紙人。
與奎封相似,臉上畫著淡妝,筆墨描繪五官。身著綠衣紅衫,男拱手,女托寶,脖子上分別掛著白膜元寶,露出詭異微笑。
細看間,卻發現童男童女側臉有些磨損,耳後紙張仿佛被撕爛,內裏並非空空如也,而是一片鮮紅,血肉漣漪,似乎這紙人中包裹的本就是那血肉凡胎。
身旁花主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荒的衣衫,她自是魂欲高手,此等鬼怪魔象更是嚇不到她。但無論花主如何感知,都探不出兩紙人的魂念,也就是說,他們並非幽冥常見之靈。
而沒有魂念的怪異,她自然也接觸不少,最近者自然是掛在魂韁上的屍軀。可鬼仙身旁的金童玉女,豈能一般?
明明兩人沒有移動,卻與紙人的距離愈發靠近,幾息之間,近到紙人之手已經堪堪摸到其皮膚。
冰冷,空洞。
男童那拱著的手率先碰到荒的肌膚,便是此般感受,甚至比那日魂韁中的寒冷之地還要冰冽。
觸目可及之處,皮膚附著寒冰,眼看就要蔓延全身。花主眼中露出狠厲之色,準備拚命。
可荒卻歎了一口氣,道一運轉刹那,微微伸手,跨過那詭笑紙人,摸向未知之地。
幹澀,粗糙,一根繩子。
眼中漆黑更甚地金童玉女,還未反應過來,忽地一聲厲吼,如那枉死冤魂,脖子上被套住繩索,狠狠向後拉去。
隨即紙屋、高堂、紙人,像是被扯掉的幕布,急速褪去,縮小到拳頭大小。再一看,孤零零地魂韁吊在船邊,其上掛著一團廢紙,正往出滴血。
“夠了!”
奎封眼看身側金童玉女被吊起,頓時死板麵容起了褶皺,可竊臧一聲厲喝,仿若雷音大律,堪堪鎮住他的邪念。
“戛骨陵已有諸靈隕滅,若你在孟渡上動手,酆城那位饒不得你!”
似乎明曉竊臧所指,邪異若奎封,臉頰都顫了顫,皮笑肉不笑:“開個玩笑罷了,我也不過是摸摸這幾位俊傑的劫法,可不要混入髒東西。
也罷,既然如今你掌孟渡,就由你決斷,切莫給外人可乘之機。”
說罷,盯了眼佝僂的躍八丈,轉身離去。
被有心人所指地躍八丈,卻也不吭聲,倒是安穩的很。
竊臧的臉色並不好看,幽暗頓挫,奎封從屍軀得了信息,有恃無恐。若竊臧不退讓,外人是否真有了機會,就難說了。
那袁洪扛著鐵棒,跟隨奎封離去。路過荒等人身邊時,卻不屑地看了看那魂韁中的紙人,哼道:“雕蟲小技!
一個被掛在船頭曬幹,一個隻知假借外物,好沒意思。”
便留個後腦勺給眾人,大步而去。
這般囂張跋扈,簡直不可理喻,須知上一個如此狂妄之輩,名為慶宗,早已沉屍荒島。
袁洪如此挑釁自然惹得眾人不滿,荒內心卻沒有任何波動。
要是他不識得此猴,恐怕也隻以為是個驕縱之徒。可若是對方存些記憶呢?又能過得考驗,豈會尋常。
須知奎封隻帶他一人登船,並無那梅山七怪其餘眾,或許可以說,活下來的隻剩他一人。
什麽幽都篩選、百妖陵首,不過凡俗,能真正硬抗無量劫,就算殘存而已,已經是不可思議之事。豈不見馬元,香女之慘烈,看來八九玄功名不虛傳。
那麽他這番故意挑釁,又是為何?
甚至奎封詭異紙人,似乎都不那麽重要了。他隱隱覺得,奎封在出手間,甚至順著袁洪的意。
若是尋常,自然不可能,但深知袁洪身份的荒,卻不覺此思離譜。
轉眼看了被吊起的傀骨,心中更為忌憚,莫非猴頭也存了此意?
看來這猿猴登船,此行必定不會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