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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幽途(二)

  待上了巨舟,倒也沒有再為難幾人,被安排在一處房間,頗為寬敞,打坐修行光陰易過。


  若此般寂靜歲月倒也清靜,不過有兩件事乃荒沒有料到的。


  一是此行久遠,絕非幾日數月可達,據說若是順著天時,不眠不休,亦得行那將近千黑。


  幽冥廣袤,或者往深了說,此約冥海亦不為過。像柳河陵這等陸地終究是少數,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之海,其下埋葬無數骨魂,才是其真正麵目。比起這些寂靜之骨,那些鬼怪魂靈不過滄海一粟。


  至於為何酆城來使如此之快,其實他們也整整趕路行了百黑,相比起回返確實迅敏至極。這便要說到那天時地利,猶如上下遊異地而處,再借風勢,稱一句輕舟過萬山也不為過。


  當然,此處之天時,乃光陰之變。冥河邊界不僅僅隻有自身,更是混雜著時川,血河,形成無比恐怖的結界,包圍環繞著幽冥,封鎖它與混沌的交織。


  而那風,則是幽冥之海聚集而成的劫煞,朝天地八方散去。所謂幽都,正是幽冥最為濃鬱的劫地,如絕頂之泉,奔流而下,分落九邊。


  逆行而上,追光逐陰,行路之難世所罕見,故而耗時極久。


  其二,此舟稱孟渡,並非隻運送柳河來者,還要去酆城其餘之地,接那些派出的使者。


  至於為何荒知曉的如此詳細,正是因為第二波人在幾十黑之後便登上孟渡,且廣為告知,他便也獲取了關鍵信息。


  誰曾想到,柳河陵竟是離酆城最遠之地,自然也是回歸初始之所。


  第二支登船者來自戛骨陵,接引者名曰竊臧,乃渾身籠罩於黑暗中的一團陰影,看不清摸不著,甚至在幽暗之處隻以為是空氣。隻有真真切切與其對視,幾乎能將人神識冰凍的目光才會顯露一二。


  至於他帶來的家夥,是一群鬆散的骨頭,最中間者名為傀骨,散發著熒熒黃光,每一塊白骨分割離析,像是被五馬分屍般,卻又有一股神秘力量凝聚著每塊骨頭,讓它們勉強擺成站立的人形模樣。


  若是讓荒形容,便如那操控地吊線傀儡,一舉一動間都充滿了不協調,光是看著就感到晦澀艱難。盯得時間久一些,便覺思維桎梏,隱約間代入那受控白骨,身魂不由自主。


  就連荒都頗為忌憚,不敢多觀。


  戛骨陵的的骨頭有四個,除了那傀鬼,其餘三位,一祭袍遮體,雙手合十,行步便拜;二粉紅香風,周邊幻化赤身男女,不堪入目;三漂浮骷髏頭,目中蘊緋紅血色,越空飛行,看不出是何跟腳。


  便是這空空蕩蕩的骷髏頭,與他們交流最多,很多信息也是由它嘴中說出。


  “我說,荒啊,你這拖家帶口的,前往酆城此等險地,竟把妻女帶上,真是_-!”說罷,頭上冒煙,竟然化作一個拇指,一副佩服表情。


  可銀卻不幹了:“大嘴骨,姑奶奶可不是什麽易於之輩,破那三絕陣我勞苦功高,莫看我嬌嫩身軀,施法嚇死你!”


  骷髏頭被氣的兩耳生煙:“都說了多少次,吾名罪骨,什麽大嘴骨,莫非我嘴真有那麽大?”


  說著,一張骨嘴便被拉扯到幾丈寬,細細牙齒尖銳鋒利,裂石碎金不在話下。


  “哼,那說我是這個家夥的女兒,你不僅嘴巴大,腦子都沒有!”小嘴撅著,卻氣鼓鼓地盯著站在荒身旁一副小鳥依人的棕婉,滿是不服氣。


  “是,是在下有眼無珠,還沒腦子,您大人有大量!”看著眼前詭異的場景,罪骨隻得賠禮道歉。


  荒拜拜手,搖頭不語。


  這家夥好歹也是個堪比真我頂尖的鬼怪高手,不說像其它家夥那麽冷麵黑心吧,起碼也保留個高手風範,沒想到死皮賴臉,在銀麵前都裝傻充愣。


  不過,很對他的胃口。


  在航行途中,亦多有危險神秘之地,有些充斥著血色,有些埋葬著屍骨,還有的看似恢弘雄偉,實則陰森難測。


  罪骨並非扯著臉貼上來的,而是在某次天變之時,荒施法救了他,故而才變得熟絡起來。


  說來奇特,那時天地飄散無數黑雪,孟渡被壓得發出詭異叫聲,“嘎吱”,“嘎吱”地響個不停。


  似乎有腐爛的屍體在艙底不停攀爬,更是將木板抓出道道深痕。這時荒才知曉那間隔的繩索是用作何處,每當一具屍體攀爬上來,繩索晃悠著便把其吊起,懸掛其上。


  既不沾染甲板,也不推回冥河,像是處刑般掛在船邊,不停晃動,虧得在場眾靈都是見慣風波的,否則非要被嚇得半死。


  問詢接引者,他們也不答,隻讓眾人莫管即可。


  卻有好事者聚骨成兵,動了那繩索分毫,或許是控製屍骨受到了影響,或許是那黑雪有甚奇特,總之骨兵在套屍繩觸了一絲。


  在觸動刹那,操骨者仿佛進入一片冰冷至極地寒窟,初時天寒地凍寂靜無聲,下一刻便下起了茫茫雪花,漆黑一片,淹沒天地。縱使那人乃神魂高手,也分不出絲毫念頭,破這迷幻之界。


  直至一顆骷髏頭外包裹冰霜,其中魂火即將徹底枯萎,忽地一陣迷霧圍繞而來,隨後燈火熹微。


  腳下冰川猛地融化,骷髏墜入無盡冰海,再一睜眼,已是巨舟邊緣,再踏一步便是冥河之下。而與他對視的,正是那被繩索套牢的屍體,鐵青色的麵龐,隨著船身不停搖晃。


  向後一看,一位青衣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便離去。


  那黑最危險之刻便已度過,從此誰都不敢再犯忌諱,接引者看來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性命,卻也不主動加害,隻是盡職盡責地將他們送往酆城。


  那骷髏頭便是罪骨,隨後幾黑主動貼了過來,與荒等人交流起來。


  當然,交談是交談,至於是否放下戒心,除了天真的銀,花主始終地微笑,可曾變過?

  荒施法救他,不過是想探一下虛實。那屍潮攀舟,確實有詭異之處,卻在於那繩子,單單隻是觸摸屍體,不過是受冥河積累日久的劫氣侵蝕,對他來說無礙。


  探尋的結果便是,這戛骨陵的骨頭,怕是沒有那想象之中的失憶之人,因為最近無量者,便是道一,在燃燈之下無所遁形。


  不過那傀骨身周拚湊,另有玄機。


  如此看來,兩波人竟沒有一位是達標者,這挑選,看來頗有些不靠譜。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講,或許幽都此次篩選,不單單是為了尋那封神故人?


  如今看來,倒是更加撲朔迷離了。


  罪骨說了一通胡言亂語,便回到他們的地盤。雙方轉身,花主笑容漸隱,提醒道:“此人不可小覷!其神魂之烈,不比吾差。”


  荒卻瞥向那始終縱酒狂歡、黑白宣淫地淵心宗貴公子,約莫著除了那黑雪之日,再無出屋。


  笑道:“這才有趣,若是無心之人,豈能打破此攤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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