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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柳河夜,識君否?(四)

  終究還是用上了金蟬脫殼——遁的術法,不過由於沒有真正溫養完成,實則實施的不甚完美,隻是由於時機把握剛好。


  借花主凝聚的異殼,蘊養在燃燈之中,本來材料不足,亦沒有魂魄分離。可偏偏在魂欲陣中,花主為一勞永逸,靠辨心來送他入得蝕陰。


  其實站在他的位置,若是沒有醒魂之法,自身同樣會陷入胎中之謎,不識自我,甚至以為真是那陣中之靈。魂欲魂欲,最本質的緣由便在‘我’的延續上。


  但金蟬最重本心,在大荒之時便有了考驗,千變魔象更是要牢記本我,否則終有一日會繼承他人的命運,反被替代。故而魂欲陣雖凶險,隻是略有恍惚,直到坐在席間觀舞,便早已識得真相。


  此刻最穩妥的方法自然是嗬破結果,自身入陣。但我劫的心緒不寧,讓他終究另有想法。何不試驗一番金蟬脫殼,難得有此等良機。


  在魂欲陣中的另一個他,不過是魂靈形式,而荒則在花主舞樂之時,施展千變魔象,再由劫煞轉化的夢隱之能,暫時迷惑了對方,恰恰又安排了一場短暫的記憶。


  於是,魂與肉的完美結合,甚至為了不產生破綻,故意留下他對入陣的判斷。隻不過,第三點,偏偏是他到死才知的機密。


  不過固然此魂能暫代一二,也耗盡了辛苦收集的異殼,想要再凝聚須得另尋他人,金蟬之法幾乎給出禁止的標簽,想要悟透其中奧秘,暫時還未能如願。


  說一千道一萬,終究還是值得。荒雖然考慮到五鬼之事,卻也萬萬想不到會有這等風雲突變,若進入蝕陰的是他,或許不會被封禁到死,卻也免不了一場惡鬥。更可怕的自然是那冥河鑄就的高台,幾乎必死之局,縱使他攜燃燈而去,也沒有脫身的把握。


  現在嘛!

  胸中燃燈不滅,他幾乎毫發無損地行到台前。


  依靠蝕陰劫煞的化形確實可以融入進去,這也是他之前的一種破陣思路,可畢竟會受到蝕陰影響。


  尋常來說自然無事,可在登台這一步,卻偏偏是最大的危機。


  至於緣由,則與冥河息息相關。


  其實他自從知曉身在幽冥後,便仔仔細細地思考過一個問題,幽冥在何方?

  若是封神遭遇不可逆的影響,那麽幽冥就絕非是地府這樣的神職管理之地,很簡單,因為封神的那些自在仙皆隕落了。或許是最為蠻荒的無序之地?


  可從道歿的影響來看,不論那瘋癲與詭異的外相,其實含一道字,便很說明問題,此乃劫數起源,近道之所。


  更遑論通幽通幽,凡俗第二大境界時幾乎修者皆有接觸,不過那時是跨越無盡虛空而來,以神魂溝通大道。


  或許生死逆轉乃仙凡鴻溝,可真正到了大羅,甚至混元那步,還是不可觸碰之鱗嘛,也未必。


  但為何馬元、武榮、香女等人依舊陷落於此,此次三絕陣更是搜羅那忘卻之靈,隻差點名道姓了。莫非幽冥其實是用來關押那些封神故人之地?或許已離真相不遠。


  可什麽樣的地方能把與大羅金仙鬥法的翹楚之輩,變成如今模樣,其實從冥河就能窺出一二。


  它不僅僅是魂靈歸宿之地,更是孕育了無窮劫難,換另一種說法,劫為命,故而是一種命運的安排。而在此地之靈,不再受宿命禁錮,方才有了魂滅複生之象。


  但自由需要付出昂貴代價,那便是失卻宿命的保護,會迎接真正的毀滅,再無回轉的餘地。


  故而,蝕陰之劫,越發積累,踏上冥河之台,便百倍奉還。想要不染劫難,那是萬萬做不到的,但想要染哪種劫難,卻可以控製。


  望著眼前漆黑能吞噬一切的高台,荒抬腿邁了上去。


  這一瞬間,蝕陰濃霧似乎都稀薄了許多,紛紛回溯到陣中央。


  所有陣外之靈幾乎都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這一幕,明明已經見識過冥河的凶險,依舊這般不識好歹,若不是傻子,便是另有手段。


  可經曆過之前五鬼埋伏,還能站在陣前的,豈會是傻子?


  荒的腳下露出白骨,卻穿著陰陽所化的道靴,實實地踩了上去。那吞噬一切的黑水,此刻卻堅若磐石,絲毫不為所動。


  於是,第二步,第三步,荒步步堅定地朝台頂走去,幽火映照卻不生絲毫影子。


  他隔絕了彌漫陣中的蝕陰,選擇自身的道一為劫,可偏偏生滅陰陽造化罡乃生死轉化之天罡,由生入死,由死化生。便在這冥河之上,兜兜轉轉,如同乘了一艘不停漏水又不停舀水的小舟,恰巧維持平衡。


  當然,主要的功勞自然還是燃燈可隔絕蝕陰侵染。若是以此陣蝕陰之量踏上台階,恐怕須得有人仙之境界,才能施展抵抗對應劫煞的罡風護體。


  所謂罡煞,便是陰陽、乾坤的平衡,既然有劫煞之因,便有罡風之果,孕育其中,促其一體。


  漸漸地,踏過最後一階台階,便在幽火之中,一塊散發四種顏色的寶玉便放在盆中,溫存著奇異的光芒。


  荒慢慢踱步而過,天地靜悄悄地,甚至能聽到心跳的聲音,當然,若是有的話。


  不止在蝕陰中,陣外同樣屏息凝神,沒有任何雜音發出,無數雙眼目看著眼前一襲青衣,前一夜還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抬手握住那夢寐以求的寶物。


  四象瑰玉摸的位置不同,手感也略有差異。土黃者厚實堅硬,火紅者微微發熱,棕青者飄忽不定,海藍者柔軟若水,四象合一更是有股難以形容的力量,若道若詭,偉岸無邊。


  實話說,在拿到它的一刻,縱使荒這等久經劫難之輩,金蟬首席,亦不免心中舒了口氣。


  這三絕陣簡直不像給真我修士布置的,不說劫難針對,便是那頂峰的化形之象,幾乎能碾壓所有此境界之靈。當然,若闖陣之輩乃劫中之劫,依舊殘留在這個世界,無論三絕為何,皆難不倒他們,因為無量之中蘊含所有劫難。


  故而此次闖陣,看來是尋對地方了,酆城一行怕是會大有收獲。


  思緒間,輝煌三陣刹那傾塌,煙消雲散。埋葬了柳河十之七八的凶陣,徹底告破。


  煙塵散去之時,魂欲廢墟中,露出即將燒至末位的高香,煙霧繚繞,而其中更是靜靜躺著一位半身花瓣,半身赤裸酮體的女子。


  穿過不遠不近地距離,荒同樣看到了還不敢相信的柳河眾靈,魂蛟,鬼麵,以及本來最有希望的四象獸。


  甚至有些癡心妄想者轉動眼珠,謀劃那陰暗詭計,火蜥更是暴怒無比,內定的囊中之物就這樣被取走,如何甘心。


  於是,荒舉起四象瑰玉,睥睨群雄,絲毫沒有退縮。


  直到此時,望著那發光的寶物,他們才想起,這是能真正毀滅魂靈的仙寶。更恐怖的是,眼前之人並非所謂的羸弱之骨,他是破了覆滅五鬼,號稱最難之陣蝕陰的人。


  最後那般偷天換日,即使以最廣博的鬼怪,都未能識破其法,被蒙蔽其中。


  怪不得焚香、花主甘願做下犧牲,原來破此三絕的壓軸者,竟是素未謀麵的枯骨。


  但這已然是過去時,目光漸漸挪移至印著身份的紙張之上。


  無數嘈雜之音漸起,魂蛟陰沉,鬼麵奸詐,四象齊聲,水滴子萬千影響重疊唯一,最終匯聚為同一名字。


  “荒!”


  經此一夜,幽冥柳河,無人不識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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