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醉生夢死
靈珂臉色愈發蒼白,更多了幾分沉悶的冰冷,看來對餘下幾人是徹底失望了。
荒跟在她身後,時刻警惕著四周,卻也沒表現出格的動作。
這條道路十分筆直,雖略顯陡峭,行程卻極快,很快山霧稀薄,眼看就要到頂了。
依稀能夠看到遠處出現一片平坦之地,鬱鬱蔥蔥,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好似紮根在雲中的夢幻之所。
沒有想象中的襲擊,一切都顯得那麽平靜,筆直的通天之路仿佛是上天賜予他們這群可憐人的饋贈。在經曆過霧怪、荒院、古廟之後,終於有了一次安全的旅途。
越靠越近,依稀有些清涼霧氣環繞林間。
浮現在眾人眼前的,與之前破敗景象天差地別,簡直比仙宮道場還要震撼。
一顆顆林木不知是何品種,葉若芭蕉,上麵盛著各類氣血湧動的生肉。不知放置了多久,卻不腐不髒,蘊含著無窮盡的道氣,有陽極、陰極之屬,若日月之輝;有五行分割,若世間道則。
靠近中央者,更是冰火之盛,宛若極地,有一些甚至讓荒感受到與赤螭同類的氣息。如此奇珍至寶,對於修行者來說簡直是大補,甚至能借此突破多年桎梏。
須知太歸子便是道基受損,才想奪赤龍那一身寶貝,若他來此能完美的恢複實力。
與這靈樹相伴的,是略顯不規整的池子,上麵霧氣騰騰,滲出濃濃的香味。淳淳的仙液瓊漿,光是香氣就讓各位修者精氣恢複,就像是一個口渴之人忽然吃下香甜的梅子。
酒池清澈透明,隱約間反照眾人神態,無不是驚訝渴望,滿心歡喜。
即使是四仙宮弟子,不談荒這個冒牌沒啥見識的土包子,邢袁與虛煌子連呼吸都急促許多。這等天賜機緣,若是能席卷帶走,踏入人仙幾乎板上釘釘。
有人已經忍不住,溟江子,這位來自南疆小派的大弟子,跟隨師尊也是唯一仙人來斷魂山搏一份機緣。一路來謹小慎微,道法同樣不凡,好不容易堅持至此,卻再忍不住道心波動。
所謂道源,即成道之緣。為何它引起四派眾仙爭奪,隻因它不是一個固定的至寶,而是一份適合修者的機緣。大衍五十,遁去其一,登仙之路難若登天,卻也有一絲可能。
這不就是心心念念渴望的東西嗎,資源、靈物、五行之屬,或許是那些大派弟子嗤之以鼻的東西,可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切。有了這最後的儲備,隻要出去後尋個閉關之所,厚積薄發必定踏入仙途。
溟江子像個野獸一樣,撕咬著那塊木屬豐富的靈肉,並把頭伸入池中,咕嚕咕嚕地喝著靈液。
很快,一路上受損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複,道氣更是雄渾起來。若原來他的氣息像是一個營養欠缺的瘦子,此刻就像是一個山丘般的壯漢,連虛煌子與邢袁這等人物都退了幾步。
一切都是那麽夢幻,可溟江子的行為顯現出,確實沒有什麽陷阱,甚至靈肉瓊漿比想象得效果還要好。
於是又一個修者撲了上去,他是除荒與靈珂外,走在最前的修者,原因自不必說,手腳幾乎皆殘,更嚴重的是腹部一道巨大的口子,其中黑氣繚繞,渾身道氣都用來壓製傷勢,此時別無選擇。
一口一口撕咬著靈肉,對於妖族來說,這似乎是最佳的進食方法。更不可思議地是,通常來說這等靈肉縱然蘊含強大的血肉之力,卻也沒辦法立即轉換成補品,否則還要煉丹師幹嘛?
但此處的酒肉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隻要食下,就會急速增加對應的屬相之力,甚至在這涼涼的霧氣下,更為近道。
於是如何做便不再是個選擇題,而是唯一答案。
荒也拿起一塊陰屬靈肉,張開大口啃食起來,很有嚼勁,濃濃的陰屬之氣幾乎未曾煉化就化作月華之力,填滿他的氣海四肢,頓時身周便隱隱有天地月華浮出,夢中之月。
直到此刻,幾縷不懷好意的目光才堪堪退去,專注於另外那些弱小的目標。
縱然心中仍有疑惑,可既然到了這步,便由不得他們,若沒有全盛的實力,何談保命。
就在眾人大快朵頤時,最中央、也是最大的酒池,浮起一白玉桌,四位美若天仙、上身不著寸縷的女子各自端著四角,微笑地望向眾人。
定睛一看,那桌上竟然放著一枚獸牙串成的項鏈,古樸無華。可若細看,每一獸骨間蘊含的煞氣,衝天不息,跨越萬載而不滅,其中意誌光是靠近便神魂紊亂,不能自已。
“行巫魂玉!”幾乎見到的瞬間,荒內心似乎有一道聲音莫名響起,給出了答案。
與他一般,其餘人也喃喃低語,卻喊出不同的名字。
“汝所見,如所思;所得即所思,緣在此!”
前方那女子宛若天音,直貫心神。
也就是說,這物是真的,如同能滿足願望的祈求,便是通關最後的獎勵。
靈肉瓊漿,再有最為珍視的寶物,霧氣愈發大,讓林地顯得更加飄渺。
就在幾息之間,便有數人喪命。
在恢複道法又有道氣大補之後,各人的實力差距便很明顯的顯露出來。仙宮聲名赫赫的人物,自然是廝殺出來的。
濃香的酒味混雜些許血腥,讓人眼睛更紅。
荒的氣息紊亂,手指滴答滴答在流血。襲擊他的人略顯可惜,看似不經意的小傷,可若是完全擊中,對方必死無疑。
卻不想被荒施法,竟然恍惚間慢了片刻,被他躲了過去。
“我不搶了!這靈肉瓊漿便已滿足,寶物歸你們,隻要讓我離開即可。”溟江子是第一個退出的,縱然他恢複的最早,但真正鬥法還是差了許多,虧得不是麵對邢袁與虛煌子。
其腹部幾道漏骨血痕,便展現出之前的凶險。
說著,他便向林外迅速退去,可還未等走出,一根利箭自背後襲來,宛若鬼神出沒,完全沒有軌跡,再出現時到達其身後。
溟江子用盡所有道氣,甚至還使用出防禦法寶,卻無濟於事,眼睜睜看著箭頭釘入護罩,隨後“噗”地一聲射入雲中,低頭再看身上已是一個巨洞。
身周繚亂的仙霧籠罩而來,很快便把殞命的溟江子拖入內裏,不見蹤影。
邢袁握著一柄巨弓,冰冷目光中不含絲毫感情。
“走?我們耗盡心血探得秘地,怎會讓你泄露出去。”
眾人不知是何心思,竟也沒有反對,卻有一人走出,讓大家意想不到。
“既然至此,又何必裝模作樣?你既是獵者,亦是逆蠻,引導我們走至此地,不過是想要把眾人消滅罷了。”虛煌子語出驚人,“在入村時刻你就做下手腳,你身為獵者天生擁有識別與攻擊的權限,卻在荒院前不聲不語,放任眾人生死。”
邢袁依舊是冷酷麵容,卻斥責道:“一派胡言,這不過是你欲加之罪。”
“之前我就注意到你的異常,並且虛與委蛇和你合作,你真實的目的就是減少競爭者,甚至殺掉其他擁有身份的人。古廟內最先進入的便是你,說無礙的也是你,看似坐在門口守護,實則最大危機乃神台之像。”
邢袁搖了搖頭,“我為何要殺掉濁海?若真是如你所說,靈珂衰弱,先拿她動手豈不穩妥。”說完,他還瞄了一眼遠處憔悴的靈珂。
虛煌子卻不為所動:“自然是濁海獲知了你的秘密,讓你迫不得已。利用這危險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濁海,本該是天衣無縫的。可惜,濁海在臨死前與我有過一次交談,更是留下關鍵證據。”
說完,虛煌子竟利用虛火炙烤,生生抽出一道截留的幽氣。
“這是濁海殘手壓著的最後氣息,失去古廟詭異的鎮壓,也就有了信息。”
漆黑幽氣環繞片刻,最後化作道文排布,所有人頓時讀懂他要傳達的意思。
“廟文有記,三位天命中必有一位逆蠻,引眾人身死方罷休,小心!”
頓時所有人都向後退了一步,遠離站於中心的邢袁。
可放眼望去,之前衝突過後,場上已經隻剩可憐的五人,縱然虛煌子說出真相,似乎也有點遲了。
邢袁陰騭麵色倒變得坦然起來,再也不用裝作為眾人好的假模假樣,身軀瞬時增大數倍,而其上獵袍竟然全數融入其軀體,威勢大增。
“本就是我巫族寶物,輪得著你們這群宵小貪婪?既然你要死個明白,我就成全你。”
話未說完,林間風沙飛揚,四枚符箭分別射向餘下之人。其中必定存有佯攻,可誰也不敢保證對方會放過自己,故而各自全力防守。
荒麵對襲擊,幾乎用出全力,可也僅僅阻礙片刻,便被刺破護罩。緊接著便是一柄巨斧於沙中凸顯,狠狠劈下,萬萬沒想到邢袁首選的目標竟然是他。
幾乎來不及反應,宛若泰山壓頂似的洪流就將虛弱的荒摧毀,地麵被狠狠砸出一個大坑。
另外三人,靈珂胸前鮮紅滲出,似乎同樣受了傷,另一人勉強抵抗。唯有虛煌子趁勢反擊,一道赤紅灼燒出現在高塔似的背部。
此刻的邢袁氣息強的可怕,簡直超出了尋常真我的界限,似乎那獵服為他帶來了某種增幅,以一敵四不落下風。
看看腳下煙塵以及斧刃上的鮮血,邢袁剛要露出得逞的蔑笑,卻生生止住。
赤紅血液宛若岩漿,在其斧上流淌,一股若隱若無的燥熱鎖定他的位置。
隨即而來是從天而降的一根黑漆漆的燒火棍,沒有任何預兆,當頭一棒。
邢袁抬手格擋,本來宛若天神的力氣,竟然被生生壓製,賜姓時給予的本命至寶邢斧竟然被那燒火棍打得蹦出了缺口。
更致命的是,這僵持的刹那間,身後赤火燃燒,仿佛熔爐般的利爪直襲腰間,來不及騰挪的邢袁隻能運氣生抗,被狠狠剜下一塊肉。
那名僅有的外派生還者,知曉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同樣祭出殺招,一枚寶珠從氣海中飄出,像流光一般竄至邢袁心髒處,謀求一擊斃命。
隨即“轟”的一聲,來襲三人皆被震開。
荒撞在靈樹之上,握少陽令的手臂已被灼燒成金骨,虛火漂浮。口中卻依舊填滿火屬靈肉,飲鳩止渴。
在少陽令上次與陰陽城詭異對壘過後,便一直悄無聲息。遇到這等拚命場景,說不得要借用此物。勉強依靠靈肉大補,利用他大日金烏體的容器,來調動少陽令。
虧得他是老金烏欽點之人,更是受梧桐之陽淬煉,否則單單動用就會化作灰灰。可即使如此,這條手臂也基本廢了。
而且之前躲閃邢袁襲擊,金烏影運轉極致,他本就受損的四骸已經痛到極致。
實在是邢袁蓄謀已久,看來他對巫地的了解足夠多,甚至找出方法能夠完美的利用這獵者的能力,才敢如此猖狂。
須知剛剛荒施展的實力,完全不弱於當初擊殺太歸子的手段,更有虛煌子與另一真我拚命,若還奈何不得他……
已經染紅的酒池,愈發香甜,那四位仙女似的人物,始終微笑地望著他們,這慘烈的廝殺像是戲劇。
“咕嚕咕嚕”
一顆猙獰帶血的腦袋從酒池中鑽出,雙目若鷹隼勾視四方,頓時地上眾人心涼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