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蟬秘技
“老幺,你可得謀一個媳婦,別像你那些哥哥,本以為熬過十陽的災難有好日子過,誰想到稀裏糊塗的就死了,連個女人也沒討到。”一位年紀頗長的大漢對著身旁少年說道。
他們都是羿家族的奴仆,借著這位大英雄的庇護,幸運地躲過了十陽之災,誰曾想就在即將舉行婚禮的日子,許多下人染了不知名的怪病。
身體流膿,血肉滋生,許多肉瘤以驚人的速度增長,撐破結實的肉身,許多人死時已經不成人樣,不是胸骨外翻噴出肉糜,就是大腦裂開腦漿四溢。
奇怪的是,這怪異的症狀出現的悄無聲息且極其迅速,在幾日裏就發生許多起,而且往往一出現就是成堆發作,例如旁邊少年的一家,全部死於此病。
見少年呆滯沒有發言,大漢略帶可惜,隨後又緊張的看了看四周,叮囑道:“大爺可吩咐了,不準亂嚼舌頭,雖然死的是你哥哥,可也不能和其他人說,就按疾病暴斃談。
你也知道,馬上就是大爺的新婚之日,這些肮髒的事可不能汙了熙部的喜。”
大漢晦氣的甩了甩手,也不管少年聽沒聽進去,他朝著自家的茅舍走去。
待得路口隻剩下少年,他才微微抬起頭,盯著木屋之上灼熱的射日弓,低語問道:“肮髒嗎?”
月光微微浮過,少年的臉一片煞白,簡直像死人一樣。他皺眉低頭,片刻過後,臉上肌膚竟然微微蠕動,隨後麵色竟然顯得紅潤了點,有些許生機。
千變魔象,金蟬魔宗秘技之一,能夠化身萬千,修至高深處連大道都可瞞過。
當然,這也可能是創造秘技之人的自吹自擂,更關鍵的是,前提是修至高深,他目前可是連入門都沒有。
秘技說的很清楚,驅使須得道入化氣,而且第一層需要某些材料來輔助,什麽琉璃果、五色花、斑斕鬼,在月陰之日稀釋,覆至全身,隨後待紫氣東來,曝曬三天,方可功成。
別說這些苛刻的條件,就是三天他都等不了。
幸好千變魔象有些外道手法,其中之一就是取其人皮,浮於臉部,利用金蟬秘術淺薄的調整。
被荒偷換麵皮的少年,自然也隨同他的哥哥們斃命,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像是榕樹一樣糾纏的難分難解,可腦袋倒是完好無缺,而且年紀也相似。
本來荒割麵前還有些驚慌,畢竟整整一屋子死於非命的族民,還要在夜半行這血肉模糊的事。
可隱隱作痛的肝和肺,提醒他自己時日無多,再有天葬壇的古怪經曆,讓他的手停止了顫抖。
越在這荒謬的世界待得久,越覺得活著是最大的奢望。
而且秘技是金蟬小字顯化後出現的,能讓之前毫無反應的魔宗秘術現世,也隻有荒屋中的老頭子了。
與其說那是他的生機,倒不如說那是老頭子的命令,因為他至今不了解這金蟬魔宗到底是修的什麽法,似乎是竊取別人的命運,取而代之?
你的道法、機緣,所有的親人,同床共枕的愛人,這所有的一切,都為他人做嫁衣。想一想就覺得恐怖,簡直是標準的魔道行為。
但事情必定沒有那麽簡單,否則金蟬魔宗早就一統乾坤,金蟬子也不會說自己命數已定,以這功法的霸道,豈不是找個人頂缸度過災劫最好?
而且萬事萬物都有平衡,既然要取而代之,地位名聲會來,災難厄禍呢?金蟬子可是說羿的狀態不是很對,若替代他,或許解了蝕陰奪魂的必死之局,又陷入更為恐怖的泥潭。
可他已經顧不得這些,就像是即將溺水而亡的人,即使一根救命稻草也要死死拽住。
荒喘息了兩下,即使大荒空氣潔淨的無與倫比,他卻覺得肺中空氣渾濁不堪,燒灼著他的身心。每吸一口氣,他的生命就衰竭一截。
那不是肉體上的疲憊,而純粹是生命力的消散。皮膚上不斷隆起的褶皺,以及發絲逐漸變得灰白。
本來若是以這種狀態,別說麵對羿,就是隨便一個熙部族民都能一拳把他撂倒。
但第二門金蟬秘技給了他些許希望。
命曰金蟬翼的攻伐之技,儲蓄一切可用之力,化為盜命之力,針對對方的弱點實行攻擊,臻至化境可消融萬物生機,堪比光陰。
當然,以上也是廢話。化不化境荒不清楚,虧得這們功法依靠種在識海中的金蟬即可自行催動,雖然轉化效率極低。
他日夜流逝的可是寶貴的生命力,功法隻積累了一片薄薄的蟬翼,而且似乎是物理屬性的,根本沒啥同樣吸收生命力的功效。
否則麵對出了問題的羿,剝奪對方生命力,恐怕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自然,這東西得近身才能有效,故而他來到羿的木屋旁,代替了一名已死的下仆。
可他不敢太靠近羿所在的木屋,那如晃晃烈日的神器,確實有著神異的地方,他有預感,依靠人皮覆麵的方法進入羿的住宅,會有不可逆的損傷。
幸而那神器覆蓋的範圍不廣,真正危險的地方就是羿的木屋。
至於他現在要做的事,自然是羿不想或不希望的事。
荒先是走回他原本居住的屋子,這本來是他們兄弟作為下仆睡覺的茅屋,由於哥幾個人較多,他們特地被安排在一個房間。現在倒好,整整齊齊一家人全被疫病染到,空蕩蕩還沒有安排新人。
他就那麽安穩的坐在茅草地上,閉目養神。
待到月懸高空,他猛地睜眼,靠近窗戶,打量著門外場景。
夜色深沉如水,沒有半個人影,觀察了許久見沒有動靜。他才從窗戶翻了出去,沿著屋簷的陰影潛入到雜役院的一處房間,悄悄地爬了進去。
裏麵雜物堆放,多有灰塵,明顯是不常打理的廢棄房間。
初始時整個屋子安靜的沒有動靜,隨後,角落裏隱隱傳來冰冷的鐵鏈碰撞之音。
荒慢慢向裏邊走去,在推開如山的破損器具後,終於在垃圾山旁,借著月光,看清景象。
一根破損的鏈子牽著一堆龐大的肉山,一塊塊鮮紅的肉瘤組成了這肉山,處處都是破損而流出發黃的液體。
本來沉寂不動的肉山見荒進來,猛然活躍起來,鎖鏈“撕拉”、“撕拉”的牽扯聲傳來,以及對方不知從哪個部位傳來的陣陣悶聲嘶吼。
“果然已經到極限了!”
荒圍著怪物轉了一圈,隨後捏碎一枚綠色的果子,拋至肉山的頂端,落入勉強還能看出是口的容器中。
隨即那肉瘤閃爍著瑩瑩綠光,配上暗黃色的濃水,可怖非常。
但那怪物似乎非常享受這果實,竟然陷入短暫的安寧。
怪物不是別人,正是這一家人中的哥哥,同樣的肉瘤瘋狂生長,有的人可能運氣不好很快就把心肺腦等關鍵器官破壞,暴斃而亡,有的人就頗為幸運,肉瘤長滿全身亦能暫活。
當然,也僅僅是暫活罷了,甚至生不如死。
在荒潛入老幺一家時,正是老幺瀕死之際,本來荒準備代替此人行事,沒想到他的其中一名哥哥還未死透。
更為關鍵的是,對方是被他腰間的果實吸引,仿若屍變一樣掙紮著,這才讓荒打量起著將死的怪物。
果實名曰腐果,據說乃是天祭壇周圍的一種果實,陰氣極重,本來是不可實用,做特殊功效的。
荒在回歸部落後,在果實林尋覓食物,普通果實隻能裹腹,而這坑坑窪窪的滲人小果子竟然能止痛,抵擋蝕陰之苦,故而其隨身攜帶幾枚。
沒想到就在他潛入老幺家時,肉山也對腐果產生了食意。而且這小果子似乎能抑製肉瘤的無線生殖,暫時保住了哥哥一條性命。
不過僅僅兩天,這肉山就已經失控,昨日他還能看出一些人型,如今已完全成為一團肉糜,若非還能張嘴吃果,荒都懷疑對方隻是殘留的神經記憶在作怪了。
這果子也詭異的很,要知道死於疫病之人雖說肉體潰爛無限繁殖,起碼也是人樣。
譬如荒首日發現這人,費勁力氣將他挪至此處,那時還起碼狀似人,若是死了的那些屍體,腐肉也會停止生長,很快失去活性。
唯有這喂了腐果的家夥,半死不活,肉瘤愈發猖狂,成長為半徑兩米的怪物,即使藏於這廢棄屋內,恐怕很快就瞞不住了。
可荒要的就是瞞不住。
他剛剛喂給肉山的隻是一半腐果,按照往常劑量隻能撐半天,待到明日午時,這怪物就又要發狂。
隨即荒又上前拽了拽拴住肉山的鏈子,在關鍵的合口處鬆了鬆套環。
輕手輕腳的隱於暗中,並且在門口放了一枚腐果。鎖鏈背後連著的是牆壁,在掙脫瞬間會倒塌砸中對方。
他不清楚這怪物是否還有痛覺,不過腐果對其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隻要肉山在光天化日之下衝出來,在族民眼前現世,想隱瞞之人,想隱瞞之事必定泄露。
況且明日是大婚的預備席,不止熙部和瀾部,還有周圍一些想要依靠的小部落都會前來觀禮,提前送上賀禮。
這樣一個怪物現身,想必大英雄羿是要親自現身驅魔的,那他必會露出破綻。
荒回頭看了看沉入黑暗中的雜屋,又瞥了瞥身上獸皮沾染著的綠色粘液和肉屑,轉身向前遠去。
須知疫病總有源頭,而這無線增殖的血肉像極了某種反應。十陽現世,不僅僅幹和熱而已,它的危害遠超於此。
即使在這蠻荒世界,直麵金烏的人,會全身而退嗎?
世人傳唱的英雄似乎不全是光鮮亮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