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蟬子
“老頭我道號金蟬子,師承金蟬魔宗,不過諒你這小小福地之愚民也沒有聽過。”老頭子撫了撫並不存在的長須,見荒一臉懷疑的臉色,連忙補充後半句話。
“何為福地?”雖然荒略有猜測,卻依然詢問。
“地火風水,天地乾坤。在洪荒大地鑄就之際,有些許碎片散落各處,被得道大能或妖王巫祖獲取,煉化成小天地,存於世間。”
“例如此處梧桐澗,便是西方金烏與鳳凰棲息之地的一處河流,乃世間陽極炙烤之水,沸騰千裏,綿綿不絕,常人粘之即焚。
但萬物守恒,其澗內某處陰陽交匯之所,便孕育七十二福地之一梧桐澗,你們便是這方天地的生靈。”
荒聽的一愣一愣的,整理一番才詢問道:“那這樣說來,梧桐澗的十陽並非真正的太陽?”
“區區金烏烈焰,豈敢與洪荒三陽並稱。況且正常情況下,福地維持一日已經足夠。”老頭子滿臉不屑地說道。
“哦?那羿射九日豈不是有蹊蹺,你說的九詭又是什麽,還有與大日並列的月亮又是何物?”
金蟬子看了看滿臉殷切的荒,忽然閉口不言,隻是點道:“此乃福地大密,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荒見老頭子不願意說,也就識趣地不再提問,不過根據對方透露的信息,他也逐漸推演出了大概。
想必這梧桐澗就是一處芥子世界,藏於外界某處靈地,而內裏自成一方天地。更重要的是,這並非是無人看管的自由世界,起碼日月就是兩方勢力。
而老頭所說的金烏,恐怕就是大日的管理者之一。
至於為何會出現十陽同現,那就是小世界頂層的秘密了。
不對,老頭說九詭浮世,羿射殺的並非金烏烈焰,那又是什麽呢?怪不得羿回到部落後三緘其口,其中的水深不可測啊。
想到此處,荒突然憶起同樣神秘的天祭壇,能夠抗衡十陽的存在,並且有著特殊的詭異,那麽是否說明它同樣是和大日太陰同一級別的?
至於身上的詛咒,荒忍不住一顫。
金蟬子好似猜到他所想,點頭道:“你們口中的天祭壇,比金烏更難對付。
它的作用之一,便是收集界內魂靈血肉,凡是進入壇內的生靈,都會被蝕陰洗滌,直至虛無。
你雖然借我之狀態避過一劫,卻終究被天鬼鎖定,魂銷骨侵,命數已盡。”
“命數,命數……”荒呢喃幾句,不知是何感觸。
“怎麽?天定的命數就怕了?”金蟬子似在詢問,又似在肯定。
“那是自然,上天注定的,還不是最大?凡人害怕命數豈不正常。”荒倒是坦然。
“你不是將死之軀,天不怕地不怕麽,我還以為你會有點骨氣,依然無所畏懼呢。”金蟬子有些不屑。
“尊重客觀規律,發揮主觀能動性,不知你有聽過沒。
有些東西強求不來,盡人事聽天命,我無懼盡力而為,卻擔心盲目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故而我是懼命之人,卻不信命。”
這超越時代的發言頓時讓金蟬子一呃,似乎在品味荒的話語,不置可否。
“你這小子,滿口荒唐話,不過越發對我胃口了!
可惜隻剩七天壽命,而且每過一日身體髒器便衰竭一處,最後心竅無依,魂鎖死軀,永不超生。”
荒撇撇嘴,說那麽多,不就是心肌梗塞麽,話說以他之前的工作量,很擔心某一天心髒病突發嗝屁,沒想到現在要應驗。
金蟬子等了許久,見荒沒有動靜,不由地撫了撫不存在的長須,作高人態地說道:“別說梧桐澗這靈氣稀薄之地,即使是洪荒大陸也少有人能解天鬼之咒,不過老道正是那遁去之一。”
神神叨叨的,說話還暗藏玄機,直接說你有辦法解決不就行了,之前還說無解之症,這神棍果然不靠譜。
荒隻能麵露勉強地問道:“請問道長有何解法,救小子一命?”
似乎能從荒的口中聽到服軟,金蟬子也小有激動,於是不再賣關子,點道:“繼承金蟬魔宗道統,成為我金蟬子的閉關弟子。”
有這麽好的事情?荒滿臉警惕地詢問道:“敢問金蟬魔宗規模如何,您在宗內職位高低,是否有著百八十個弟子?”
這話問的金蟬子頗為不悅,不過還是回答道:“魔宗乃無上真魔之道,直通混元大羅之列,吾乃金蟬魔宗第六代魔魁,至於弟子,若你願意拜入便是首席。”
聽著似乎不錯,不過魔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估計走火入魔啥的是日常,看看金蟬子現在的狀態便知一二。
至於他說得魔魁,入門便是首席,翻譯過來不就是金蟬子光棍一個,根本沒有弟子麽,狗屁魔宗。
似乎感覺熱情逐漸轉冷,金蟬子慌忙補充道:“我金蟬魔宗最擅盜天命,換乾坤,你這蝕陰奪魂本來在此處無解,唯有我門派不傳之秘可以救你。
若非看你脾性合乎吾道,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收你為徒。”
最後一句,金蟬子倒是極為鄭重,事關道統,他確實不會因為個人原因甚至情誼收徒,而且金蟬魔宗最緊緣法,即使普通人求他,他也不會動此念。
“你可知曾有天衍道體之聖子在天之涯跪了三十三年,我也隻傳他一些外門推演之術,如此機緣,不受天譴之。”
說到最後,金蟬子雷音重疊,荒身心俱震,不由自主地便跪拜下來。
金蟬子輕輕一撫,頂上幽暗凝結化作一隻淡金色的蟬,身背六翅,在其現身刹那,虛空扭曲,法則具現,甚至有天雷滾滾。很快金蟬便隱於荒的額頭,消失不見,異象消散。
“切記切記,我魔宗盜天命為天地所不容,平日萬不可施展神通,若強行改命則天地人殺劫齊至,十死無生。
你出去吧,接下來能否自救,就要看你自己了。”
說完,金蟬子便揮了揮手,閉目不言,似乎再次恢複到之前的狀態。
荒抬頭一瞥,老頭子似乎越發蒼老,整個人彌漫死寂和腐朽氣味,即使看他一眼,都覺心悸不已,好像麵前之人為世間所厭,再無容身之地。
他匆忙退去,不敢再觀,直覺告訴他,再停留下去會有大恐怖。
待得退出木屋頗遠,荒活動了下身體,發現體能並無恢複,不過也沒有變壞,遠遠注視著變得蒼白的木屋,神情勾勒冷峻。
沒有人不惜命,他是個俗人自然亦在此列,若金蟬子真的逼迫他做有違本心之事,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
不過他知曉對方要的並非唯唯諾諾之人,一味順從反而不妙。
什麽主角氣運加身,大佬見麵便收,狗屁!
在剛才的談話中,荒起碼有三次感受到金蟬子如刀一般的殺意,真真切切,若有一句不對,早已身首異處。
至於話術之道,荒既要表現的略有個性,又得有畏懼之心,顯得他小有能力又能被強大力量掌控。
最為重要的是,金蟬子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以及故意表現的手段,而這也是他保命的前提,對方終究有所圖。
看老頭子狀態並不好,傳法似乎耗盡了他殘存的體力。
金蟬子說自己隻有七日壽命,那對方怕是連七日都活不過,才匆匆收了他這個徒弟。
至於老頭說的金蟬魔宗法術,荒隻是在金蟬子撫過頭頂時腦內一陣恍惚,似有無數低語輕呢,有時候聽的清,有時候又像毫無規律的雜音。
至於從其中悟出什麽絕世道法,強大的爭鬥法術,那是半點都沒有的,故而對當前的情形幾乎沒有幫助。
可老頭非要傳他道法,甚至不顧身體受損,其中必有道理。
苦思冥想沒有答案,忽然一愣神,荒發現自己早已離開木屋,幾乎接近部落,而他的眼睛已盯著高屋許久。
那裏乃祭祀們住的核心區域,最高處如太陽閃爍的木屋正是放置射日弓,大英雄羿的住處。
過幾日就是羿迎娶娥的日子,掛滿了象征喜慶的部落飾品。
荒不由地想起遠處眺望,娥那仙姿綽約的形貌,心頭一陣火熱。
恍惚間,其麵前一隻黑色小蟬飛過,陣陣黑煙組成一段文字:
“天火肆虐,金烏崩絕;命趟歿諾,日月交合。
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