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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非我

  本來以為撿了個牛逼烘烘的老爺爺,畢竟主角開局戒指裏藏個大佬指導,是穿越者標準配備麽。


  沒想到這個老爺爺中看不中用,詠歎倒是唬的人一愣一愣的,連周圍的詭異野獸都不敢上前,但不過片刻,血紅影子便撲了上來,撕扯他們的身軀。


  在劇烈的疼痛中,荒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和這個老頭躺在枯草地上。


  沒錯,他也想不到還能再醒來,當野獸撕咬他咽喉時,那種血肉分離的痛苦真切無比。但既然他醒來了,那說明之前的遭遇不過是個夢,大概是個夢吧。


  老者現實中倒沒有夢裏那麽慘,七竅流血渾身潰爛沒有出現,不過髒兮兮的像個乞丐一樣。


  當然,現今部落裏沒有乞丐這個職業,許多弱小族人都在捕獵時被野獸咬死了,或許老頭子可以成為這行的第一人。


  就憑他夢裏神神叨叨的一番發言,也是神棍級別的。


  本來這樣的弱者,傳統都是任其自生自滅,沒有能力在野外存活的人,在危機四伏的大荒根本活不下去。


  可荒猶豫一番,還是背起老頭子,回到熙部。


  這樣做不僅僅是因為他感覺老頭子來曆神秘,或許夢中場景皆為具象。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解釋自己離開天祭壇的原因。


  如此神秘的聖地,一個已死之人的回歸,說是鬼魂附身都不為過。若他就這麽大條的走回去,怕是第一時間就會被祭祀們抓起來,為平息神怒把他打死再送回去。


  至於不回部落,那更是不可行,荒左臂的傷勢和饑餓導致的虛弱都是實實在在的,這也是他懷疑夢境真實性的原因。


  起碼回去還能在熙部培養的果實林救濟兩口,若在野外那真是十死無生。


  果然,回歸的荒被祭祀們帶到小黑屋中,嚴密審查,不僅有好多鬼祭求神占卜,更拿著奇奇怪怪的道具紮進他的血肉,檢驗其真實性。


  而能從天祭壇安然而歸,荒把這一切都推給昏迷不醒的老頭子。沒錯,由於不知道對方名字,荒就這麽稱呼這個老者。


  他先是說對方全身潰爛七竅流血,但隨後在黑夜降臨之時仙跡顯露,治好了老頭子身上的傷,並送他們回歸。


  真真假假,神神叨叨,似乎有幾個祭祀真的知曉天祭壇的一些事,對荒說的利爪野獸和鮮紅詭眼驚恐的很,故而對老頭子愈發警惕和畏懼。


  其實最根源的是,無論因為什麽,他們畢竟活著走出了天祭壇。按照部落對天祭的理解,這是他倆命不該絕,那麽就不該繼續追究這事。


  何況還有個神秘莫測的外鄉人,雖然目前半死不活的沒啥動靜,可萬一真是大能,那可不是他們能得罪起的。


  起初,祭祀們還派專人照顧了他們兩天。可很快就發現,所有靠近兩人的活物,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生命衰竭,輕則生病,重則昏迷不醒。


  要知道蠻荒之人體魄雄健,許多人一生都沒有生病這一說,可僅僅就是在兩人身邊呆了幾天,已經有數人出現此症狀。


  不得已,祭祀們隻能讓荒帶著老頭子前往部落邊界,並且警告族民遠離危險源。


  而在觀察了幾日後,老頭子雙目和鼻孔開始流血,像極了天祭壇那一幕,連荒都感到精力與日俱減,似乎真如祭祀們所言,陽氣流失,天祭壇終究不會放過他們。


  即使如此,他也沒有說出老頭子最後吟唱的詩,因為其內容驚世駭俗,泄露恐有大禍降臨。


  如往常一樣,幫老頭子擦拭身上的鮮血。隨著時間流逝,老頭子流出的血越來越多,有時甚至染成一個血人,氣息也越來越弱,到了子夜時分,甚至冰冷的像個死人。


  可這瀕死老者,已是同病相憐之人。


  每過一天,他明顯能感覺到身體機能下降,甚至今日出門,腿腳都不利索,隻能攙著木棍走回最後幾裏的路程。恐怕用不了幾天,他會比老頭子先死還說不定。


  坐在篝火旁,荒回憶起神話傳說。後羿嫦娥的故事家喻戶曉,如果說事件的發展和記憶中的相同,那兩人應該是早有婚約才對,不該現在才結。


  而且熙部和瀾部也是聞所未聞,根本不是他熟悉的華夏文明。


  再有老頭子說的羿射九詭,他覺得此中內情恐怕另有玄機。


  可無論怎麽揣測,他這被詛咒的軀體也無法行動,現在的他怕是連一個一歲的嬰兒都打不過。


  唯一能體現他活著的證據,就是回想起瀾部的地上仙子娥,心頭略有火熱。


  他不是個好色的人,前世信息爆炸也見過無數美女網紅。可這一切都無法與那名女子相比,所謂世間的庸脂俗粉,豈能與皓月爭光,這就是他的評價。


  即使隻是遠遠的觀望,並且娥還帶著遮擋麵容的飾物,依稀能看到她那絕世容顏以及冰冷而優雅的姿態,嬌體更是芙蓉日暖,青蓮滌生,世所罕見。


  這樣親眼目睹神話中的人物,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觸。雖然他明白娥可能不是他熟知的那位仙女,可腦補代入這種常規操作還是必備的。


  想著想著,他低頭盯著的手背,竟然須臾間起了褶皺,瞬間大腦內綺麗的場景煙消雲散。


  出門撒了泡尿,清醒一番。


  說來蠻荒部族的衣物十分簡陋,男子不過獸皮裹腰,大小便時都不需解衣,有身份勢力的大族,才在上身披著大襖,女子裹住胸部,果然原始。


  搖了搖頭,他猛地失笑,低聲自語道:


  “我果然是個俗人!”


  “這天地萬物,誰又不俗?”


  荒正要反駁,恍然一愣,望著草席上睜開眼的老頭子,結結巴巴地喊道:“老,老頭子,你竟然醒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說完之後,荒覺得話語有些不吉利,尷尬補充道:“看你天天流血,像個輸血袋一樣,我以為……”


  老者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語,語不驚人死不休:“我確實快死了,之前的狀態就是我療傷的最後掙紮,現在醒來不過回光返照。”


  看著雙目圓睜的荒,玩味地說道:“不過你也快死了,蝕陰奪魂,運氣好的話比我快幾天。”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氣氛沉寂起來。


  荒本來想問問對方說的蝕陰奪魂是什麽,是否和天祭壇的詭異有關,可話沒出口,忽然間索然無味,不願再提。


  冷寂了好一陣,老頭子才略顯驚訝地開口:“你就不想問問死因為何,有無解決之法?


  我活的夠久,況且確實回天無術故而生無可戀,看你骨齡不過十餘歲,為何暮氣沉沉?”


  “因為我覺得,如果你願意救,自然會出手,若是不願意,我就算求爺爺告奶奶也沒有用處,就像天祭壇那時。”


  荒直視著老頭子,絲毫沒有性命不保的姿態,反而侃侃而談。


  老頭子點了點頭,沒有反駁他,也沒有認同他,反倒是岔開了話題。


  “若我能讓你臨死前一親芳澤,李代桃僵替換那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可願意?”


  這次倒是輪到荒笑了笑,搖頭道:“你說的人,倒是讓我心頭一熱,我是個俗人不假,卻非野獸,利之所趨必有枷鎖,非我本心。”


  “你可是懷疑我的能力?雖然目前確實孱弱不堪,可這梧桐澗仍然沒有能製約我的存在,我說誰死誰就得死!”


  略帶些不滿和斥責,低沉的聲音竟然如滾滾天雷,震得木屋搖晃,門外卻無絲毫聲響。


  荒卻麵無懼色:“我背你出來那天,就想到了你或有神通,其實這也是我的私心。事有利弊,反正將死之人,也不在乎死的快慢了。”


  老頭子雙目變得血紅,似乎陷入癲狂:“你可知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些式術能讓你比死亡還痛苦?”


  荒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可最終還是平靜地問了一句:“緣何呢?”


  緣起緣滅,自有定數,是何來哉?


  這話一出,老頭子合上雙目,再一睜眼已然清明,不見絲毫癲狂,若有所思地說道:“既承因,故縱果,你與我道有緣!”


  “體虛決然,心中有怨,欲火橫生,卻強壓心底,彼之枷鎖更助心中魔念,爾知天地乾坤,可知爾是誰?”


  繼而老頭子猛然喝問,振聾發聵,如醍醐灌頂。


  荒身體震了震,腦海中記憶百轉千回,思緒萬千,壓抑在心底最深層次的秘密如同水湧般流出,數日來生死壓迫緊繃著的線鬆了鬆,渾身壓力泄盡,最後作揖道:


  “是荒非荒,終究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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