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一輩子在我身邊。
這是傅薄俞第一次那麽強烈得感覺到對方真的要徹底離開。
以往,他總是自信的。
即便雲瀟受再嚴重的傷,他都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死去。
因為四處都有醫院,依照目前的醫療技術,他相信可以在死神手底將人搶回來。
但這一次,他是這麽真實感受到什麽叫束手無策。
到A城需要時間,抵達後送醫也需要時間。
這些都是客觀無法改變的。
如果雲瀟堅持不下去,那麽眼下就是他們最後的相處時光。
傅薄俞眼中的光忽明忽暗,直到過了幾分鍾,才緩緩出聲,“有辦法讓她清醒嗎?”
醫生攜帶的藥物有限,但還是盡可能得選了有用得給雲瀟用了藥。聽到傅薄俞的話後,他搖搖頭,“看病人了。”
換而言之,她甚至都有可能這麽永遠醒不過來了。
這個回答讓傅薄俞再次陷入短暫的恍惚。
傅念陽有些繃不住情緒,眼睜睜看著相熟的人要在自己眼前病逝,她的眼眶又澀又紅,嗚咽了一聲背過了身。
她是有目的性討好雲瀟,但人總歸是感情動物。
她回了駕駛艙,不忍再在裏頭待下去。
傅薄俞在原地又站了一會,然後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離開。
機艙後部還有一個小一點的空間,傅薄俞帶上機的手下,除了兩個貼身的心腹留在這以外,餘下的都在後頭。
眼下他讓人離開,顯然是想在這最後的時間,好好和雲瀟獨處。
兩個手下和醫生明白他的心思,看到手勢後便一言不發離開,很快,這個空間便隻剩下他們兩人。
雲瀟依舊沒醒,因為受傷的緣故,她的小臉原本憔悴且蒼白。
但此刻發起了燒,她的臉頰和額頭便多了幾抹病態的潮/紅。這並沒有給雲瀟添多少嬌媚,而後隱隱透著些許的死氣。
傅薄俞定定看了她許久,這才低低說了聲,“這樣也好。”
他緩緩彎下/身,然後輕輕摸了摸她發燙的臉頰,又道:“這樣,你也算一輩子都在我身邊了。”
她最後的時光是由他陪伴著度過的。
那麽,他和傅亦行之間,他就算是贏了。
雲瀟沒有回應。
因為她還昏迷著。
睡夢中的她,大概是這幾個月以來,最乖巧的時候了。
她不會不知死活得強烈反抗,不會口口聲聲說得全是他不想聽得話。
他應該是想要這樣聽話的雲瀟的,再者他還應了傅亦行,但此時此刻,他的心裏並沒有類似高興的情緒。
傅薄俞的手機再次傳來震動聲,他知道是誰打來的,卻沒有心思接。
雲瀟的情況惡化,如果他還執意著跟她一起到A城,後果很可能就是束手就擒然後等死。
因為沒了雲瀟,他就沒了籌碼。
沿著現在飛機前進的路徑,再過一個小時左右,將會路過一個南邊的小國。
這一圈勢力最大的毒梟,就住在那裏。
他和那名毒梟有交易往來,想要活命,到時候跳傘會有很大的機會。
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傅薄俞看著雲瀟的眸光深了深,眼底的情緒終於被打破,心底最深處的掙紮終於浮出眼底。
他平靜的麵容沒有表情,過了許久,才伸出手,緩緩卡住她的喉嚨。
既然他已經做了離開的決定,就不會留下她可能活著被送到傅亦行手裏的機會。
雲瀟是他的。
這輩子隻能是他的。
既然不能帶著她的人走,那就帶著她的命吧。
傅薄俞緩緩閉了閉眼,這幾年發生的一切,仿佛還曆曆在目。
他修長的手指正慢慢收緊,手心下,是她光滑細膩的肌膚,還有她發著燒滾燙的體溫。
他能感受到她脖子下血管的跳動,一下,又一下。
隻要再過不久,她就會停止呼吸的。
傅薄俞一臉平靜和麻木,殺一個人對他來說易如反掌,可這一刻,他卻覺得有些無法呼吸。
痛苦和不適不斷累積,睡夢中,雲瀟痛苦皺緊了眉。
她像是做了一個極其漫長的夢。
夢裏,許許多多的畫麵從腦海中閃過,卻又轉瞬即逝。
那些歡喜的、悲傷的,太多太多的感情,陌生又熟悉。
那些都是什麽?
她已經記不清了。
那些畫麵從來都不曾在她的記憶裏出現,但卻又讓她覺得如此真實。
她無法再去細想,思緒已經被太多雜亂的夢擠得混沌不堪。她好像想起來很多東西,也忘了很多東西,隻覺得生命的記憶隻剩下些零碎的碎片。
但,這些都不是眼下的重點。
雲瀟不能地開始掙紮,因為身體在逼迫著她睜開眼。
她的身體在向她呼救。
發生了什麽?
心肺炸裂開一般的不適讓她發出了細細的嗚咽聲,這一聲響,讓傅薄俞仿佛觸電了一般抽回手,然後僵在原地,卻也找回了呼吸。
對她下殺手,比他想象中得要困難。
他黑沉的眸光凝了凝,卻是再度伸出手。
他不該心軟的。
對她心軟,就意味著向傅亦行認輸。
在短暫地掙紮後,他重新扣住了雲瀟的脖子。
可就在那一瞬間,她極緩極緩的睜開了眼。
周圍的一切讓雲瀟覺得陌生,高燒讓她的視線變得朦朧,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眼中隻剩茫然。
傅薄俞的動作因她的蘇醒而頓住,他盯著她的雙眸,一時間眼中的情緒矛盾而混亂。
她醒了。
在她生命的最後一程,她麵對著他,又會是什麽反應?
他的眼前閃過那一次次的衝突,一次次的互不相讓。她恨他,應該已經恨到骨子裏。
想到這,傅薄俞突然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想這些。她恨他,除了這個不會再有別的答案。
罷了。
她恨他的程度,一定比愛傅亦行的程度要深得多吧。
想到這,他又是自嘲笑了笑,然後逐漸恢複成平日,那平靜實則冷酷的模樣。
“你醒了。”他出聲。
他想,接下來,或許就是他們生命中,最後一次爭執了。
然而,雲瀟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她緩緩看向對方,表情茫然既疑惑。
夢裏的那些畫麵她遺忘得太快,有關這張英俊的臉龐,她一時間記不起來。
但幾秒後,一段零散的記憶浮現。
雲瀟看著對方,表情逐漸變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