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真心
“不是你救了我?”申小菱問道。那還能是誰?
柳懷舟想起那天的情形,至今還十分後怕。
他怎麽跑都跑不過去,隻恨自己沒有翅膀。
他喊老師快逃啊,可老師坐在溪邊引頸受戮,那孫頭的刀就要揮下來。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淒厲的鶴鳴聲,再下一瞬,孫頭就栽倒在地。接著老師也倒了下去。
幾個黑衣人如黑無常一般落在老師的周圍。
他們要對老師做什麽?
柳懷舟一邊跑一邊喊:“你們別碰老師!有什麽事衝我來!殺了我!”就快跑到老師那裏了,有人提起了他的衣領。讓他飛了起來,不,是把他扔到了一旁。
“不許你們碰我老師!”他再次爬了起來,再次被扔到一邊。
一把泛著黑光的他從未見過的兵器對準了他。兵器的主人罩著黑色的鬥篷,看不見麵容,
那一群黑衣人探查了申小菱的呼吸和脈搏後看向這裏。
眼前的黑衣人聲音低沉:“想救她嗎?”
柳懷舟不停點頭:“救,要救!”這群黑衣人剛才殺了孫頭,要真是來殺老師的,又何必多此一舉。他終於想明白了。
“你今日見過我們嗎?”黑衣人問。
柳懷舟很快就反應過來,用力搖頭答道:“不曾,隻是碰巧有位采藥人,不對,有一位俠士路過,路過。”
“記住你的話,別為它付出代價。”
柳懷舟深深作揖:“能救老師一命,學生萬死不辭。”
“申小菱也算沒白收你這個徒弟。”
“很好,轉過去。”黑衣人命令道。
看樣子是有秘術要用。柳懷舟趕緊轉身。還沒站定,就被敲暈在地。
當他再次醒來時,自己正趴在馬車沿上。他趕緊掀開車簾,老師正閉眼躺在申家馬車裏,麵色雖然蒼白,但傷口已經包紮妥當,身上還蓋著一床毛毯。車裏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他趕緊趕著馬車往回趕。
可這些都不能告訴老師。
柳懷舟說道:“當時有一位隱居山林的俠士路過,正好救了您。”
俠士嗎?莫非真如書裏所說?
申小菱道:“俠士他人呢?叫什麽名字,住在何處?大恩必須要親自登門致謝!”
“學生也是這麽想的。可我連問題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他救了您,一句不說就飛走了。”說著,柳懷舟比了一個在半空飛的動作。
申小菱皺著眉:“他長什麽樣子?”
“大概五十多歲,留著胡子,頭發半花,但是滿麵紅光,一看就是高人。”柳懷舟心裏的小人在默默地祈禱,老師千萬莫再追問了。
“對了,那幾個賊子呢?”申小菱像是聽到了他的祈禱。
“沒有消息。不過,老師——”柳懷舟咬了咬牙,“離中秋不足一月了,我們的燈還沒有上。現在木料也沒有了。”
申小菱早就想到這一點了,解決之法有二,一是就地買高價木。二是放棄中秋節彩燈,改做其他的。此事必須要盡快決策,還有明王要的東西,所剩不過一個月,也必須分毫不差才可以。
真是雪上加霜啊。當下之急,是要將整個申家由內到外清洗一遍。
常靜進來回話說,小將軍府的剛又打發人來問了病情,又送了好些補品來。杭州大戶小戶,申小菱曾幫助過的人家,都遣人來送了滋補的藥品。
看來,自己這一傷,弄得滿城皆知。
常靜又繼續說:丁幫主登門了。
申小菱一愣,還沒想好怎麽麵對他,但若就此將人拒之門外,確實太過於絕情。猶豫一番,還是點了點頭。
丁墨穿著一身綰色的圓領衫疾步走來。也不管旁人,徑直大跨步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眉宇間盡是焦急之色:
“你怎麽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麽?快讓我看看你傷哪兒了!”
申小菱頓時沒有了不自在:“沒事,就是被賊人劃了一道口子。”說著抬起了手臂,指了指傷口。
“沒事?!申小菱!你沒事能昏睡這麽多天?沒事你臉白得跟鬼一樣?沒事你還躺在床上?”
申小菱看著他,想,看起來是真心的著急了吧。
“丁墨。我想請你幫個忙。”
丁墨“哼”了一聲,說道:“說吧,我不一定能幫。”
“我想買些木材。”
丁墨轉過來看看她:“你不是剛從閩北運了木頭嗎?怎麽又要買?”
申小菱苦笑了一下:“這不是被自己人坑了嗎?”隨即,讓柳懷舟把城南倉庫的遭遇說了一說。
丁墨聽得劍眉擰作一團:“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幾十根木頭,謀這點財,不至於害命吧。人抓到了嗎?”
申小菱搖搖頭:“能撿回命已是不易,怎麽抓?”
“你可能畫出那幾人的模樣?我去幫你找。”這句話是問的柳懷舟。
“記得的……”柳懷舟提筆作畫,隻是畫得像不像就難說了。
丁墨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芭蕉,思考著什麽。
“好,你盡快給我個數,要什麽木頭,要多少,什麽時候要。我想辦法給你弄來就是。”
申小菱立刻喜笑顏開:“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以身相許否?”丁墨在窗下含笑看著她。
申小菱臉色巨變:“丁硯之!”
她鮮少喊他的字,這次是真氣了。丁墨看了看旁邊瞪著自己的柳懷舟,趕緊示意他退出去。
柳懷舟偏偏紋絲不動——孤男寡女,名譽掃地。他這是為了老師!渾然忘了剛才他也曾單獨與老師長談。
丁墨對著申小菱賠了好幾個不是:“跟漕幫的弟兄們胡說慣了,是我的錯,該罰!你看怎麽罰都行!”
申小菱的臉本就毫無血色,現下更加蒼白,喘著氣說道:“丁幫主開這樣的玩笑,是想我一條白綾掛在房梁上,以示清白。”
“我其實是真的——”
“丁幫主,但凡有一絲真心,也不會拿我的清譽做玩笑。”申小菱冷冽的聲音和往常不同,“木頭這事,我就不勞丁幫主費心了。”
丁墨知道自己剛才分寸沒有把握好,後悔不迭。這申小菱是有倔骨頭的,寧可賠錢,也要掙麵子。看來娶她的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低聲說道:“申小菱,你認識我也有幾年了,我對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剛才確實是我玩笑過了,上次在倉庫的事,也是我不對。但未嚐不是心中所想。”
申小菱還要再反駁。丁墨接著說道:“你既不願,我再不提此事。隻待真心鑒明月。”
真心?
申小菱挑了挑眉,示意柳懷舟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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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繁星熠熠。
有一人負手立於申府房頂,仔細一看,他的手中攥著的,是一支雲鶴金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