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逃命
王管事越來越冷靜,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怎麽?我說了,你就不追究我的罪了嗎?”
柳懷舟感到危險,畢竟對方是魁梧的胖子。他跨步向前,說道:“王管事,你監守自盜,若以坐贓論定,加上你百日不還,是罪加一等!”
王管事冷笑道:“小子,你現在在我手中,跟我說什麽律法?”
說罷又看向申小菱,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掏出一疊紙,抖了抖:“申夫人,看在過去的份上,我這裏有一些字據,你們隻需要按印。我們錢貨兩清,到時候你們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說。”
看樣子他們是早就準備好了的!申小菱氣得頭眼發脹,胃裏翻江倒海,說不出一句話來。
柳懷舟怒道:“你在要挾我們!”
“要挾又怎麽樣?你們不是用問罪來要挾老子嗎?幹脆大家撕破臉。”王管事一邊後退,一邊說道:“申夫人,你可以在這裏好好想想。同意了,我就送印泥來。”
“我們不同意,你們又能怎麽樣?!”柳懷舟捏緊了拳頭,衝到王管事麵前。
王管事一抬腳將柳懷舟踹翻在地,又閃身出去,孫李吳三人在門口接應。從外往內一扣門,立刻鎖了起來。
門外,孫頭緩緩陰惻惻地笑道:“你們就是死路一條。”
原來是早就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了。
柳懷舟怒火攻心,哪裏管什麽痛不痛,爬起來,對著門一陣猛踹猛拍。
那一年,他十七,手裏握緊了磨得鋥亮的菜刀,準備拋下父親,獨自去追殺那幾個騙子,他曾以為那就是他至暗的人生,但那時,他至少有一把菜刀。
到了今天,他什麽都沒有,而老師還在自己身後。那個救父親於水火,讓自己放下菜刀的神一般的人物,就在自己身後。
必須要護著老師!
他用盡全身力氣去撞那個門,門紋絲不動。他頹然地探索著四周,想要找到趁手的工具逃出去。
“懷舟。”申小菱還坐在木樁子上,嗓子竟突然啞了。
“老師——”柳懷舟聞聲跑來跪在她膝前,焦急地看著她,說道:“老師,你怎麽樣?學生在找東西,我們想辦法逃出去!”
“不用了。”她緩緩地搖搖頭,嗓音像是被劍刃刮破了一般。
“老師別怕,學生拚了這條命,也會護您周全。”柳懷舟兩隻眼睛放著憤怒的光。
申小菱看著他,無論是相貌還是脾氣,果然還是個少年啊。
她有氣無力地說:“懷舟,你去告訴他們,不追究了,什麽都不追究了。我申小菱說到做到,但我隻有一個要求,必須要知道所有參與此事的人,所有人。”
錢,對她來說,從來都不是大事。那些與她同甘共苦的人,她倍加信賴的人,變成了傷害她的人。是她識人的失敗還是做人的無能?
“老師,這個混蛋的話不可信!他拿一個名單出來,如何判定其真假!就算是真的,我們不追究了,名單上的人難道不會找他算賬?他會這麽傻?”對於騙子,他再清楚不過。
申小菱緊閉著嘴,不再說話。
蕭伯鸞的那句話又浮現在腦海裏。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他,是可信的吧?
她站了起來,小腳卻站不住,摔倒在地。
“老師!老師!”柳懷舟撲了過來。
“無妨。坐太久,腳麻了。”申小菱輕輕搖頭。柳懷舟想著該為老師按捏,但男女有別,始終沒有伸出手,隻默默看著她,她竟然緩緩躺下去,幹脆徹底躺在了地板上,舒展了四肢。眼神定定地望著天,眼眶是紅的。
許久,她啞著嗓音問:“什麽時辰了?”
柳懷舟看看小窗,天還亮著,也就是說,家裏人要發現他們失蹤,至少要等到天黑,甚至入夜。他道:“可能剛過晌午。”
對了,窗戶!
“老師,您等我去看看。”他跳了起來。
可以從窗戶逃出去!他先貼在門縫,確定門外沒有人監守。再拖動木墩子堆到窗下,爬了上去,窗桓被訂得死死的,用手指摳了摳幾顆釘子,很難撬動。需要找到一個能撬動的工具。
柳懷舟在角落裏仔細尋著。
申小菱躺在地板上,渾身又冷又疼。是自己的錯吧。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說的就是她了。她緩緩坐起來,輕輕敲打著自己的手臂。柳懷舟遠遠地看向她,兩眼忽地發亮,跑了過來。
“老師,可否借您金簪一用。”
什麽?申小菱恍惚著。
柳懷舟顧不得許多:“學生僭越了!”說罷,他伸手摘下了她的雲鶴發釵。
很快,釘子撬開,窗桓被卸了下來。柳懷舟趴在窗口仔細觀察。窗外和圍牆之間,隔著一人寬的甬道。隻要搭上一塊木板就可以爬過去,翻到圍牆之外。他搬來一塊兩尺寬的木板,搭了過去。圍牆高,窗口矮,會滑動。
申小菱緩過了神,明白他在做什麽。站了起來,也是先看看門縫外的情況。再悄悄走過來低聲說道:“懷舟,用這一堆木頭抵住它。”
木板固定住了。懷舟把金簪還給了她,悄聲說:“老師,學生剛才唐突了。”
他爬到窗口,壓住木板,不讓它發出一點聲響。
申小菱隨便把發簪一插,提起裙擺,踩上木墩子,奈何腳小,爬木階時很難穩住身形,她伸出手:“懷舟,拉我一把。”
柳懷舟猶豫了一瞬,將袖子拉長,隔住手掌,握住了申小菱的手。
都什麽時候了,還這些繁文縟節!申小菱爬到窗口深吸一口氣。抬抬下巴,示意柳懷舟往前爬。
圍牆之外是一片泥濘地。這是好事!跳下去會不疼。柳懷舟從木板爬到圍牆上,坐住伸手穩住木板,申小菱也爬了過來。柳懷舟又率先跳下去。踩一踩地,很軟。示意老師也可以跳下來。
申小菱可沒把握,誰讓她是一雙小腳。她趴在圍牆上,手抓緊了牆沿,臉貼著牆皮,腳往下伸,一點一點地夠著,最後才鬆了手。
“老師,我們快跑。”馬車在正門不能去,他們必須另尋它路。
柳懷舟往前跑著,可申小菱根本跑不快,她就像踩著高蹺陷進了沼澤裏。腳撐不起她的步伐。她一把抓住柳懷舟的胳膊,由他拖著自己往前跑,身後留下一串花瓣般的腳印。
泥地之外是小溪邊。該往那邊跑?柳懷舟猶豫了起來。申小菱跑岔了氣,一手按著腰,一手撐著膝蓋,不住地喘著。
“他們就在那兒!”
“老子說了這個娘們兒跑不遠吧!”
王管事和三個庫頭追來了。
手裏還拿著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