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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親戚

  申小菱在花廳找了岑管事和羅曼說話。為的是解決原木的事。原木確實比想象中的差,但羅蘭說的也不無道理。她就需要確定一下常規的壞木比率,還要對照驗貨時的成色。


  “東家,往常的原木的成色,壞木不過一成。”岑管事道,“閩北那邊發貨時,會多發一成的木頭。這也是行規。”


  “就算三兩個月不開庫門,也不至於有如此之多的蟲蛀。”羅曼明白了,“那還真怪不了老曾頭。”


  “當初誰去的驗的貨?”申小菱問,聲音逐漸變冷。


  “東家,我這就去查。”岑管事回道。


  “查!查合約,驗貨,收貨入庫時的清單一並抽出來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申小菱的火氣蹭蹭往上走,“這才一個庫,其他幾個庫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另外,庫裏的木頭是誰砍了去?也查清楚!”申小菱覺得口幹舌燥,端起茶喝了兩口。“就這麽點小產業,剛有點積累,經不起折騰!”


  又道:“查完,連帶那個老曾頭喝酒和瀆職的事,一並罰了。”


  羅曼在一旁不再敢多說話。


  說話間,有仆婦回話說丁家的車馬到了。申小菱才想起來今天要出門。


  連忙更衣梳洗。換了一套銀紅色的窄袖衫,隨便挽了一個回心髻。帶著羅蘭,忙忙慌慌地出了門。


  到了門口,丁墨正候著。旁邊是一輛普通的馬車。見申小菱出來了,丁墨笑著迎過來。


  走近一看,她額頭,鼻頭都沁著汗。便揚著嘴角說道:“不急,又不是緊要的事。”


  丁墨休息了一晚,一掃昨日疲憊之態。


  羅曼一手拿著個布包袱,另一隻手提著個食盒追了出來,悄悄遞給了羅蘭,又在耳邊囑咐了幾句。羅蘭點了點頭,便扶著申小菱上了車。丁墨騎著馬,不快也不慢,正好就在馬車窗外。


  聽見羅蘭勸著吃點東西,他笑道:“你家丫頭倒是盡心,怕你餓著,食盒都備著了。”


  隻聽見羅蘭在車裏回道:“早上夫人沒用早膳。”


  丁墨道:“可要停下來,找個食肆吃點暖的?”


  申小菱情緒不高:“不用了,反正也不餓。”


  “你可是遇到什麽事?”


  申小菱還是懶洋洋的:“一言難盡。”


  昨晚找到番茄的欣喜已經逐漸褪去,想得更多的是遇到蕭伯鸞一事。


  原本是想和丁墨說的,可一想起姓蕭的那句“注意身邊人”的話,就心裏多了幾分疑慮和猶豫。


  按他的意思,照兒的來曆都有問題。申小菱想到這兒,心中一痛。旋即否定。她的心更加焦灼,像是貼在燒熱的鐵鍋上。


  羅蘭見她緊蹙著眉,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喝一些茶水。


  申小菱閉著眼搖搖頭。


  假如,身邊人皆不能信總要有個緣由吧。總不可能是“楚門的世界”,隻為了把自己當猴子耍吧。


  想到這種可能性,申小菱後背發涼。很快又否定了。自己這雙小腳總不可能是假的。


  假如,真的身邊有人不可信,那會是誰?她立刻從穀底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將這三年的事情,大致地捋了一遍。是有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馬大姐不知道繡衣使者。


  申小菱又想,真實的生活就會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比如“這麽簡單的事情,怎麽會不知道呢?”,生活裏比比皆是。


  若每一處細節,背後都能找到縝密的、無懈可擊的邏輯,那才真的可怕。


  這樣一想,申小菱又覺得蕭伯鸞就是在打擊報複她自請下堂,嫁人生子的事情。


  可,最大的疑點出來了,當初山穀裏那幾具屍體,沒一個看著像是她丈夫。自己失蹤這幾年,無人來找也就罷了。古人不都在乎兒子嗎,為何也沒人找照兒呢?


  莫非,是她和別人的私生子?申小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


  車外騎馬並行的丁墨心中也是波瀾起伏。


  申小菱不信任他。


  聽說那日在老陽樓,明王和蕭指揮使將她留下來說了半個時辰的話。還屏退了左右。這就不是要做玩具這麽簡單的事了。她對他卻一字不提。


  轉念一想,那些聞所未聞的物件,於她而言,必然是十分重要,她雖從未說出過由來,但卻托自己去找。她還是有些信任他的。


  丁墨又覺得放心了一些。


  過了一陣,隻聽見車裏細細的女聲在輕聲說著。


  “糟了,好像是姨媽來了。”申小菱壓低了聲音。


  姨媽?不曾聽說她還有親戚。她不是孤身一人嗎?怎麽還好像?來了就來了,為什麽還糟了?丁墨皺起了眉。他又一次覺得自己被阻隔在了她的秘密之外。


  馬車輪子聲音蓋過了她們的聲音。模模糊糊地聽見羅蘭的聲音:

  “出門前,姐姐悄悄和奴婢說了,她估摸著是今天來……”


  “好在都備好了……”羅蘭把包袱抱了過來。“姨媽”二字,是夫人提過多次的暗語。她自然是懂得的。


  過了一會,隻聽見羅蘭輕呼了一聲“奴婢的錯”,申小菱又說無妨。


  接著,羅蘭就要喊著要停車。


  “前麵馬上就到了。”丁墨道。是著急下車做什麽嗎?


  羅蘭掀開車窗的碎花簾子,小臉皺成了苦瓜:“丁幫主,奴婢不小心把水灑在夫人的衣服上了。找個地方歇一下吧。”


  “可燙著了?”丁墨又不好從窗口窺探。


  申小菱道:“沒事,就是需要換一下衣衫。”


  丁墨趕緊喊停車,找了一戶人家。主仆倆抱著包袱進了屋,又換了一套差不多的紅衫。羅蘭一臉歉意地扶著申小菱出來上了車。


  。


  香積寺在京杭大運河旁。畢竟今上曾三訪靈隱。所以香積寺的香客和香火都遠不如靈隱寺那般興旺。


  丁墨進了寺,燒了香叩了頭。才發現身邊並無申小菱主仆蹤影。遍尋不著,出了寺,看見她倆坐在樹下乘涼。


  “你竟然進寺不拜。”丁墨搖搖頭。


  “你知我不信神佛,不信之人進去,是褻瀆神靈。”申小菱雖不信佛,卻有敬畏之心。就是因為敬畏,才覺得今天這身子入寺禮佛是不合適的。


  “不過,你們閩南人,不都是信媽祖麽?為何還要拜大聖緊那羅王菩薩?”申小菱道。心裏又響起的昨天那句“提防身邊人”。魔怔了!


  “你居然知道這裏麵供奉的是緊那羅菩薩!”丁墨又吃驚了。


  “杭州的幾座寺廟,我還是聽人說起過的。”


  “上輩子”,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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