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道扭頭看過去,發現一對中年夫妻站在他對麵。
男人的手掌還在半空,沒放下來。
女人臉上則滿是眼淚與焦急。
黎父憤怒地看著顧道,聲音激動得都快破音了,“以前悠悠怎麽喜歡你,你怎麽冷她我們夫妻倆不幹涉,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沒理由責怪你。但悠悠卻因為去找你出了車禍,你究竟要把我的女兒害成什麽樣子你才甘心?”
顧道看著黎父,隻能擠出一句話,“對不起。”
“你的對不起能讓我女兒好好的嗎?啊!”
黎父憤怒的吼聲響徹整個醫院走廊。
護士見已經嚴重影響了其他病人的休息,快步走上前,勸慰道:“我們很理解各位的心情,希望各位也能體諒一下其他病人和醫護人員,請坐在這裏等候好嗎?”
黎父嘴角顫抖了幾下,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黎母朝護士點了點頭,哽咽道:“對不起,給你們的工作添麻煩了。”
“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請放心。”
顧道說完對不起後,仿佛整個人被掏空了,對他們的對話根本沒反應,目光緊緊地停留在亮著的手術室上。
心裏這才如流水一般的流過無數跟悠悠相處的畫麵。
畫麵裏,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甜甜的笑著的,似乎一直都有開心的事。
顧道沒有辦法想象悠悠臉上不再有笑容了會怎麽樣?
隻要一想到那樣的畫麵,顧道的心就不可抑製地疼了起來。
顧道啞聲道:“我要娶她。”
黎父和黎母被他突如其來的話給嚇了一跳,紛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片刻後,黎父像是憤怒到了極點,吼道:“我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要是還是個人,還有點良心,就從我女兒的世界裏滾出去!我們稀罕你娶她嗎?我女兒需要你施舍她感情嗎?該要的感情,她會堂堂正正的去爭取!需要你一廂情願的做決定?我們家是沒什麽錢,這些年也從沒有虧待我女兒。就算她真有什麽事,我們也能照顧她一輩子,不需要你來橫插一杠!”
黎母的眼淚不知怎麽的又出來了,她聲音也有些發顫,但說出的話卻很堅定。
“顧先生,你回去吧。謝謝你過來,也謝謝你讓寧醫生通知我們,我和我先生來處理接下來的事就好。剩下的就不勞你費心了。”
兩人說完就不再看顧道,雙手交握,像是給彼此力量一般,看似脆弱卻很堅強地撐著。
顧道在原地站了片刻,隨後轉身離開了。
黎父黎母在顧道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時候,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黎母忍不住哭道:“你說這都是什麽命啊?”
“別多想。孩子的情況還不知道好不好,別把精力放到不相幹的人身上。”
“要是這幾年你願意支持我,讓悠悠經常去相親,這不也就沒這麽多事了嗎?”
“悠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寵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輕易地把她嫁出去?我可舍不得。再說了,要是勉強她嫁給她不喜歡的男人,你能忍心嗎?”
黎母聽到這話就沉默了,她當然也不忍心強迫悠悠嫁人。
可女孩子的年紀一天比一天大,她能挑選和做選擇的機會就少了很多。
而這幾年,悠悠隻把她的感情交付在顧道身上,其他人她根本不願意去看,連相處的意願都沒有。
做媽媽的又怎能不著急?
現在好了,還遇上了車禍。
黎母想到這裏眼淚又下來。
顧道隻是在黎父黎母的眼前轉了個彎,並沒有離開。
他站在半開著窗的走廊盡頭,冷風順著窗戶灌了進來,在寒冬裏凍得直打顫。
顧道沒有動,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紛紛揚揚的飛雪。
他剛才的那番話真的不合時宜嗎?
在悠悠的爸媽看來就是施舍?
他很清楚他沒有那個意思,他隻是想急切地把她的未來收進懷裏,不讓她再有任何變數和不安定。
他不想她因為車禍而變得不確定,開始恐慌未來。
他想要她的臉上依舊還有之前的笑容和純真。
如今,她真的可能還有嗎?
**
手術持續了四個小時,終於在所有人都筋疲力盡的時候結束了。
黎父黎母在手術室前坐得心力交瘁,手術室的門開啟的那一刹那,他們兩人都清醒了,互相攙扶著走過去。
黎父顫聲道:“醫生,我女兒沒事吧?”
“她的臉有一定的損傷,我們醫院已經聯係了更好的醫生為她治療,腿部和腰部的傷要再觀察,目前的手術很成功,還需要看後續的恢複情況。”
黎母看著躺在平床上的黎悠悠,她的半邊臉被紗布包裹著,不知道紗布下麵的傷口有多深。
黎母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下來了,心疼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的女兒怎麽就這麽命苦呢?
……
黎悠悠在第二天麻藥退了之後就醒了。
她睜開眼看著醫院的天花板,腦子裏才慢慢的有了昨晚的印象。
黎母看到她醒了,便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道:“悠悠,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媽媽給你叫醫生去。”
黎悠悠緩緩地搖搖頭,“媽,我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
“別瞎說,一切都挺好的。”
“我的臉呢?”
“也沒事,等傷口長好了就好。”
黎悠悠微微勾起了嘴角,說道:“我的臉要恢複有點不太可能了,當時在地上滾了幾圈,臉在地上擦了好幾下。”
黎母連忙道:“悠悠,咱們先不說這個好嗎?你餓不餓?媽媽給你做了你平時最喜歡吃的菜。”
“我不餓,我就是有點難受。”黎悠悠聲音很低很緩的說道。
隨後又閉上了眼睛。
在這種時候,她寧願一個人獨自在病房裏待著,也不希望有爸媽陪在身邊。
有些痛苦和發泄是要避開父母的,她沒有辦法在他們麵前歇斯底裏,沒有辦法不顧及他們的感受,但她是真真切切的難受。
黎悠悠閉上眼睛之後,就聽到她媽媽輕輕地歎了口氣,便沒再有聲響了。
黎悠悠臉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她倒目前還沒有被毀容或是臉再也好不了的恐慌感。
事情已經發生了,她除了接受,也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