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道輕笑了兩聲,笑聲低潤而動人,“我最近隻見過兩次陸微言,陸家的其他人我沒見過。我送陸微言那套公寓後,她並沒有經常來找我,大概也怕再給我添什麽麻煩。”
“你心裏對他們是怎麽想的?”
“我沒什麽想法。我對陸微言其實也沒有多深的感情,我照顧她是因為她的腿變成這樣有我的一部分責任。要是能幫她做些事,讓她少點磨難我會放心很多。另外,她也確實是我的親妹妹,會無意中多關注她一下。其他的就沒什麽了。”
“你要是心裏有他們,跟他們相認我也不反對。你別有心理負擔。”
“我沒有心理負擔,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不用非得跟他們相認。更何況,我這人在人際交往中有些獨,不是很喜歡跟別人太過親近。有你和爺爺、爸爸對我而言就足夠了,其他人有沒有似乎沒有那麽重要。”
“跟著你的心走就行,你怎麽做我的支持你。”
“謝謝姐。”
“再忙也別忘了吃飯,你的身體還沒好俐索,別讓人操心,知道嗎?”
顧道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真切,笑道:“姐,我知道,這些事你就放心吧。我年紀也不小了,有分寸。”
“那就好,睡吧。”
“姐,晚安。”
“安。”
顧道等他姐掛斷視頻後才起身回浴室拿吹風桶吹頭發。
吹完之後,走到客廳的茶幾邊坐下,伸手想拿茶葉罐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
於是去廚房溫了一杯牛奶,打開54寸的液晶電視慢慢看起來。
他這兩年買的公寓都是小戶型的,不會讓家裏太空,有時候一個人待在家裏看電視都有回聲。
大半夜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他就很容易生起一陣又一陣的恐懼,怕自己出意外的時候沒有人知道。
然而,就算是真的害怕了,他也害怕接受新的人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害怕他適應不了多一個人的生活。
他這些年遲遲不告訴陸微言他的身份,一方麵是不想跟他們有更深的牽絆,一方麵也害怕他們的眼神和反應。
他從一出生到現在都是怯懦的。
要不是他姐夠強悍,有很強的感染力。
他也許連養病的那段時光都撐不住,早早的就放棄了。
他真正獨自生活後,他怯懦的毛病就出來了。
他渴望有人肯親近他,同時又害怕那個人離他太近。
害怕那個人認清他的本質之後,會離開他。
他寧願沒有擁有過,也承擔不起失去的可能。
這幾年除了悠悠之外,也還有不少不錯的女孩兒對他或明或暗的表示過好感。
他都沒有接受,同樣是害怕這一點。
顧道也覺得自己矯情得太過了。
就算他明白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他也改不了。
顧道正望著熱鬧的電視出神,門鈴卻響了。
顧道以為是他聽錯了。
聽了好一會兒才確定真的是按他家的門鈴。
顧道看了門後的視頻,是物業。
他問道:“這麽晚了有事嗎?”
“顧先生,有位姓黎的小姐在小區外出了車禍,她的包裏有你的資料,事情緊急,我就沒來得及給你打電話,直接上來了。”
顧道的腦子轟了一聲,頓時變成了一片空白,久久反應不過來。
有他資料的姓黎的人隻有一個,隻能是悠悠。
顧道急切地問道:“人怎麽樣?送醫院了嗎?”
“已經送到就近的醫院了,她的手機被碾爛了,沒有辦法通知她的其他親人,希望顧先生能幫幫忙。”
顧道在物業說話的同時,快速穿戴好了,拉開門出去。
“哪家醫院?”
“第三人民醫院。”
顧道快步進入電梯,下到停車場。
直到他到坐到了車內,他才反應過來他穿了室內拖就出來了。
顧道把鞋給脫了,發動車子。
車子開了十分鍾便到了第三人民醫院。
這次的車禍受到波及的還不隻是黎悠悠,還有一對年輕夫妻。
妻子還懷了孕,受傷之餘也讓肚子裏的胎兒受了影響。
而司機則屬於醉駕。
顧道問明情況後,就走到正亮燈的手術室前等候。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麽想法都沒有。
看著眼前的醫護人員來回穿梭,他才勉強找回了些神智,給寧凝之撥了個電話,“寧醫生,你好,我是顧道。悠悠出車禍了,你有她家人的聯係方式嗎?幫我聯係一下她的家人,說她在第三人民醫院就醫,請他們過來一趟。”
“悠悠出車禍了?怎麽回事?”
“她應該是送一些資料給我,在我家小區門口遭遇了醉駕的司機。”
“可惡,哪個狗娘養的自己作死還不算,非得出來禍害其他人!”
顧道聽著一向斯文的寧凝之罵了幾句,沒有說話。
寧凝之知道罵也沒用,說道:“我馬上通知她的家人,你現在是在醫院嗎?我等下把你的號碼也給他們吧,方便他們聯係你。”
顧道猶豫了一下,“好,讓他們別著急,慢慢過來。”
“不著急是不可能的,悠悠是家裏的獨生女。我要是她爸媽非得急死不可。”寧凝之又說了幾句才掛斷了電話。
顧道機械般的放下手機,不知怎麽的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當年陸微言出車禍的畫麵。
當時他坐在副駕也有些醉了,隻看見一個人被撞飛了。
車子從她倒下的地方呼嘯而過,沒有片刻停留。
那時候,他甚至連心疼或驚訝的感覺都沒有。
酒精把他的神經和感覺都遲鈍化了,再後來也是因為親眼見了陸微言養病和重新站起來有多艱難,他才意識到當年他們輕輕的一撞釀成了多嚴重的後果。
如今悠悠也要經曆這些。
那個甜美又勇敢的女孩兒要是殘廢或毀容了,會怎麽樣?
她後麵不會再有甜甜的笑容和她柔軟的堅持了該怎麽辦?
那麽美好的一個女孩兒要這麽消失了嗎?
顧道腦海裏頓時塞滿了無數可能,每一種可能都不是好的。
他不知道在手術室外站了多久,直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才回過神來。
那聲清脆的巴掌印把旁邊往來穿梭的醫護人員都嚇了一跳,紛紛看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