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天意

  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密室裏的藏酒是禦用的極品美酒,淡淡的芳香已經讓人陶醉不已,更何況是痛快的暢飲。


  兩名太監守在密室的門口,聽著密室裏酒壇相互碰撞的聲音,偶爾期間還能夾雜一些酒壇碎裂的聲音。頭上的冷汗一股股直冒,腦袋裏都是密室裏此刻的狼藉一片,雖說有思遠娘娘撐著,可是難保不會禍害到他們的頭上來。


  夜深了,酒窖裏的聲音也終於停了下來。兩名太監才心驚肉跳的吐了一口氣。


  腳邊,是破碎的酒壇,美酒像溪流一樣流淌著,彌漫出醉人的芬芳讓人的思緒跟著沉淪。


  曆小月醉了,曆小月哭了,眼淚和美酒和在了一起,在臉頰上留下的徒剩哀涼。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向著門口有光的地方走,在兩名太監驚恐卻不敢阻攔的目光下,她傻傻的笑著,走出了大門。


  皇宮裏的夜晚,並沒有黑暗,隨處可見的是璀璨如星光的宮燈。曆小月揚起手,指尖指在那些宮燈上,癡癡的笑,傻傻的哭。為何,為何,那些燈光彌漫裏,她看見的全都是嶽然的臉,陰柔,卻泛著溫柔的笑。


  遊蕩在禦花園裏,宛若幽魂一般,每走一步,就深陷一分痛苦。腳上的繡花鞋沾上了塵埃,可是昏暗的燈光仍舊是美麗的輪廓,曆小月停下腳步,將一雙鞋子脫下,拿在手中對著燭光的方向,鞋子的周圍能看見一片光影。


  曆小月癡癡的笑了,淚水落下,沒有一點的留戀。


  許是天意,曆小月所在的地方雖然對著燭光,卻是在幾棵大樹之後,大樹的陰影將曆小月的身體徹底的隱了完全。而樹後,是一個石桌,石桌上擺了些酒菜,兩名男子麵對麵坐著。


  “皇上,你說那圖會不會在月妃娘娘的手中?”離岢開了口,拿起桌上的酒壺將嶽然身前的酒杯斟滿了。


  嶽然眸子低垂,看著杯中酒微微泛起磷光,伸手拿起,仰頭喝了個幹淨,“如今曆家寨隻剩下曆小月和曆何音兩人,圖應該就在他們其中一人手中,隻是……”圖的事情,曆小月還不知情,他卻私心的不想讓她卷入太多的爭端。


  圖,什麽圖?他們在說什麽,怎麽她一句都聽不懂。曆小月咬住下唇,渾身一片冰涼,原來這背後還有那麽多她不知道的東西嗎?為什麽他不告訴她,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所有的疑問瞬間充斥著腦海,曆小月抱住頭,感覺頭像是灌滿了雜誌像要爆開一樣。她蒼白著臉,靠近了一些,想聽個清楚。心中卻有個地方像是空了一個洞,嶽然一直欺瞞著她的到底是什麽,他……是一直在欺騙嗎?

  不知怎麽的,想到這裏,她的心狠狠的抽痛著,痛到險些失去了生命的力氣。


  離岢的麵色也越發的沉重,沒見的山嶺堆砌得更高更深了,“隻是不便向月妃娘娘開口,這點微臣也明白。不過,這樣瞞著,又能瞞多久?更何況……曆家寨也是因為這圖而被毀了,要是娘娘有朝一日知道曆家寨被毀與我們有莫大的關係,她……”


  離岢沒有接著說下去,隻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殊不知,他剛才的一席話已經隻字不漏的落進了曆小月的耳中。


  曆家寨被毀和他們有關。


  恨,迸發成陰狠印刻在眼中。曆小月的手漸漸握緊,指甲嵌進皮肉,鮮血的味道彌漫而出,卻隻有她自己聽得見。


  嶽然和離岢沉默許久之後,卻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了,不過他們聊些什麽,曆小月已經聽不清了。轉身,邁步,離開,身體隻是身體而已,原來,世間的行屍走肉竟是這麽誕生的麽?


  月妃娘娘生病了,說是得了什麽鬱結,整個人無端端的病倒在了床上,太醫們都聚集在了她的床前,都是些年邁的老頭兒,白發蒼蒼、經驗老道,卻沒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曆小月半閉著眼,陽光濃鬱從半開飛窗戶透了進來,灑在匆匆闖入的嶽然臉上,陰柔,化不開半分。


  “你怎麽了?”嶽然身上的龍袍還未退下,金黃的顏色和陽光混合在了一起,顯然,他是才下了早朝。


  隻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曆小月的心狠狠的抽痛著,她閉上眼,不讓眼中的淚滑下,卻不開口說半個字。


  “你們還站在做什麽?方子開了嗎?”


  嶽然少見的發了怒,早朝上大臣們似乎商量好一般又催促著選妃去太祖廟祈福的事,所有人都提議讓曆小月去。諾妃娘娘是刑部侍郎的千金,米爾納是珞榖國的公主,那些大臣們卻都分得輕重,唯一沒有後台沒有背景的,隻剩下曆小月。


  心中憋了滿肚子委屈,剛下朝又聽說曆小月病倒了,急急的趕過來,卻看見這個死氣沉沉的場麵,心中的氣就更不打一處來。


  “回稟皇上,這……不是微臣們不開方子,是實在是月妃娘娘的病來得突然,卻又看不出什麽征兆,微臣們就是想開方子也不知該從何下手。”太醫院的掌管劉太醫,畏畏縮縮的上前,跪在嶽然的腳邊,說話的時候,聲音裏的顫抖清晰可見。


  “滾!”嶽然隻說了一個字,跪在地上的太醫們趕緊匆匆的退了出去,唯恐慢上半分而殃及池魚。待屋子裏的人都走光以後,嶽然才在曆小月的床邊坐了下來,臉上怒火瞬間消失了不少,“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曆小月沉默,隻恨恨的瞪了嶽然一眼便側過了身去,帷幔上秀的是牡丹,牡丹很紅,有種滴血的顏色,看在曆小月眼中更是湧出了曆家寨衝天的火光。


  “裝?”曆小月冷笑,“是,我是在裝,這不是你正想要的嗎?我生病了,你們可以用讓我養病的借口將我送到太祖廟去,且不是一舉兩得?”


  “你這到底是做什麽?”嶽然的麵色有些難看,曆小月說的對,那些早就等著的大臣定不會放過這麽好的借口。可是,該死的,他怎麽可能將她這樣送走。


  嶽然有些怒了,一把扯住曆小月的手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想說些什麽,可是碰觸到她眼中的恨意,驚得心中一陣肉跳,手,不自覺的鬆開。


  他嶽然一生的經曆何其多,可是這一刻,他卻害怕了,轉身離開,帶著一絲狼狽與恍惚。


  為何,她的眼中,是仇恨!

  宮中有規矩,朝廷大臣沒有皇上的允許晚上是不可以留宿宮中的,盡管知道曆小月是在裝病,可是嶽然仍應予曆何音進宮,隻是,他不懂,曆小月為何會突然的轉變,盡管他知道,一旦曆小月知道他的身份,一她的性格,她就隻懂得逃。


  嶽然不知道,讓曆何音進宮見她,也是曆小月之所以裝病的原因。


  蠟燭一支接著一支的燃燒,竹兒紅腫著一雙眼睛款款走進房中,又換上了一支新的蠟燭。搖曳的燭光又明亮了許多。曆小月臉上的黑暗,讓人心寒,竹兒傻傻的想,也許,隻有燭光下,曆小月才會是活著的吧。


  曆何音進宮的時候,天空裏的繁星也泯泯滅滅了好幾輪。一身黑色長袍的他,不像站在陽光下的武狀元,倒有些像個活在陰暗裏的殺手。


  別人或許不知,但是曆小月知道,曆何音的確曾經做過殺手,在他年少的時候,隻是因為有些人、有些事讓他走上了正途而已,也因此,他拋棄了曆家寨。


  “哥哥……”一見曆何音進門,曆小月鼻頭一酸,眼淚便滾落下來,撲進曆何音懷中,沉溺於他溫暖的懷抱再也不願起來。“哥哥,你知道嗎,曆家寨被毀和嶽然有關!”


  “什麽?”曆何音震驚,擁著曆小月雙肩的手募的收緊。


  曆小月抬起頭來,眼中的恨瞬間迸發,可是,那恨裏,分明是化不開的哀傷。為什麽會是他?心,猛地抽痛。


  哽咽著訴說一切,曆小月說到在禦花園中聽見嶽然和離岢的談話時,渾身一身冰涼,宛若,沒有靈魂的屍體一般。


  “可是……曆家寨雖然是山賊世家,的確是朝廷所不能容忍,可是以皇上的為人,是不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的。再說,朝廷真要剿匪,大張旗鼓的幹一番讓天下人皆知朝廷的功勞不是很好嗎,實在沒有理由要偷偷摸摸將曆家寨毀去。”


  曆何音不愧為武狀元,盡管在很怒的邊緣,仍然能理智的分析事情的一切。


  “難道就不能是為了那張什麽圖嗎?”曆小月抹了一把眼淚,也許,她眼中的恨意隻是為了掩蓋心中彌漫而出的哀傷和失望。那個人,曾經對她那麽好,卻沒想到這些都是他有目的的偽裝而已。


  曆何音的麵色越發的沉重了,“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如果隻是為了一張圖而將整個曆家寨完全的毀掉,那這張圖到底關係著什麽……”


  屋子裏一片沉寂,曆何音和曆小月都不再開口,如果他們的猜測正確的話,那這背後的幹係重大可能就不是他們可以想象的了。燭光再一次搖曳著暗淡,仿佛事情的真相一般,恍恍惚惚,讓人看不真切。


  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曆小月的妃子竟然是諾妃娘娘。天才蒙蒙亮,昨夜送走曆何音之後,她才剛合上眼不久,竹兒就來敲門,說是諾妃娘娘帶了些人參、鹿茸來看她。


  曆小月躺在床上不動,任諾妃娘娘帶著探尋的目光看著她蒼白的臉,這樣的臉色的確是病了騙不了人。


  諾妃娘娘露出難過的表情,眉眼看上去九分真誠,要是別人見了,必定會被這表現迷惑,隻可惜,曆小月卻已看過她不著痕跡的陰狠,所以那一分的假意,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哎,現天下正是多災多難之秋,沒想到連月妃娘娘也不能避免的受了苦難。看來真是去太祖廟祈福的事情是迫在眉睫了。”諾妃娘娘悲天憫人的站在床前,手中的錦帕純白的顏色,沒有風卻仍舊有些飄蕩的感覺。這樣純淨的顏色,卻並不適合她。


  將冷笑吞進肚中,曆小月麵上沒有表情,隻是淡淡的開了口,“恩,姐姐說的是……隻是,去太廟祈福可是件關乎天下蒼生的大事,妹妹到覺得放眼整個皇宮裏,隻有姐姐這樣才德兼備的女子才能擔當此重任,要是其他人去了,品性不好恐怕是褻瀆了神明。”


  諾妃娘娘表情一僵,隨即又淡化開去,她嗬嗬的幹笑了起來,“妹妹真會說笑,朝中的大臣可是都說最近天降吉兆,天意……是要妹妹去呢……”


  諾妃娘娘的話還沒說完,曆小月募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所謂的天意,不是姐姐派人造成的嗎?”


  誰都沒有料到曆小月會這麽直接的將心中所想的話說出來,在皇宮裏,隻有藏得住心思的人才能生存下去,斷然不會有人像曆小月這般如實的將喜怒表現出來。


  米爾納走進房中的時候,剛好聽見了曆小月的話,一顆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皇宮裏最忌諱的就是造謠生事,沒有真憑實據的話絕對不能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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