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畫上的人
牆上掛著的是一幅畫像,借著投進屋內的夕陽餘光,可以看見畫像上是一個女人。身穿白衣的女子孤單的站在一個院子裏,抬起頭,仰望蒼茫的天空,眼神裏,隻有哀傷與空洞,而她的身旁,開滿了紫色的小花兒,一朵連著一朵,招搖在星空下。
曆小月愣愣的看著畫上的女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臉上,那張臉傾國傾城,似乎美成這樣的女人不該生在人間。
“原來這裏是她住的院子。”米爾納淡淡的開口,看著畫像上的女人,目光也曾渙散一瞬。
她?
諾妃娘娘和曆小月都同時楞了一下,米爾納的意思,這畫像上的女人,她是認得的。
“你,認識她?”諾妃娘娘疑惑的開口。
米爾納掃了她一眼,冷冷的笑了,挑眉道:“怎麽,你故意把我們引到這裏來,會不知到她是誰嗎?”米爾納自小在珞榖國的皇宮中長大,雖然本質不壞,可是皇宮裏的那些伎倆,她又怎麽會看不明白。
諾妃娘娘麵色一黑,瑟瑟的低下了頭,小聲的說:“我隻知道她是皇上愛著的女人,為了她,皇上可以不惜一切。”
皇上?
曆小月心中突然抽痛了一下,諾妃娘娘口中的皇上,是嶽然!
忘了是怎麽從那個院子出來的,也忘了是怎麽和米爾納她們分開的,當曆小月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然不知不覺到了一個僻靜的林子,林種著的似乎是梅樹,隻是不是梅開的季節,所以梅林的美麗還沒有綻放到極致。
林中的小路縱橫交錯,皆是由青石鋪成,繡花鞋踩在地麵上,還能感覺到青石冰涼的溫度。
曆小月也不知是怎麽了,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就那麽湧了出來,安靜的梅林裏,她嘶吼出聲,她的心,好痛。
米爾納說,那個畫像上的女人,叫纖漠,是上一任皇帝慚洛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霸占了嶽然整顆心的女人。
他,原來已經有了自己愛的女人。
大廳上,嶽然端坐在主位上,麵前擺著幾樣下酒菜和一壺清酒,竹兒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著,小丫頭時不時焦急的看著大門的方向。
曆小月還沒有回來,而嶽然已經在這裏等了三個時辰了。
夜色漸漸濃鬱,眼見嶽然手中的酒壺舉起,可是卻再也倒不出一滴酒的時候,竹兒再也忍不住了,匆匆上前,跪倒在嶽然的麵前。
“請皇上恩準奴婢去尋月妃娘娘。月妃娘娘才入宮不久,對宮中的路還不熟悉,說不定是在皇宮裏走失了呢。都怪奴婢,竟然想著回來拿件披風再過去接月妃娘娘,沒想到思遠娘娘卻說月妃娘娘已經先走了。”
竹兒滿臉的悔恨,跪在嶽然的麵前,臉上的擔憂是出自真心,這點嶽然可以看得出來。他擺擺手,將手中的酒壺放在桌上,然後什麽也沒說,徑直站起身走出了大廳。
什麽時候開始,他也變得這般傻,竟然等一個女人等了大半個晚上。
在雲翳國的最北邊,有一座山,山很高,連綿幾萬裏,都是些原始的森林,那深山裏藏著的是些什麽卻沒有人知道,連山下的獵人也不曾進入大山的深處。而這座大山卻不太平,一場山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而火借風勢卻還在不斷的蔓延開去。
早朝上,年邁的大臣手握奏折將山火的事情稟告給嶽然聽,一旦山火蔓延開去,那山下幾十萬的百姓恐怕會遭到不測。滅火之行,刻不容緩。嶽然當場下令將周圍的所有軍隊都調過去滅火,而派大將軍離岢親自前往,督促滅火以及處理善後的事宜。
事情本不複雜,可是偏偏不知哪裏傳出去的消息說是嶽然不是真命天子,所以上天要懲罰雲翳國,這才多了這次的山火之災。
嶽然的本就根基未穩,現在這種情況無疑更是雪上加霜。大臣們大多不敢言,可是其中不乏有聽信謠言的人。於是,有人提了一個建議,說要有人去太祖廟長伴香燈、上香祈福。
長伴香燈、上香祈福本是美事,可是麻煩就在於太祖廟隻能由皇室成員入內,當今皇上嶽然孤家寡人,除了幾名妃嬪以外並無其他親人,皇上是自然不能長伴香燈的,否則國事又由誰來打理。
所以,去太廟長伴香燈、上香為天下百姓祈福的人,隻能是後宮妃嬪中的一個。
下了早朝,嶽然便進了禦書房批閱奏折,並下令不再見任何人,眾人唯唯諾諾,在這種時候,更是連話也不敢大聲說一句。
後宮,以皇上為天,早朝上的事很快便傳到了後宮裏,隻不過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每個人的表現卻是大不相同。米爾納的冷笑與麻木,諾妃娘娘的擔憂,還有更多的宮女太監是在當故事談論。
曆小月拖著渾身的疲憊回到院子裏,昨夜,竟然哭累了倒在梅林裏,一覺醒來竟發現全身的衣服已經被露水打濕,隻可惜,麻木的心早已經感覺不到世界的冰涼。
竹兒見到曆小月這副模樣的時候,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那模樣,像個沒娘的孩子。曆小月扯出一個牽強的笑,那笑,讓竹兒哭得更是大聲了許多。
竹兒不敢問曆小月出了什麽事,隻能眼睜睜看著曆小月像一個幽魂一般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緊閉的房門,死寂一片,看不出半分生氣。一連兩天,天空都飄著雨,雨並不大,可是淅淅瀝瀝就是不停。
曆小月喜歡站在長廊的轉角處,讓陰影遮住自己的半邊臉,然後看著雨滴墜落成細小的線。曆小月不知道,那時的她,眼中的空洞讓人的心底陣陣的發涼。
午後,雨似乎大了,天暗得陰沉,儼然有黑夜的前兆。竹兒拿著燈籠,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火折子將燈籠點上了。直到燈籠掛在了長廊的盡頭,將曆小月臉上的陰影去散,竹兒才鬆了一口氣。黑暗裏的曆小月,讓她覺得恐怖。
皇宮裏的沉靜永遠不會沉寂很久,曆小月不在乎,可是總有人在乎,總有人,沉不住氣。
終於,雨停了,可是皇宮裏的各種傳言才開始。
聽說皇宮的西麵天見異象,聽說昨晚月亮隱有紅光,聽說荷花池裏的魚兒結伴向西遊……各種各樣的傳言蜂擁而起,不過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要麽與月有關,要麽與西麵有關。
宮裏的人都在說,莫非是上天給出的什麽暗示?正好皇上要挑選後宮嬪妃去太祖廟為天下蒼生祈福,莫非和這些異象是有關的?
而三位嬪妃中,隻有曆小月是居住在皇宮的西麵,巧合的是她的名字裏就有一個“月”字。
秋風瑟瑟,院子裏,落葉繽紛。
曆小月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樹上的葉,從枝幹的盡頭慢慢滑落。她在想,如果每一片葉子裏都藏著一個靈魂,當葉子落下的時候,那些飄零的靈魂會不會痛,如果會,會如她現在的心這般嗎?
“看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靜許多。”
米爾納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依舊一身紅衣,隻是今天天涼,紅衣外裹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本就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質又添幾分。
曆小月回頭,看著米爾納略帶笑容的臉,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問:“想喝酒嗎?”
米爾納一愣,勾起嘴角笑了,爽快的大笑,不似中原的女子,有著如男子一般的豪情。她點點頭,“果然沒有看錯人,這皇宮裏,隻有你還是正常的,至少……沒有帶上惡心的假麵具。”
皇宮裏的美酒,自然是儲存在了酒窖裏,隻不過,酒窖裏的酒卻不是想酒能喝到的。尤其是那些美酒,若非是皇上親自賞賜,就是想聞上一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米爾納帶著曆小月來到一個獨立的小院子,院門守著兩個年邁的太監,都頂著副總管的頭銜,所以皇宮裏還算頗有些地位。他們是專門負責管理酒窖的,沒有上頭的命令,任誰也不敢隨便逾越一步。
曆小月轉頭望著米爾納,眼中是不解,“難道我們要到這裏喝酒嗎?這裏是禦用酒窖,就算我們是妃子,怕是也不會讓我們隨便進去喝吧。”
米爾納不置可否,眨眨眼,拍著胸脯說:“放心,這皇宮裏,沒有我米爾納進不去的地方。”
隻見米爾納說完這句話,就走到那兩名守門的太監麵前,身影投在他們的麵上,帶出一片朦朧。兩名監抬頭,見是米爾納和曆小月,趕緊行了禮。
“我們要進去喝酒。”米爾納淡淡的開口,語氣卻不容反駁。
兩名太監互看了一眼,麵上盡皆露出為的神色。“娘娘……不是奴才們不予,隻是宮裏有宮裏的規矩,酒窖雖不是什麽機要重地,可是也不能隨便放人進去,否則,奴才們位低言微,恐怕性命不保啊。還請娘娘們高抬貴手,不要為難奴才們了。”
兩名太監也一把年紀了,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那模樣看在曆小月心中也不是個滋味。拉了米爾納的手就要往回走,“我院子裏還有些酒的,雖然稱不上極品,可是好歹還能下肚,我們還是不要為難他們了吧。”
米爾納卻反手將曆小月拉住,臉上的笑越發濃鬱了,曆小月這個皇宮裏的另類,她米爾納是越來越喜歡了。“別急,我不會為難他們的。”
曆小月轉過身,不慌不忙的從懷中掏出一麵金牌來,那金牌正麵刻著字,反麵卻是五爪金龍,一看就是屬於皇上的東西。
兩名太監抬頭看了一眼那金牌,臉色頓時一變,又急急的磕了幾個頭,“娘娘有這金牌怎麽不早說,憑這塊金牌,皇宮裏任何地方娘娘都是去得的。娘娘要是早些拿出來,奴才們也就不會冒犯娘娘了。”
一塊可以長暢遊任何地方的金牌,是屬於嶽然的東西。
曆小月看著那塊金牌,神思有些飄遠,心,卻狠狠的抽痛著。她想,她是越來越脆弱了,所以心總是禁不住的抽痛。
“走吧,想什麽呢?”米爾納拉著曆小月邁開步子就往院子裏走,兩名太監急急的起身小跑到她們麵前帶路。
院子裏有七八間廂房,每一間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區別,其中的乾坤隻有那兩名太監知道。他們帶著曆小月和米爾納進了最角落的一間,剛走到門口,一陣酒香就湧了過來。米爾納深吸一口氣,臉上頓時呈現出激動的表情,更是加快了步子就往裏闖。
門打開,裏麵擺滿了塵封的酒壇,米爾納快步走過酒壇,卻擰緊了眉頭,衝那兩名太監吼道:“最好的酒呢?用這些東西來敷衍我?”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糊弄娘娘,娘娘別急,皇宮裏就好的酒的確是在這裏。”
其中一名太監快步上前,走到角落的地方,雙手緊握最上方的一個酒壇,輕輕一轉動,那些酒壇竟然向兩邊退去,露出一個密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