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入宮
柳子蓮笑了,彎下腰,將氣息吐在纖漠的臉上,胸有成竹的說:“一個連做夢都在想著怎麽報仇的人,一旦有了報仇的機會,會放過嗎?”
纖漠一怔,眼中隨即蕩漾出一抹欣賞的意味。她欣賞麵前這個女人,聰明,冷靜。可是,也隻是欣賞而已。纖漠不笨,她知道,有些人不能做朋友。
“為什麽是我?”纖漠冷冷的問,蒼白的容顏上看不出一絲喜怒。
柳子蓮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轉過身向著門口的方向邁出了步子,走到門邊,拉開門,門外的風往裏擠,吹動她的發絲淩亂,她這才說道:“因為,你有那個實力,也有那個野心。”
月光從大開的門透了進來,星星點點,盈盈不滿。纖漠望著柳子蓮離開的地方,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心緒也不禁飄向遠方。柳子蓮這麽做的目的,纖漠想不通,可是她知道,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自己的麵前,盡管這樣的機會有些得來過於容易,讓她心中隱隱的透著一股子的不安,可是……
報仇的機會……
纖漠猶豫了,門外的風不斷的往屋子裏湧,身子有些冰涼,胸口還有一陣陣錐心的痛,記憶永遠停留在將軍府的那場大火。
纖漠想,也許,人生就是一場賭博,而纖漠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那,她還會怕輸嗎?
第二天柳子蓮來看纖漠的時候,纖漠的手和她的握在了一起,兩個女人之間沒有過多的言語,可是卻都明白了對方的決定。
當兩隻手觸在一起的瞬間,纖漠突然明白,為什麽麵前這個女人會那麽了解自己。因為從柳子蓮的眼中看出的那抹堅毅與不屈竟和纖漠有著那麽深刻的相似。
柳子蓮很聰明,她的計劃也幾乎完美。纖漠代替她成為入宮選秀的人選,而她自己則扮成纖漠的丫鬟,這樣一來,真正的柳子蓮在身邊,纖漠的身份便不那麽容易被拆穿。選秀的女子本是不可自帶隨從的,可是因為柳子蓮身份特殊,再加上是太後親下的意旨,所以也才有了這個特例。
由此而知,柳子蓮為了這個計劃已經精心準備了很久。纖漠抬眼,眸子裏映出的是柳子蓮泛著的淡淡微笑,她對這個女人是越發的佩服了,同時也更加的警惕。一個聰明的女人,不會隨便對人笑,除非你身上有些東西是她感興趣的。
半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卻足夠讓纖漠將柳子蓮的家世背景記了下來。當然,柳子蓮讓纖漠知道的都是關於身份背景的,至於她讓纖漠做替身的目的,卻一點也沒有透露。原來柳子蓮之所以能夠恩準入宮,是因為他爹在太後娘娘生日的時候送了一尊藍田美玉雕刻而成的佛像,甚得太後娘娘的喜歡,這一喜之下,便下了這道意旨。
纖漠不禁苦笑,那些高位上的人隻是一時的喜怒而已,便草草的決定了一個女人的一生。
纖漠的傷經過半個月的修養,恢複了很多,倒不是因為纖漠的身子異於常人,而是那本來敷在傷口上的金瘡藥不是凡品。柳子蓮出於好奇還問了纖漠幾次,真不記得是誰給她上了藥?纖漠總是淡淡的一笑說真不記得了。
其實纖漠是猜得到的,隻是有些事情,從決定要開始走另一條的路的時候便選擇忘記。
柳子蓮給了她的丫鬟一百兩銀子打法了她回家鄉,剩下的幾名隨從也打法回了揚州,於是一切計劃在兩個女人的配合下開始了。誰都沒有想到,僅僅是兩個各懷心思的女人而已,卻險些將皇宮換了天。
春日的陽光總是透著慵懶,樹枝上的綠芽也漸漸成形,或成花,或成葉,總是有了自己的歸宿。屋子裏隻有纖漠和柳子蓮兩人,都是絕美的容顏、冰冷的麵容,隻不過卻是小姐和丫鬟的打扮。
換上柳子蓮的衣服,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依舊有些蒼白,抹上一層淡淡的胭脂,蒼白的臉上便多了一份紅暈,讓本就動人的容顏又增了幾分姿色。
從今天開始,她不再是纖漠,而是柳子蓮。
“走出這道門,我們都沒有退路了,要是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柳子蓮站在纖漠身後,與鏡中纖漠的視線對上。不知為何,這個她救回來的女子,盡管連身份都不知,可是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不是能夠揣測的人物。
纖漠淡淡一笑,什麽也沒說,隻是將臉上的胭脂用手指抹勻了,粉粉紅紅隻一片,眼中竟是堅毅。
纖漠和柳子蓮裝扮好不久,京城裏來迎接的馬車便到了。來的是十幾個宮廷裏的侍衛,是太後娘娘派來的人,見了纖漠和柳子蓮,眾人臉上都是止不住的驚豔。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侍衛,昂首挺胸的模樣,像是經曆過生生死死的人物。
他掃了一眼纖漠,這樣的女子是擔得起太後娘娘的意旨的。
向纖漠兩人問明了身份核對了一些細節,為首的侍衛沒有一點懷疑的便將二人迎上了馬車。據說揚州府尹的千金美若天仙,看來是名不虛傳,這樣的美人兒不是人人都能冒充得了的。為首的侍衛這麽想著,上了馬,匆匆催促著眾人上路。
落日裏的皇宮,永遠都是金碧輝煌,讓人不敢直視。掀開車簾的一角,天邊的雲彩被染成了金黃的顏色,映著皇宮的金碧,一片耀眼,險些刺痛了纖漠的眼。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種璀璨的光亮,纖漠的心卻隨著落日沉靜了下去。
這裏,便是她從新開始的地方嗎?
既然選擇了,她便無論如何也不會退縮。
纖漠想起了將軍府的那場大火,還有火光裏,纖飛龍手中的長槍。心,一陣抽痛,纖漠咬緊牙,放下手中的簾子,將車窗外的景色盡數的擋在了簾後。
淩雪宮是專門用來安置入宮選秀的女子的,雖然不是正式妃嬪的居住場所,可是到底是皇宮裏的地方,雖及不上其他宮殿的氣勢,可也絕對是奢華的。纖漠和柳子蓮被安排在了西院,院子裏已經住了幾個人,都是各地官宦人家的女子。
天邊泛著暗淡的紅,雲朵鍍上五彩的顏色不斷的變化著形狀,形形色色,竟是繽紛的絢麗。
纖漠是在柳子蓮的攙扶下下的馬車,她還記得下車的時候,亭子中的幾個女人眼中閃爍中同樣一種顏色,驚豔。
纖漠隻掃了那群女子一眼,都是鶯鶯燕燕的女人,說不上絕頂的美麗,可是身上穿著的都是上層的綾羅,想必都是各地有些名望的家族。那群女人本來是在說笑的,可是在看見纖漠和柳子蓮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都同時收了起來,眉眼間的警惕沒有一絲的隱藏。
院子裏有五個宮女負責照顧眾人,為首的是個二十一二的宮女,名叫伎荷,這樣的年紀已經算是宮裏的老人了。在伎荷的帶領下,纖漠和柳子蓮沒有和那群女人說一句話,隻安靜的穿過了庭院進入了房中。
房間不大,可是住下纖漠和柳子蓮兩個人卻是綽綽有餘的。讓纖漠有些欣喜的是,桌上點著的檀香,妖妖嬈嬈,那味道竟和她平時用慣了的檀香是一樣的。皇宮到底是皇宮,對還未入宮的新人,用的竟也是極品的檀香。
“離正式選秀的日子還有幾天,姑娘才來,暫且委屈在這裏住下,太後娘娘有交代,讓姑娘明日梳洗了先去見見她老人家。”伎荷不是個美麗的女人,可是絕對是個幹練的女人。說話的時候,她臉上泛著一絲淺笑,可是表情卻是嚴肅的,一副認真的模樣,到讓纖漠心生佩服。
柳子蓮掏了銀票塞進伎荷的手裏,伎荷推脫了兩下,掃了麵無表情的纖漠一眼,手上的動作一僵,這才將銀票收入了懷中。柳子蓮點點頭,笑著將伎荷送了出去,關上房門,才狠狠的吐了一口氣。
“剛才真怕她不收。”柳子蓮淡淡的說,屋子裏沒了外人,她放開了丫鬟的隨意,拿起桌上的茶狠狠的灌了一口。
纖漠凝眉,眼裏有些不解,“此話怎解?”
柳子蓮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將茶杯放下才說道:“在皇宮裏,才進宮的秀女送出去的銀票不是人人都敢收的。尤其是這些在宮裏有些年月的奴才,按規矩隻能收一個秀女的好處,收了,便是將寶壓在這人的身上了。”
“思說算我們運氣好,她還沒有收其他人的好處?”纖漠一邊說著一邊將屋子的布局仔細看了看。
柳子蓮點點頭,望著纖漠的眼裏,更是多了幾分自信。“這次進宮的人雖多,可是,我想奴才們都會把寶壓在你身上的。”
纖漠的嘴角勾起笑,從容的踱步到窗邊,將窗戶打開了些,卻正對上院中那幾個女人的探索的目光。幾個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匆忙的別開了頭,纖漠隻淡淡的掃了一眼,便又將窗戶關上。
柳子蓮順著纖漠的視線往窗外看了一眼,走到纖漠的身邊,窗戶雖然已經關上,可是窗外探尋的目光卻好像能穿透一般,直直的射在纖漠的臉上。
“明天先去見太後,再過兩天查了紅便要開始準備選秀了。”柳子蓮隨口這麽說了一句,轉身拿出包袱開始收拾行禮。
“查紅?”纖漠一怔,心跳募的漏跳了一瞬。
柳子蓮手上的動作一停,抬起頭,望向纖漠,眉頭不自覺的擰了起來,“你……還是處子之身吧?”
處子之身?
纖漠的臉瞬間蒼白,腦海裏出現了碧落樓的夜晚,風好大,雪飄著,一片一片的落。她的身子,早已經荒唐的給了一個陌生的男人,這樣的她還會有處子之身麽?
“你不會是……”柳子蓮的聲音裏有些顫抖,放下手中的包袱衝到了纖漠的身前,直直的望著纖漠的眼睛,瞳孔裏,映出的是她漸漸蒼白的臉。
纖漠沉默了,她險些忘了,皇宮裏是容不下她這樣的女人的。可是,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機會擺在麵前的時候,自己卻沒了抓住的力氣。
“哐”
柳子蓮鐵青著一張臉,將桌上的茶水掀在了地上,杯子碎裂成一片片,在流出的茶水中,綻放成消逝的絕美。她指著纖漠的鼻,怒吼道:“你……你知道要是被查出來我們會是什麽後果嗎?”
“死嗎?”纖漠冷冷的開口,臉上卻悲哀的笑了,“不過是死……”
“啪!”
柳子蓮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到了纖漠的臉上,蒼白的臉瞬間泛起了猙獰的紅色,漸漸彌漫的紅色,帶著嘴角的鮮血不斷往下落。纖漠抬頭,眸子裏的猙獰讓柳子蓮忍不住一個激靈。
這一刻,柳子蓮竟有些不住的顫抖,這個女人,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會有著這麽絕望這麽悲哀的眼神,甚至連死亡都已經不再懼怕。
“你不怕,可是我怕!”柳子蓮咬緊了牙,抓著纖漠的手低吼道:“難道你所謂的報仇也是一句玩笑?嗬嗬……我看錯人了!”
柳子蓮笑得蒼茫,纖漠眸子裏的猙獰也漸漸被凍僵。
嘴角的液體,一滴滴落在地上,綻放成詭異的紅,沒有風的屋子裏,兩個女人卻都冰冷顫抖,卷縮在角落裏,等著夜在恐懼中漸漸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