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就算有蕭和平,就算有了那麽多的親人,可是她心裏,還是深深的藏著思念,還是會想念她的家,她的爸爸媽媽還有爺爺,想念幾十年後一切一切。
她原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嚴朝宗看到她眼睛裏的濕漉的光亮,心口壓了些隱隱的疼惜。
這姑娘該是活潑的仙子,臉上永遠徜徉著笑。
怎麽會有人舍得叫她傷心。
“我先送你回房,嗯?”他放下酒杯,站起來對其他人歉意道:“小友喝多了,我先把她弄回去。”
另外幾人把兩人送出門。
其實宋恩禮真沒喝多,她的酒量半瓶一瓶茅台的還能招架。
可是低落的情緒卻讓她身體裏的酒精成倍增加。
“不好意思。”她有氣無力的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搭著額頭,兩頰通紅。
嚴朝宗給她擰了條熱毛巾,又倒了杯熱水,放在玻璃茶幾上時發出輕微的聲響,“你有心事。”
宋恩禮點著頭,“都說人生有得必有失,我擁有著現在的幸福卻思念著過去的家人親情,算不算貪心?”
其實老天爺沒有讓她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個世界過活,已經是一種恩賜。
所以她很努力的強壓對家人的思念,很努力的不去回憶過去的生活,她帶著滿足和感恩盡可能的過好每一天,她覺得自己內心深處埋藏的對回去的渴望會對不起蕭和平付出的真心。
可是事實上,在她剛才聽到嚴朝宗叫她“小禮”的時候,她已經情緒崩潰。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
“為什麽要覺得貪心?”嚴朝宗在她右手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那本來就是你的家人本來就是屬於你的親情,你思念他們是最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是我已經沒有他們了。”宋恩禮把頭埋進膝窩,嚴朝宗多想伸手去抱抱她,把她攬進懷裏,告訴她:還有我,我會是你永遠的親人。
可是他的理智不允許他這麽幹,雖然他知道她喝多了,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把她的心理防線撬開,很容易……
“紅旗……”
“大叔你叫我小禮……”宋恩禮突然捂著嘴幹嘔一聲,她跳下沙發,急急忙忙往浴室衝去。
嚴朝宗趕緊拿著水杯追進去,宋恩禮正趴在抽水馬桶上吐得死去活來,他忍了忍,到底還是沒忍住,俯身在她背上輕拍,“以後不許再喝酒,沒有家人你還有我,我也是你的親人,慣著你也得管著你。”
宋恩禮蹲在那兒不動,嚴朝宗伸手一摸,她在哭。
“傻姑娘。”他把她反過來,拿自己的毛巾給她擦幹淨臉,將她摟到懷裏,她的哭聲從嗚咽到嚎啕,把他的心都要哭碎。
這一刻嚴朝宗隻想把她帶回家,一輩子擱在掌心上疼。
宋恩禮哭著哭著,突然抬頭一邊抽泣一邊哼哼,眼睛裏還有淚,“餓,餓了。”
嚴朝宗好笑的搖著頭,重新給她擰了把毛巾,“想吃啥?”
“咱,咱們出去吃,滬市有很,很多好吃的。”
“哭成小結巴了。”
“沒,沒有。”
滬市的確有很多好吃的,不過那是以前,也是以後,在六十年代,很多經典老字號被迫關門,剩餘的也全都充公國有化。
將近九點,這些國營飯店大部分都已經關門,要想找點吃的並不容易。
宋恩禮看著走在她身邊的嚴朝宗忍不住笑出聲,“堂堂省食品公司書記卻找不到吃的,還沒嚐過這樣的滋味吧?”
“找到你請我吃。”
“這還用說。”
“跟我來。”嚴朝宗帶著她掉頭,穿過一條狹長的弄堂一直走到另一條馬路邊。
馬路對麵,一家掛著老字號招牌的飯店裏還亮著燈。
“這店比較特殊,首都某上位者熱衷這家的口味,所以充收為國有後還是交給家族打理,老規矩每天到淩晨才打烊,不過最近宵禁估計會提早。”
宋恩禮遠遠望過去。
在她的記憶裏,幾十年後的滬市完全沒有這家店的痕跡。
滬市的幾家百年老字號她還是比較清楚的,因為爺爺好吃,估計這家店後來還是因為某些變故沒能撐下去。
這家店主要經營滬市小吃,小餛飩、小籠、生煎、炸豬排啥的,正和宋恩禮的意。
剛喝了酒又吐了就得吃點這些小食胃裏才會舒服。
她要了一籠小籠包,一碗小餛飩,嚴朝宗跟她一樣。
老板跟嚴朝宗認識,還特地過來打了招呼。
後來結賬的時候也沒收錢。
不過宋恩禮還是特地去留意了價格表,兩籠小籠包兩碗小餛飩居然要十幾塊!
雖然沒要糧票,可也未免太貴,一般工薪階層一個月工資估計也就吃那麽一回。
“難怪你瞧不上我的三十二塊錢工資。”宋恩禮小聲嘟囔。
按照這麽算,上次吃私家菜怎麽著也得要好幾百。
嚴朝宗笑道:“那我勻點給你。”
“這句話我記下了,下回一定找你借錢。”
嚴朝宗差點脫口而出:借啥,都給你。
“行,等著你。”他轉了話題,問她,“準備啥時候去肉聯廠上班?”
宋恩禮想了想,“咋著也得再過個個把月,我想等我對象腿傷好了再去,這樣我就能跟他一塊兒待省城。”
“嗯,也好。”提到蕭和平,嚴朝宗有點興致缺缺,雖然表麵上看上去他還是笑容親切。
其實宋恩禮還想等結婚申請批下來,這樣的話她就能跟他先扯證,以後再去宿舍樓找他也不至於名不正言不順,雖然鄭豔麗已經走了,但誰又敢保證不會有下一個鄭豔麗呢。
回到飯店房間,原先摞在牆角的那堆綢緞匹已經被人搬走,宋恩禮估摸著是嚴朝宗找人弄走了,就沒多問,反正暫時她也沒打算去小院拿這玩意兒,雖然她很喜歡,但暫時她要住在蕭家也用不上。
不過以後有自己小院的話還是可以考慮的,畢竟這個年代的綢緞遠比幾十年後的質量要好。
因為嚴朝宗還有公務要辦,宋恩禮便在滬市多呆了一天,該置辦的東西都置辦齊全了,她也懶得再動彈,一個人窩在房間看了一上午的黑白電視,順便進空間把從佟阿太那兒弄來的東西歸置好。
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宮裏出來的正經物件,有些曆史甚至能追溯到更古遠,而且保存極其完好,意義重大,非常有收藏展覽價值。
吃午飯的時候嚴朝宗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我朋友幫忙打聽到一處房子,雖然有些年頭了但是背景幹淨,小兩層帶個小院,跟咱在燕北那小院差不多,位置不錯價格也不高,你要不要考慮入手?”
宋恩禮有點擔心,她怕這房最後會被收回去,因為這個年代買房實在不是什麽有保證的事,可是嚴朝宗告訴她隻要六百塊她又覺得十分心動。
六百塊能在滬市買一幢獨門獨戶帶小院的房子,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萬一留住了,以後就是天價地皮,留不住也隻當砸了個六百塊的水漂,對她沒啥影響。
而且買了房就意味著她能讓奎爺搬到那兒去住,這樣的話奎爺就不用窩鎖在那個樓梯下的小隔間裏每天被人欺負,也能更好的幫她做事。
嚴朝宗見她猶豫,隻當她的擔心錢的事,便道:“錢你不要擔心,我可以借給你,你啥時候有啥時候還。”
“那行,那你幫我墊著,暫時你就當我的債主好了,以後我每個月還你點兒。”宋恩禮就坡下驢,一下子拿出太多錢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這麽一來就意味著跟這姑娘的聯係再也斷不開,嚴朝宗哪能不答應,馬上道:“那吃過午飯咱們就去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