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色邪童
辛奈已經蘇醒了過來,但是因為長時間的昏迷現在的狀態也不是很好,就連視線也有些模糊。
沐恩從林木之後出現,是背著光的,所以看起來好像是個救世主。
辛奈抬起眼睛看著他,看了很久才看清楚對方的真容。
“沐恩……”她的表情非哭非笑,不知道具體的想法。
“你傷的不輕,好好休息。”沐恩歎了口氣,也沒有多說什麽 。
之後他也沒有多停留就走了出來。目力所及的地方皆是青枝翠葉,蒙絡搖綴的模樣,掩蓋不住心裏的惆悵。
“你們兩個似乎有些問題。”克洛伊不冷不熱的語氣讓沐恩猜不透她是幸災樂禍還是感覺惋惜。
想來應該都會有,即便有也是幸災樂禍多一些。
“事情比較複雜。”沐恩嗤笑了一下,搪塞道。
“和你在一起的事情想來都不太簡單。”
沐恩語塞,竟然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好像一語雙關的話。
“大概確實如此吧。”沉默了許久,他苦笑道。
“你大可不必。”
“什麽?”
“用完人的要求來壓迫自己。”
“……謝謝,但是我或許沒有那樣的權利。”
“我會比你跟快成為宗師的。”
“屆時我會到場祝賀。”沐恩不知道克洛伊說的話為什麽如此跳躍,不過對方顯然掌握了談話的主導權,而跟從別人的思考來進行反應對他而言是個更加輕鬆的事情。
所以他又說了句謝謝。
沐恩掏出來從帝都帶出來的卷煙,打了個響指,指尖升起一團火苗。
“你學會抽煙了?”
“嗯……”
“為什麽?”
“……忘了。”沐恩當然沒忘,但是他不想說。
之後兩個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之後忽而被倏忽間徘徊的風引動,沐恩的發絲被撩起,克洛伊也恰好是在那個時候不經意的瞥了一眼。
但是她沒說什麽,隻是手輕輕的放在了胸口,眼眉微微垂落了下來。
“我想去救拉瑞莎,但是……你們對付不了這裏的邪術師。”
“你似乎確實太小看我們了。”
“我發誓我沒有這個意思……但是他們之中有個心計很深的人,我還沒有見過。”
“我也很有耐心的。”沐恩之前跟她說過了那個人,她也不願意被舊愛輕視。
沐恩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
“即便你是天使,也不是唯一的。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幫助。”克洛伊的話說的有些不客氣,但是沐恩沒有放在心上。
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他們年紀都還不大,如今都已經這麽高了。
想著想著,沐恩突然笑了起來:“我還沒和你聯手過,也沒有跟辛奈真的合作過,給我個機會吧。”
“這話中聽多了。”克洛伊勉強的笑了笑。
之後沐恩帶著三個人找到了一處洞穴,然後鑽進去修養了一天左右,雖然辛奈和梅根的狀態還不算太好,但是也已經行動無礙。
隻是若要釋放出比較勉強的招式,身體的疼痛可能會讓她們出現些異常。
沐恩在邊緣處冥想,在洞口的邊緣也在神魂的邊緣。
這是他這麽長時間以內第一次窺探自身的心靈,心湖之內,那個人已經消失不見了,月亮最終還是沒有被釣起來,隻有一半,與湖麵的倒影構成了一個滿月。沐恩在那邊往了許久,魚竿還放在上麵他常做的位置上。沐恩慢慢的走下去,水漸漸的漫過了他的腳踝、他的腰身、他的脖頸。
隻是心湖淺,人海深,還沒能漫過他的整個身體,就已經觸碰到了蕩漾著盈波的月色。沐恩的手在水下,卻摸不到任何的東西。
回到岸邊的他坐在草甸之上,這些草仍然鬱鬱蔥蔥,但他能看出來確實少了些許,所有的經曆都給自己留下了濃鬱的印記。
沐恩握住那把魚竿,然後閉上眼,回到了不願意麵對的生活之中。
“那東西是怎麽出現的?”克洛伊看到這神乎其技的情況,她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魔法的痕跡,這個看上去就像是枯木般的魚竿就出現在了沐恩的手中。
沐恩看著拿東西,怔怔失神,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回過高塔之後,此刻的他仍然願意稱呼那個人為西索而不是塔瓦西斯,究竟是因為什麽他其實也清楚,隻是種自我欺騙的手段罷了。
他是高塔之主的弟子,但是他仍然不願意全然聽從導師的期望。
隻是他不得不這樣做。
但至少可以留下一點全憑自己支配的空間。
他放出了那個俘虜,俘虜看上去非常的老實,沒有耍什麽心眼的模樣。
“我們明天出發,你來跟我講講裏麵有什麽東西吧。大概有多少人,最強的戰力如何。”
“最強的戰力是位魔導師,不過感覺比一般的魔導師要強很多,除此之外,還有七十號人左右,不包括我們這些後備人員。”
“我的建議是,咱們先去找高塔進行求助。”克洛伊提議。
“不行!這裏的高塔指揮使和領主狼狽為奸,他們都不是好東西!”那個人趕緊說道。
“我說的不是這裏。”克洛伊搖了搖頭。
“我說的也不止是這裏……”
“……”克洛伊沉默了,她們之所以會來這邊,其實就是想要穿越這裏,到達另個地方,在求援的路上順便留意邪術師的動向的。
可是這句話顯然堵死了所有的路徑。
那些人可能已經設下了重重關卡,如果走的太遠,拉瑞莎的生命就沒有足夠的保障。
“這邊的高塔指揮使和邪術師都不算太強,我們可以攻破其中一個地方,然後剩下的另一部分自然就會望風而逃。”沐恩敏銳的判斷到了眼下的機遇,但是機遇是需要實力的,沐恩他們顯然沒有特別足夠的實力。一麵是人不多但是能力很強的邪術師,一麵是人數眾多並且還有護城法陣作為自己定海神針的高塔領主那邊。
這樣看來,這些邪術師反而還是最容易被幹掉的。
而且在明麵上,當地的高塔組織是不知曉本次行動的,所以他們不會得到任何的支援。
當然這樣的情況在目前來看顯然是個好事,畢竟如果他們派出了什麽“支援”,那麽可能他們就真的要全軍覆沒了。
但是情況也不能這麽簡單的理解,世界大陣的探索範圍也著實有限,所以如果對方真的想派出點支援,恐怕沐恩這邊也隻能是受著了。
所以最後大家討論了一番,並且從那個俘虜的口中套出了藏身之所內裏的布置。
“事不宜遲,咱們明天就去進行布置。克洛伊,你在外麵控製法陣,我進去直指敵首,然後殺掉對方之後我進入黃金之心你引動法陣,牽製的兩個人立刻離開,如果覺得糾纏的太深,也可以來到我的身邊,我可以把你們帶進去。”沐恩拍了拍手,對三個少女說道。
梅根看著沐恩,不清楚黃金之心是什麽,雖然很少有學員會不知道沐恩,但是能跟他熟悉的真的太少了。
沐恩不關心在學校裏的幾乎任何事情,除非是阿蘭或者迦爾納跟他說的。也幾乎從不進行社交,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這麽多年來能夠跟他成為朋友的基本上隻有讓他認可的對手或者是揍趴下過他的對手。
這是個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想被他揍趴下不難,想把他揍趴下就太異想天開了。
所有跟沐恩戰鬥過的人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他,都不會否認他是個強大的對手,都不會不對他表示尊重。雖然看客們看來場上的情況似乎很簡單,但是身處魔力亂流之中想要準確的判斷局勢就是個非常困難的事情。而且近身搏鬥,稍微控製一下自己的魔力走向就可能讓對方產生警惕,這需要的是大量的經驗和算力。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那些沒什麽經驗的人還有可能會亂拳打死老師傅,但是這個情況在沐恩的身上是幾乎不會存在的。
因為沐恩還有身體上的輕微假動作和頻出的手段,對於沒有經驗或者與他經驗差距過大的人,大家都知道會怎麽輸給他。
基本上都是在幾招之內就被他利用時空錨點或者格鬥技給打翻在地。
而經驗和能力都不遜於他的人,一共也就那麽幾個。
最恐怖的是,別人並不知道他沒有辦法天賦全開,大家隻知道他在目前的任何情況下都沒有將天賦全開過。
天賦全開並不需要魔法的參與——除非是天賦本身是需要依靠消耗魔法達成的。但是即便如此,每個人天賦全開的時候都會有非常標誌性可以讓人們一眼就認出來的魔力爆發。
而沐恩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所以雖然他總在各種各樣的時候感覺自己對局勢並不完全掌控並且因此而惱怒,但實際上他存在的本身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中巨大的威懾。
並且這種威懾感是在對他的了解不斷加深中愈演愈烈的。
“就這麽辦。”最後經過商討,所有人都同意,至於那個俘虜,他自然沒有發言的權利。
但是沐恩並沒有這麽做,他在夜晚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離開了洞穴。
帶著他的俘虜。
“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夜幕中的森林涼風習習讓衣著淡薄的俘虜瑟瑟發抖。
“你不需要知道,對吧?”沐恩的神情冷漠,看起來沒有什麽特別多的耐心。
沐恩跟著那個帶路的人輾轉來到了那個地方……那個存在結界的地方。
“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在結界之前,那個人突然對沐恩說道,“我失蹤了太久,即便回去,他們也會立刻用邪術感染我。但是我不想被邪術感染……我們沒有人願意被邪術感染。”那個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有些激動,他看著沐恩,神情真摯。
可惜沐恩並不為所動:“但是你也不想死對吧?可是幫助邪術師的人是一定要死的,這是帝國的律法。”
“我可以死……但是我的家人是無辜的,如果您不能殺掉他們,那麽他們就會殺害我的家人。”
“已經一天了。”沐恩搖頭道,“如果真如你所說,那你的機會本來就已經十分的渺茫。”
聽到這句話,那個人仿佛如遭錘擊,然後慢慢的癱軟了下來,不一會便涕泗橫流、渾身顫抖。
沐恩看著他,看著這個樣子,似乎稍微有些動容,他不太愛安慰這些身上背負著罪孽的家夥,但是畢竟在某些方麵,他們確實還能夠算是有些共情。
所以他思考了一下,用稍微緩和的語氣說道:“如果你願意配合高塔檢舉揭發的話,說不定還有些法外開恩的機會。”
“那有什麽用……我的家人已經死了……”
天下真的會有這麽傻的人嗎?沐恩看著他對自己聽之信之的狀態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好像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大家都過分的理智,有的隻是經驗和能力或者喜好上的某些差距和差別而已。
“關心則亂,你也沒有必要這麽痛苦,我隻是說如果以高塔的行動能力,他們肯定是死了。但是邪術師隻是群蛆蟲罷了,你不應該這麽早丟失希望。退一萬步說,如果你活了下來,那麽總會有家人的。”
“愛怎麽能輕易割舍呢……”那個人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哭了,雖然他隻崩潰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沐恩看著他,歎了口氣:“保持希望,而且如果你的家人真的被殺了,你不想報仇。”
“我沒有這個能力……”
“你當然沒有,但是我在這裏。”沐恩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將他收入黃金之心然後走進了結界。
這個結界之中別有洞天,而且非常神奇的並沒有什麽明顯的魔力反應,也就是說設計法陣的人水平不低。
但是這個結界在沐恩走進來的時候能夠感受到,雖然設計者的水平很高,但是實操者的水平實在是有待商榷。
他進入結界當然沒有任何的問題,蒼瞬幽境在太多情況下都是個無解的神器,然後他慢慢的在這個結界的範圍內搜尋,沒過多久他就找到了那個入口。
入口並不明顯,這種情況可能也算是為數不多的讓沐恩覺得自己在新塔院還是學了點東西的時候。
因為新塔院介紹過很多的藏匿技巧和外部特征,所以雖然隱秘,但是他還是發現了這個地方。
除了極東焦土之外,邪術師隻能在各種地方的野外打地洞作為據點,否則的話就會被清除幹淨。像是安舍爾原來遇到的在阿爾丹行省的省都外麵遇到邪術師屠村的情況,是極其少見的、可以被劃入極其惡劣影響的事情中。
並不是走哪都能見到的。
雖然似乎總能隔三差五的聽到這些新聞給民眾製造恐慌。
沐恩並沒有著急進去,他拔出了周圍的暗哨,那些人昏昏欲睡,沒有辦法看清有著絕崖水仙護體的沐恩。
隨後他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加急進行法陣的銘刻。
但是在銘刻法陣的時候,他甚至沒有絲毫的魔力溢出,就連從黃金之心中汲取魔力,都沒有讓別人發現這邊有異常。
清晨,沐恩擦了擦頭上的汗,看上去有些疲憊。
然後他抽空了黃金之心中所有的魔力,施展了一個巨大的法術轟向了那個藏身之所。
法術的威力不算是特別的大,但是也不能算若,而且用一整個黃金之心的魔力構築出來的,影響的範圍可想而知。
這樣的情況自然會被裏麵的人迅速的反應,沐恩可以感覺到裏麵的魔力不斷的湧出,並且還有個幾個相當強橫的存在。
可惜了,他們發現的還是太晚了。
沐恩抬起頭,看著那個不知道是西索還是塔瓦西斯曾經交給過自己的魔法。
那個不知道名字的禁咒。
雖然這是個弱化了太多的版本,不過能夠施展出來,也已經非常不易。
施展出這個魔法時候,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幾乎消耗殆盡。
不過作為雷霆屬性的魔法,沐恩是可以用蒼瞬幽境的施法方式進行的。
也就是說,他們之所以能夠感覺到這股力量,已經是因為力量的難以控製破壞掉了他們的結界。
“什麽?!”領主大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高塔,他剛剛得知消息,城外出現了巨大的魔力波動。
多巨大?
可以驚動鎮塔。
他的心情仿佛是沉入了穀底,恐怕自己最擔心的的情況發生了。
“現在怎麽辦?!”他衝進‘觀星台’——著在高塔的觀星部之外都是世界大陣監視台的雅稱。
“我怎麽知道……”那個高塔的指揮使回頭愣愣的瞥了他一眼,看上去還算是鎮定,但是從他指節發青的情況來看,他可不比這位好吃懶做的大人鎮定。
“我分了你這麽多錢,你難道不要想辦法?!”
“你分我的錢,隻夠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是這裏的守護者,底線是不可能改變的。”
“你少在這裏裝正人君子了,王八蛋的東西,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死了多少人?!”兩個人現在已經罵了起來。
“我說你有這個時間,不如躲在你的那個地窖裏等死。”
“你他媽!”
“冷靜點。”這個時候,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一個看上去漆黑的小孩出現在了這個本來莊嚴神聖的地方,而觀星台的核心部位也亮起了一個黃點。
這個意思是——十分危險。
但是高塔的指揮使對此視若無睹。
“你是誰?”那個領主看到這個詭異的一幕不禁倒退了兩步,他能夠感覺到這個“小孩子”的身上有著濃鬱的腐化之力。
但是這怎麽可能。
“我是誰?我是給你發錢的人。”那個小孩臉上的表情非常詭異。
正常的孩子的臉上是不會出現太過複雜的表情的,大都憨態可掬,快樂與悲傷都非常的鮮明,但是他不一樣,那種奇異的扭曲感讓人看到就覺得渾身發冷。
“那個魔法術式……不太穩。”雖然他也很好奇為什麽這個東西會如此突然的出現,但是他現在要先穩住這兩個走狗的神誌,不讓他們壞了大事。
“即便不太穩,能夠瞬發如此規模的六階級別的術式,我隻知道烏瑪什可以在高級魔導師的境界做到……你能戰勝這樣的高級魔導師?”高塔指揮使看著那個詭異的孩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厭惡。
“即便是烏瑪什,想必也要抽空所有的魔力吧?況且,這個狀態……可不像瞬發啊。”
“哦?”
“不論如何,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們兩個不要窩裏鬥,還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候呢。再怎麽樣,似乎你也可以寬慰自己,或許那個人以為是四個人都死在了坍塌的陷阱裏所以發飆了呢?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個女人你還可以順利滅口。你說是吧——領主大人?”那個帶著腥臭味的孩子發出了聲聲怪笑。
“那我現在就去……”領主顯然已經被嚇破了膽。
“慢著。”高塔指揮使用眼神攔住了這個蠢貨,然後他瞥了眼那個小孩子,雖然這個人比他的回路水平高上些許,但是這裏是他的主場,對方就算不同意,也不敢和自己撕破臉皮,“我想你不會介意我們留著這個東西吧?”
“嘖,指揮使大人真是非常的謹慎那。而且你似乎很看不起我,明明笑眯眯的收了那麽多的錢財。”
“我需要錢來支持我的研究,但是我不需要你們,誰給我錢我都無所謂。而且……時間快要到了,你再不走,咱們就要掰掰手腕了。”即便是這樣偏遠地區的高塔,也是在更大範圍內的高塔監控之下的,如果有危險目標在城中停留時間超過一定長度,那麽上麵會直接發動支援。
那個小孩模樣的邪術師看起來並沒有被討厭了的自覺,隻是怪笑著,離開了這裏。
“你真是個廢物。隻要拉瑞莎在我們的手裏,不論如何,我們都性命無虞。”
“是你的性命無虞!”
“不,我們都是。不過我連官職都不會受到影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