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濃霧深處
人在這裏被殺死,不會直接的複生,所以照理來說是不可太可能被連續殺死的,所以沐恩決定離開。
但是離開之前,他還是將所有的自己的想法都寫在了紙上,在這個過程中,他還不得不擊退那些蠢蠢欲動的 家夥。
顯然那些村民並不會直接了當的衝到辛奈的麵前,因為他們似乎也知道槍打出頭鳥,如果對方不在虛弱的狀態下是沒有辦法殺死的。
在戰爭年代,經常能夠看到幾個或者幾十個士兵押著上百甚至上千的平民俘虜。後世的一些理中客看到這個場景,總是會變得格外痛心疾首,說什麽有這麽多人為什麽還不敢反抗之類的。
他們隻是平民,即便拋開這種身份,絕大多數人實際上都是吃著紅利不想付出的人,否則那樣為國為民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的人在種群中也不會成為道德模範。
所有人都非常明白,他們一起去肯定能把這些耀武揚威的士兵給殺死,但問題是,士兵之所以是士兵,就是因為他們有比一般的人根強的戰鬥意誌,而且作為戰勝方,他們的身體素質之類的東西,也必然會比正常人要更強。帝國之中雖有魔法,但大部分的人停留在鐵器的時代。客觀上這的確是讓雙方的戰鬥力差距變小了不少,但是那種痛覺反而更加鮮明。
人總是對自己沒有感受過的東西難以有準確的判斷,就比如說絕大部分人沒有感受過火器帶來的傷害,所以他們對於這種東西實際上是沒有認知的,不管是在火器的時代還是鐵器的時代,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而且感受過這種東西傷害的,基本上都已經沒有辦法再給別人描述了。
而鐵器、魔法這些東西,每個人都基本上感受過,特別是在亞精靈的國度之中。誠然不是每個人都有魔法天賦的,但也極少有人連絲毫的天賦都不存在於體內,而在銘刻魔法回路的時候,練習魔法術式的時候,實際上都非常容易被這種力量給傷害。且不說銘刻回路的過程本質上 就是一種傷害,即便不是,在練習魔法的時候也會因為自己的操作不當或者受到影響之類的原因被自己弄傷,雷霆元素魔法師年年有幾十號人被自己劈死,這都是很正常的。強如沐恩,也沒法做到在初學的時候沒有過失誤。
而鐵器則更加普遍,即使是沒有被真的傷到過,也會對此有個大致的判斷。因為鐵器所造成的傷害,在生活中都是可以時常遇見的。人的皮膚之脆弱,在手劃過紙張邊緣的時候都有可能會被劃傷,錘子之類的鈍擊也有很多的情況可以近似的感受。而那些傷痛,普通人已經覺得難以忍受了,更何況真正鋒利的刀劍和執掌刀劍的那個人是抱著一種真誠的殺意來揮向自己的呢。
從數量上,他們當然可以解決掉對方。即便是聖人,也不是不能用人命堆死的。
但是他們不願意當那個第一個衝上去的英雄,因為第一個衝上去的人或許很英勇,但是在這個環境和條件下,卻一定會死。
太虧了,人或許在靈魂深處都是利己的罷,所以他們都選擇了沉默。
哪怕最後被盡數坑殺。
或許再這樣說的時候我們總會表示出某種程度上的不屑一顧,但彼時的場景我們都不曾親身感應。
所以隻可夙夜憂歎。
沐恩將東西快速的寫好,有些遲疑的將信封放入了辛奈的懷中,辛奈似乎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還以為他是來拉自己的,便忍著痛伸出手,但是沐恩卻躲開了。
而且反應有些過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哪怕在親密的人也無法真的知道彼此內心的想法,無法了然對方的幽暗。而每個人心中的深淵與邪惡讓我們每個人在與自己獨處的時候都能感受個清楚,所以這種幽邃的力量總驅使著我們在某些時刻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當他躲開辛奈求援的手時。
或許有些東西就已經會改變了。
那是任何借口和理由都沒有辦法挽回的事情。
沐恩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還能聽得見辛奈類似於絕望的呼喊。
那些呼喊聲聽也不請,但是沐恩明白那是在喊一個人的名字,在問他為什麽。
“他來了?”霧尼歪了歪頭,落回褔金的身邊。
周圍的濃霧湧動,隨著那個存在的遠道而來自開分庭。
這次的形象又與之前的每次都不同,是個抽著煙的清瘦男人,也不知道他那個長杆的煙鬥裏怎麽會冒出如此之多的雲霧。
永恒走到辛奈的麵前,看著她痛苦的樣子,笑了笑。
他站在她身邊的時候諸鬼退散,因為連鬼神也不敢靠近這可怕的存在。
他的聲音隻有一絲的沙啞,感覺是個原本聲音清澈的青年因為抽多了煙才多出來的那丁點的滄桑感。
“很痛苦吧?他拋棄了你。”他說的很慢,但是聲聲入耳,刻在了辛奈的心髒之上。
辛奈的表情變得更加痛苦,甚至比她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痛苦還要劇烈。
那種感覺應當是叫心碎。
然後他俯下身,將那個沐恩費盡心思寫好的紙條留言取了出來,展開在自己的眼前饒有興致的看了看,然後永恒努了努嘴:“沐恩啊……還是很聰明的。”這話便是辛奈聽不清的了。
旋即他指尖火光躍動,那張紙條被燒毀成灰燼。
做完這一切,永恒之王似乎心滿意足,抬起了腳,但是打算踩下去的時候似乎突然想到這樣還不夠,便告訴了辛奈隻要殺死全部的高塔學生,就能離開這裏,告訴了她這裏絕大部分的辛密。
但是沒說沐恩去做的,是或許能夠拯救更多人的。
這種東西,當然是沒必要告訴她的。
當將所有的東西都做完之後,永恒之王終於心滿意足的舉起自己的煙鬥輕輕擱在唇邊深吸了一口,然後神情舒爽的吐出了更加厚重的雲霧。
那個瞬間這裏麵所有已經死過的存在都變得更加強大。
爾後在兩隻不吃腐肉的烏鴉見證下,他抬起腳,毫不留情的踩碎了辛奈的頭顱。
“人啊,年紀大了就得多活動些。否則老是在家裏待著,身體會長蘑菇的。”永恒沒有看眼前鮮血迸發並且還在不時抽搐的屍體,而是用仿佛在安靜的喝著下午茶的貴族的語調和兩隻烏鴉說道。
“你活動的也不少。”褔金變幻出人性吐槽道。
“嗯……”永恒之王伸出了個懶腰,甚至還打了個哈欠說道,“交給你們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種蘑菇?”
“也不是不好,我最開始的理想其實就是當個種蘑菇的安閑農民,結果陰差陽錯成了神。”永恒閉上眼歎了口氣,似乎真的很無奈。
“要不是我打不過你……”褔金氣的握緊了拳頭。
沐恩此時此刻當然還對此地的事情全然不知,而是竭盡全力的在向中心靠攏。
既然永恒都已經出現,褔金和霧尼當然也知道好戲的高潮要來臨了。
“少年郎……”沐恩在一座房子前停下了他的腳步。
門口有個老者,似乎是在叫他。
“你是誰?”沐恩已經跑的微微冒汗,現在的心情也非常的糟糕。
但是這個人……他因為太正常,所以顯得特別的不正常。
老人在門口躺在椅子上,抽著煙,不時往天上看去。
如果是正常的時候,平原上應該是晴空萬裏的,如果是下午這麽做,肯定會非常的閑適。
可人是否正常有時候與他們精神狀態無關,因為正常是個很可笑的詞匯,因為這是你對於別人或者別人對於你的一個主觀評價。其他人都在肆意妄為,在發揮著自己的屈從性,融入集體的沉默或者瘋狂,這也都是正常的,即便他們吧所有的美德與智慧全數拋棄。
所以正常與否,是看人能否在某個特定的時刻滿足別人特定的期望。
對於自己也是如此。
不過很顯然,這個老頭的狀態對於沐恩此刻來說有點太不正常了。
他仿佛在曬太陽,可是現在壓根就沒有太陽。
“我是不是見過你?”沐恩突然皺起眉頭 ,疑問道。
“哦?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那個老人從躺椅上慢慢的坐起來,笑問道。
“算了,有什麽事情趕緊說吧,說完我殺了你,咱們就此別過。”沐恩抽出腰間的刀,他已經把這裏當成了秘境,不管這裏出現多詭異的情況,隻要可能能夠給他帶來某些有幫助的信息,他都願意為此停下腳步。
但是這個人的狀態有點嚇著他了,所以他決定不管怎樣也要將這個人殺死,防止他做出什麽幺蛾子的事情影響到自己的計劃。
“我知道你想知道的東西。”
“真的麽?怎麽成聖啊?”
“……”沐恩絲毫不按套路出牌,這把褔金給惡心壞了,雖然說實話他可以通過現在已知的信息推算出沐恩如果這樣正常的成長下去,成聖的方法究竟是什麽,但是他不能說啊。
神是維持平衡的,神器是神維持平衡所需要借助的工具,所以他們不可能出手展示自己的力量主動的來破壞平衡。
當然它現在其實也沒有辦法完全的做到原本自己能做到的那種程度了,因為它是神器,但是隻有聖人的能力,所以它自己的力量他雖然明白也能感應到在一定程度上借用,但是沒有辦法完全的激發出來。
否則他也沒法活到現在,一定與其他的那些神器一樣變成了失落的殘骸。
隻是畢竟成聖的歲月也已經無與倫比,對於如今的人來說,他與霧尼也可以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全知全能”。
知識和信息永遠是超乎一切外部所帶來的力量的真正的力量。
這種外部,甚至包括了自己的身體。
“這……你還是不要說笑了。”
“我沒有在說笑,你覺得我當下最想知道的是如何破局?或者是真的那麽迫切的需要了解這裏的情況?別開玩笑了,如果我的力量大於這裏,解決他不是輕輕鬆鬆?”說著,沐恩將自己的戰鬼直接釘入了老人的右胸肺部的位置。
老人慘叫起來,那種聲音不亞於殺豬,再沒了半點剛剛的深沉與滄桑的意味。
“老東西,別跟我廢話玩什麽深沉,我絕對比你更加深沉。”沐恩的眼色如冰,他下什麽狠手的時候絕對是先做再撂狠話的。
“我說……我說……”那老人慘叫著,嘴裏溢出了些許鮮血,看來是肺泡破裂,毛細血管裏的血順著氣管上湧了。
沐恩將治愈法陣直接銘刻在刀身上,很快老人就止住了血,但是看起來也是離死不遠了。
畢竟沐恩的刀還在他的身體裏。
之後那個老頭用很虛弱的聲音和沐恩說了這裏的事情,沐恩聽完直接用雷霆將其撕扯成了碎片。
他已經無比接近於瘋狂。
“聽好了,做這件事的。不管你是誰,我一定會有一天殺了你。我發誓。”沐恩對著著散布在周身的迷霧,咬牙切齒道。
“我等著。”永恒看著塵世的一切,笑得有些快活 。
霧尼看著飛回來的褔金,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種類似於嘲諷的調侃意味。
“被折騰的夠嗆啊。”
“誰能想到這小子這麽狠?而且說話的思維這也太發散了?”
“人家直接透過表象看矛盾本身,就是力量不夠造成的,你誇個這種海口,人家問這種問題也沒有任何的毛病。”
“你放屁,一般的英雄都是問我該如何拯救這裏的人們,或者我怎麽救我的女人。”
“那種蠢材隻是熱血上湧的愣頭青而已,不是運氣好這樣的人那個能成事呢?”
“問他那樣的問題更蠢好吧?”
“你少在這裏聒噪,他顯然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有殺人的衝動的,你還在這裏說五說六看起來跟缺心眼一樣,呸。”
“滾犢子。”褔金抬起自己小小的爪想要學永恒習慣的方法把對方踹下屋簷,結果卻發現霧尼搶得先機直接用鋒利的喙啄的他親媽都不認識了。
愛自己的人,才能被自己殺死……那看來如果這裏有個浪子的話,那個混蛋並不是非常危險,而是立於不敗之地啊。
但是即便是想要自己逃出去,並且也有足夠的人,仍然難以達成。
那個被自己殺死的愛人無法複活,而自己還要再去手機其他五條人命,將視野打開出二十五米以上的範圍,這種情況和難度顯然並不算是非常的困難,那種精神的敏感程度也沒有完完全全的超乎肉體的承載能力。
但是沐恩知道隻要想往外跑 ,肯定會被他們群起而攻之。
這樣的話,除了自己,恐怕這裏沒有人真的能跑出去。
因為那增幅除了視距和精神的敏感程度,其實什麽也不加。
這哪裏是什麽逃殺的遊戲?
根本是讓所有人懷抱著虛假的希望去瓦解他們所有的情感然後在他們付出了一切努力之後給他們最深沉的絕望。
愛自己的人沒有那麽多……有些人甚至一個都沒有,他們天然就失去了逃出去的資格,而愛自己的人被自己殺死之後也沒有辦法複活了,所以在他沒有逃出去在外圍被殺死的情況下,那個人也會失去自己所有的希望。
雖然醒來他還是正常人,而且如果足夠謹慎甚至可以永遠當個正常人……在這片濃霧之中,但是他永遠也沒辦法走出去了,因為那個屠夫和他的肉鉤不會放走這些人的。
然後就這樣清醒的受到折磨。
爾後,所有人在彼此屠戮,保持清醒的人會越來越少,因為隻有殺死了擁有視野的人時,那些已經死過很多次的村民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主觀意識,不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變慢。
到了最後,或許會發現,那些仍然擁有所謂遊戲資格的人可能已經沒有了出去的條件,那些隻能被他人屠宰的村民或許還存在著機會,但是這種機會也隨著不斷地死去變得愈發渺茫。
此地是人間煉獄,他人即夜叉修羅。
你非要把每個人的人性,那最醜陋最肮髒的部分撥開看嗎?這與喜歡吃屎的狗有什麽區別?
沐恩如此想到。
永恒之王噗的一下咳嗽起來。
“小朋友,你這話說的也太狠了。”
但是仍然有辦法,中心,還存有希望。
他終於越過了這個最外圍的村子,來到了中心地帶的區域,迷霧籠罩的更加深沉,搞得他什麽都看不清。
而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好像這些村民的攻擊性變得越來越高了,沐恩能夠在許多的地方發現開始腐爛的屍體。
顯然,他們都是曾經把自己的愛情和信任交給了他人。
可那些人辜負了他們。
辜負了他們……
沐恩看著他們麵目可怖的、長滿蛆蟲的屍體,很罕見的有些難過 。他已經很久沒有為他人的生命感到如此的難過了。
或許這是因為他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那種拋棄所產生的內疚感正在逐漸占據他的心髒。
他也知道,這種事情、那個時候。其實任何借口都不應該成立 。
“我也沒有自己曾經想的那麽高尚。”沐恩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將那種沉鬱的感覺壓下去。
年輕人難道不是應該有“不朽感”嗎?為什麽我一絲一毫都未曾感覺過。
總是如此的悲傷。
他接著向前,暫時放下心中的那些疑問和猶豫不去是思考。
奪取靈魂是要殺人的,也就是說,他最後如果成功了,拯救的也大抵是群殺人犯罷了,而且說是對於最親愛的那些人、陌生人痛下殺手的殺人犯。
真的值得嗎?
他不去想,也不敢想。
權當是為了自己吧。
至少沐恩殺的人,都是那些想要殺死它的。
隻是有句話讓他感覺有些疑惑。
那個老者之前跟他說,要殺死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也就是說高塔的學生隻能通過殺死自己的同學來籌措靈魂。那為什麽那些村民還想要攻擊自己呢?
因為他們的靈魂更加高貴不成?
他拒絕相信這樣的說法。
靈魂隻有不同,沒有貴賤。
“你仍然存在如此之多的幻象啊……”永恒看著沐恩的靈魂,仿佛正在律動和舞蹈的精靈。
這種稚嫩的豪橫,讓人感覺無比的有趣。
濃霧中心的霧氣更加濃鬱,隻有五米,再加上這些東西的攻擊性還有速度之類的突然都變強了不少,這讓沐恩很難進行反應。所以沐恩在猶豫是不是要殺掉幾個來攻擊他的村民,但是他又不願意,因為還沒有探明中心的位置,他害怕那裏會有更加殘酷的戰鬥,如果現在殺人,那麽到了那裏,可能會出現比較難受的情況。
雖然沐恩能夠控製的住自己,但是在打架的時候還要費盡心思的克製,這總也不是件讓人愉悅的事情,會非常的耽誤戰鬥力。
可是他們又是怎麽發現自己的呢?
沐恩對此的確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就像是他在自己的身影出現在其他所有人眼中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他在這濃霧的深處也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影子。
在這最核心的區域之中,就連普通的正常狀態都是中罪過。
突然間,不知道是有誰故意的還是事情就發生在這裏,他看到了件散落的衣袍。
他沒法坐視不理,因為那件衣袍屬於新塔院,所以他追著這件衣袍過去,發現了一具屍體。
已經開始腐爛了,但是並不算特別的嚴重,時間上也能對的齊高塔的學員進入這裏的時間。
還是個熟人。
當然也沒有太熟悉。
是曾經雷院的亞曆山大,在那個時候曾經和自己一起執行過任務,雖然時間不長兩人就分開行動了。
“你也是個有情嗎?”相比於那時候的青澀,兩人如今都已經成長了很多,不管是魔力回路,還是身高長相。
隻是又人隻得永遠停留在這個歲月了。
沐恩再次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