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所謂祝福
沐恩回過頭去,那些怪物已經被叫聲引動,沐恩知道他必須要快點解決眼前的這個麻煩家夥,否則被這群怪物包圍可能情況就不太樂觀了。
但是在嚐試解決對方之前,沐恩肯定還是更希望可以兵不血刃的離開,隻是他左突右閃,依然沒有辦法越過這個劊子手的刀圍。
沐恩眼中電光閃爍,手指間輕輕的從自己的項鏈前劃過,銀白色的流光被引導而出,在手中化為那柄銀白的長槍。
“好兄弟,要不是你的材質不夠出眾,我肯定給你再好好的磨一磨回路刻印。”沐恩自言自語著,然後將自己的魔力注入。
因為迦爾納的秘法是先天性的,幾乎顛覆沐恩的認知,所以他給對方設計的回路肯定沒有辦法使用那種秘法進行。他也不是沒有問過迦爾納,但是迦爾納表示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的魔法天生就是這樣的運轉,很難用言語形容。
所以沐恩給他設計的武器,肯定是個用普適的雷元素魔法就可以進行驅動的,雖然這樣一來對於自己的秘法魔力會少了些許神奇的特性,但是在絕大多數的環境下,還是可以給自己帶來一定的收益。
況且迦爾納那種非常特別的魔力竟然可以直接對這個東西進行驅動,至於為什麽沐恩已經不想知道了,反正他明白世界有時候是不講道理的。
長槍在空中畫出的流光如同銀狐躍落,沐恩用非常強悍的爆發力強行將那把大刀挑飛,然後衝了過去,那柄長刀雖然與自己的傀儡分離,但是它可以將傀儡牽引道自己的身邊。
劊子手的本體不是那個長的如同蜘蛛嘴一樣的人型,而是飽含著殺意和瘋狂的長刀,所以沐恩將其向後挑飛之後衝了出去。
刀的強度和本身蘊含的從死於其下的王魂那裏掠奪的痛苦有直接的關係,而這個城市裏人有不容易死,在死亡之前就已經積攢了很多的痛苦,所以沐恩覺得這裏的劊子手很可能自己難以殺死。
惡魔生物的狀態各種各樣,力量的來源也並不完全是來自於魔法,畢竟他們是苦難所製造的產物。
這就導致了很多的惡魔生物雖然本身的強度可能並不是那麽強,但是很可能會在秘境的特殊環境下變成牛皮糖。
就比如劊子手。
欺淩弱小者往往不會擁有特別強的技戰術,所以沐恩遇上同等級的劊子手基本上是由穩贏的自信心的,可是在這種環境中,自己雖然可以贏他,但是沒有辦法殺他,沒有辦法殺他那最後被磨死隻是個時間問題。
這樣的事情用屁股想都知道太不劃算,所以腳底抹油直接開溜。
前往書庫的路是向上的,需要消耗更多的體力,而從上方襲擊而來的敵人會拖慢沐恩的腳步,夾雜著各色的魔法在這前夜之中照耀方寸的空間。
書庫的門被猛然打開,正在幫著繩子繞柱旋轉的兩個人看起來怔了一下,然後似乎是因為那邊的靈魂墜落了些許,所以立馬開始更快的走了起來。
“枯條呢?”沐恩問道。
“還沒有回來。”肄業生渾身是汗,而且看起來一幅搖搖欲墜的模樣,腳下的法陣沒有畫完,看總體應該是個精神屬性的法陣,但是具體的內容和作用究竟如何沐恩尚不清楚。
“那他今天應該是回不來了,希望能有些收獲。”沐恩做了下來,因為太過疲憊甚至忘記了這裏的凳子似乎不太抗坐,結果很意外的坐下來沒有倒塌。
“你覺得這個法陣有什麽問題?”
“有點複雜,你得先跟我講講這是幹什麽用的。”
“收束魂魄,我想試試看用這個方法能不能將他們的魂魄招引回來。”
沐恩在腦子裏翻了翻自己看過的書,覺得這個東西成功的可能性應該比較小,所以他便如實告知了肄業生自己並不看好這個想法。
“你小子能不能不要這麽唱衰我老人家!”那邊正在不斷走路估計已經非常疲憊的隊短罵道。
“隻是理性分析罷了。對了,有這個時間不如跟我講講你們是怎麽變成這樣的,說不定我能幫你們想出點靠譜的方法。”
“我這個為什麽不靠譜?”肄業生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許的不滿。
“這裏是無光尊者的領地,所以被感染的肯定是他的權能之力。秘境守則是任何情況都有解開的方法,但是權能一定是在普通魔法之上的。所以在權能效果已經達成的情況下,普通的魔法應該是沒有辦法進行招引了,所以我們要在其他的方麵想想辦法才行。”沐恩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意冒犯。
“瘦子,你跟他們講講吧?”隊短感覺自己現在一點也不想講話,而且現在這樣被一根繩子拉著走,不僅頭暈而且還讓他格外的感覺自己像一頭正在拉磨盤的驢,簡直沒有比這更讓人難受的事情了。
“我們昨天的時候,是從外圍的城牆進入的內城,但是還沒有搞清楚什麽情況,就突然開始敲鍾了……”
“別說廢話,告訴我你們在深夜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情況,包括主觀的感受和客觀的變化。”
“靠,能不能慢慢聽我講,而且你說話就好好說,什麽主觀客觀的!”瘦子罵道。
“行了行了,還是我來說吧。”隊短知道瘦子現在心理壓力不小,所以便將活攬了過來道,“是這樣的,我們在深夜的鍾聲敲響之後,就發現周圍的環境全部變黑了,而且非常神奇的是,我們幾乎是一點也看不見,我嚐試了光魔法,也隻能勉強的照亮幾十厘米的範圍,而那種強度放在平常絕對夠照亮一座城堡的大廳,而且是分毫畢現的那種。可是吸納在,我甚至隻是將手臂伸直,都沒有辦法看清手上的那團光。完全就是瞎子一樣。”
“那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沐恩想了想,發現好像隻有這麽一個詞。
“當然!我們原本是蜷縮在城牆內的,但是進入了深夜之後,好像什麽東西都消失了,我們甚至沒有辦法感覺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踩在地麵上,我伸手去摸牆壁,但是卻摸了個空差點摔倒,但是走的累了想要在一個地方稍微的休息一下,往後一倚又覺的靠在了牆壁上。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感覺到了黑夜中的氣息,怎麽說呢,那種氣息是忽遠忽近的,好想在身邊又好像在遠方。”
“什麽氣息?”沐恩聽到氣息,來了些興趣。
“邪術師的氣息。”隊短一邊走一邊緩緩的說道,“我不敢相信在這裏都能遇見邪術師,但是我感覺那些東西好像沒有發現我,我就叫上瘦子悄悄的跟了過去,然後你猜怎麽著?”
“如果你不想死我建議你別賣關子,趕緊說。”沐恩很無奈。
“誒我說!你這個人怎麽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不要跟枯條那個悶騷貨學壞了,他也就是看起來冷清,其實心裏壞的都不提了。”
“你到底要不要說正事……”
“好好好,說正事。那時候幸好我反應的快啊,因為在我看見對方的時候就差點碰到了人家,甚至我身體的凸起部位都已經碰到對方的鬥篷了。”
“不是吧?你看著邪術師都能……”肄業生聽到了這個話,顯然被震驚了。
“你在想什麽呢?我說的是我的鼻子啊!難道我的鼻子不夠筆挺嗎?!”
“下次挖戰壕,我會建議用你的鼻子作參照物的。”肄業生冷不丁的毒舌道。
“嘁,你根本不懂得欣賞成熟男性的魅力。好了不要打岔,讓我接著說。我就和瘦子一起把那個人給幹掉了,然後我就發現,好像對方不止一個人,而且領頭的發現了我們。我就隻好拉著瘦子趕緊離開,在這個過程中還遇到了那種狼人,我和瘦子非常費力的才將對方殺掉。”
“等等,我有個問題。”沐恩說道。
“你說。”
“你們如果視野如此的狹窄,為什麽還可以知道彼此的位置?”
“這個……”隊短好像有些猶豫。
“不能說!”瘦子大聲製止。
“快點的,咱們的時間不多了。”沐恩覺得自己這個說話方式確實有點枯條的味道了。
“我們是手拉著手的……”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樣的,沐恩甚至覺得隊短的語氣有些嬌羞……
“那你怎麽能保證,你始終拉的是同一個人呢?!”書庫的門再次被打開,渾身是血的枯條出現在那裏,他的身上每寸肌膚都透露的戰鬥的痕跡。
沐恩看到這個情況,吃了一驚,立馬站了起來,問對方發生了什麽。
“你肯定想不到我在教堂中發現了什麽,沐恩。”枯條往前走了兩步,然後摔倒在地,沐恩這才發現他的背後有深可見骨的刀痕。
“什麽情況?!”沐恩大吃一驚衝了上去,但這個時候因為之前對方言語的提醒他還留了個心眼防備了一下“磨驢”二人組。
“異客……我知道了異客的意思。”跌倒的枯條支撐著爬了起來,然後告訴沐恩趕緊關上大門。
但是時間似乎有些晚了,那個聖女從天而降將跑過去的沐恩炸飛好幾米遠。
“你不該窺探這些秘密。”落點的位置是枯條的所在,但畢竟是高塔出身的法師,枯條在千鈞一發的時刻還是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然後被你們當成祭品殺死嗎?”枯條跑出來的方式其實非常狼狽,一點也不像普通民眾想的威風凜凜瀟灑寫意的魔法師。
反而看上去像是苟且偷生的可憐蟲。
不過活著就好。
“這是宿命。”
“這是你二大爺的宿命!”枯條站起來,他身上的傷口非常之多,加上剛剛那突然間的發力,不少的傷口被撕開的更大。但是他依然不屈不撓的站起,胡亂的抹了幾把自己臉上的血,一副凶狠的眼神。
與此同時,心湖回蕩起的信息告訴了所有的人一個消息,賣唱的死了,被這些人當成了祭品血液流幹而死,靈魂不知去向。
而此時,“瘦子”掙脫開了繩索咧嘴一笑,然後嘴角的那個弧度開始越來越誇張,最後變成了一個惡魔生物。
換型怪。
“看看你們幹的好事!你們把汙穢帶入了神聖庇護之地,這片圖書館也要被黑夜吞沒了!”
“好家夥?發生啥事了?”隊短此刻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牽了個大寶貝回來,我親愛的隊長。”沐恩感覺腹背受敵,還要保護病號,這就有點難辦了,所幸先開個玩笑,免得死在這裏以後都沒法再開玩笑了。
當然,其實他也不是那樣比較喜歡在絕境開玩笑的人,所以當下的情況其實還沒有特別的被動。
能把枯條傷成這樣,沐恩覺得那個衣著暴露的姑娘估計不太好惹,現下正在瘋狂的想辦法。
“啟動我們昨天刻畫的法陣,肄業生。”沐恩衝到隊短的麵前,幫他擋下了三兩攻擊,並且叫隊短豎起耳朵聽聽周圍的情況,有破空聲趕緊跑就完事了。
“那你把繩子解開啊!拴著我算怎麽回事?”隊短急的跳腳,但是沐恩正被換型怪牽製著,沒有辦法施以援手。
“如果這裏即將被黑暗吞噬,那我真的建議你趕緊跑跳,要不然等會回家的小夜路可能不是那麽好走。”枯條冷笑著,從自己的魔導器中取出一瓶魔藥,然後一飲而盡。
並且他第一次展現了他的武器,這把權杖在當初獵龍的時候都沒有出現過。
重重一跺,炙熱且猛烈的光元素從那顆品詣極高的水晶中散發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跟這裏的所有人同歸於盡。
法陣被啟動,強烈的魔法帶有極強的審判意味,那種高高在上不帶感情的力量是惡魔生物最討厭的的感覺,換型怪尖叫著想要奪窗而出,但是沐恩的雷霆可不是那麽容易躲過的。
雷霆這種狂暴的元素,天然克製一切——不管所謂的正義與否。
然後那可憐的換型怪就在空中被炸碎成粉末,然後淨化之力輕盈的落下,讓那些漆黑的物質發出類似用油烹炸的聲音。
沐恩回頭,聖女正在強烈的光元素下節節敗退,即將被趕出這個書庫。
那種視覺衝擊力極強的純粹元素碰撞沐恩從沒有見過,但是這種火花四濺目眩神迷的感覺會讓人本能的覺得非常激憤。
那聖女顯然與他們使用的力量並不完全相似,而是某種奇怪的東西,裏麵的蘊意十分的複雜,讓人難以在一時間將其描摹完整,但是感覺或許並不是那麽的歡快。
“這就是那所謂的‘祝福’啊!沐恩!”枯條快要堅持不住了,操縱魔法本身就是對體力、精力和魔力的三重消耗,他本就有傷,如果再這麽下去,對方力量耗盡之前他就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
但是沐恩卻沒有衝過去幫助枯條,而是來到了肄業生的身邊,
“精神,陣眼。”他說的很簡潔。
肄業生讓出了陣眼的位置,沐恩落在上麵,指尖上魔力凝成絲線。
這還是他在靈魂完備之後第一次親自操控法陣,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竟然讓他覺得有些激動,不過現在不是激動的時候,他需要掌控法陣對那個現在還不知道確切底細的女人進行精神力的壓製。
當然,這需要些許時間,因為本來這個精神法陣想要發揮的作用是引導。
引導精神和靈魂,或許聽起來很像個正麵的效果,但是也可以在對方使用魔法的時候再用,讓目標直接精神恍惚。
比如現在。
那個聖女雖然使用的力量和傳統意義上理解的魔力有不少的出入,而且她的祝福確實是不知道那頭牛鬼蛇神賜下的,但是不管用什麽樣的力量,都需要進行精神的參與,所以沐恩就趁虛而入,讓對方的施法過程被打斷了。
旋即熾烈的光芒將這前夜照了個通透,竟然讓人感覺這個地方或許真的還存在希望。
大門關上,審判法陣發出盈盈的閃光,今天應該還是個平安夜,那聖女並沒有繼續在做糾纏,因為不久之後,代表著深夜的鍾聲開始響起了。
“鍾聲是不同的,你注意到了嗎?”枯條扶著自己的權杖跪倒下來,眼眉低垂,甚至瞳孔都有些渙散了,可想而知他傷的究竟有多重。
沐恩放任法陣自行運轉,手中的魔力在枯條的腳下直接刻出治愈的回路。
“我注意到了,但是我沒有想到它們之中存在什麽規律……其他的人還好嗎?”
“我不知道,我隻看見了賣唱的。”
“看起來你並不是很難過。”
“難過是交付給餘生閑暇時候的回味,現在我們沒有精力關注這些。不是嗎?”
“或許吧……但我沒有辦法像你說的這樣。”
“沒關係,你還年輕。總有一天你會和我們一樣見慣了別離。”
“瘦子……也死了嗎?”
“沒看到屍體,那就是還沒有死,我們要去救他們。”枯條的話似乎代表了他不是真的像自己表現出來的那樣無情。
“對了,你說你知道了異客的意思?”
“嗯……但是我現在無法為你解答。”
“為何?”
“我快要撐不住了,讓我休息一會……對了,為什麽你就這麽確定我就是真的呢?”枯條覺得在自己說過那句話之後,沐恩卻對自己還是缺乏防備,這似乎是種沒有警惕性的表現。
“如果你是假的,那邊殺了你就好,這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可糾結的。如果近身,你沒有任何機會能打得贏我。”
“哼哼,很自信嘛,不錯,這才有點學院大比無冕之王的意味。”
“無冕之王?”
沐恩感覺自己好像沒有在別人的嘴裏聽到過這個詞,有些許的好奇,隻是枯條沒有回應他,不知前者是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了過去還是根本懶得理會。
隊短的繩子並沒有被沐恩所斬開,所以隊短聽到四周似乎安靜了下來,也沒有多說什麽,仍然在那裏慢慢的繞柱而行,不知怎的,感覺他好像有些落寞。
“接著跟我講講吧。”沐恩來到隊短的身邊,現在的情況已經越來越複雜了,這給他也帶來了不小的心裏壓力。
“也沒什麽可講的了吧?”
“那可多了。比如說,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的情況不對勁的。你有沒有用那個魔導器嚐試破障等等。”
魔導器的強度不能簡單的用本身的等階評價,也不能 僅僅隻靠回路的精密程度判斷。雖然說等級高的魔導器往往會更強,但是很多低等級的魔導器其實本身的素質也非常的優秀,這多虧了其中所包容的魔法,這些魔法可能簡單但是卻效果奇佳,從而令本身的價值得到了飛躍。而提燈隱者的這種可以相對比較大批量生產的魔導器就是這樣的類型。
隻是,魔導器的品階對於進攻性的魔導器來說,是具有極高參考價值的。品階並不由效果判定,而是由材質、雕刻的難度和稀缺性三個方麵綜合考量的。前兩個要素在判定的分數比重裏是最高的。
“我肯定試驗了啊,但是很顯然並沒有什麽效果。但是提燈隱者的光芒可以照亮更遠一點的地方,至少可以照亮周圍將近一米的範圍。”
“發現了什麽?”
“什麽也沒有。”說到這裏,隊短似乎有些煩躁了起來,“我沒有辦法把那種詭異的感覺完全說出來,很多東西你必須要自己的嚐試才能知道到底是怎樣的感覺。但是如果你娶了,就有可能落得我們一樣的下場,所以這件事是無解的。”
“別這麽悲觀,隊長。”沐恩用了隊短的敬稱,“等枯條醒了之後,我們就可以有更新的線索了。”
“希望如此吧……”
沐恩能從隊短的語氣中聽出頹唐的意味,他歎了口氣,但是也毫無辦法,這種情況之下,個人的意誌無疑是最為重要的。
巡禮者們需要在每個地方都待上些許的時間,好總體的判斷出這個地方的危險程度究竟如何,而眼下的這種內鬼情況沐恩認為那些要先於自己來到的巡禮者們肯定也已經經曆了,但是他們就沒有任何事情。否則,如果巡禮者們死亡的數量過多,並且沒有找到好的解決方法,那麽這裏的環境應該會被標記為黑色才對。
紫色是一線生機,黑色 是全軍覆沒,與那兩種難度對比,這裏應該如同幼兒園的托管班一樣溫柔。
沐恩明白這些巡禮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每個人的思維都極為發達,並且總能做出正確的判斷,最重要的是除了這些他們還非常的能打。但是自己也不是什麽蠢材,而且身手也不差,他覺得那些巡禮者們能解決的問題他應該也可以找出對策才對。
深夜來臨的時候,大書庫內的光線比昨天還要黯淡,即將接近隊短所說的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了。
“怎麽辦?”肄業生顯然對剛剛聖女所說的話耿耿於懷,此刻非常的擔憂。
“如果他們殺了賣唱的,祝福的力量應該變得強大不少。”沐恩如此回答。
“可這裏顯然不是那樣的。”
沐恩點點頭道:“的確不是。”
異客……別而不同者為異。和這裏的人不同,所以外來者被稱之為異客。
“你感覺到了?”枯條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是應該已經醒了過來。
“嗯,那個曾經的王可能也是從外麵的世界進來的,和我們一樣,所以擁有天然的對這種詛咒的免疫。”沐恩此時其實已經看不到枯條了,但是他並沒有太多的擔心,隻是這樣平靜的對話道。
“沒錯,但是這樣似乎仍然不能解釋他們為什麽不受黑暗的影響。”
“……”沐恩再次沉默,他慢慢的踱步到窗口處,看著遠方,奇異的,外麵並非是全黑的,可以在這壓抑的氛圍中看見閃閃發亮的教堂。
“我明白了。”他輕輕的回答道,相出了問題的答案,他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說說吧。”枯條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裏的詛咒是無光的君王,這裏的祝福也是無光的君王。他們此刻供奉的神明已非之前的那位。我在王城之中沒有找到任何完好的神像,很可能是被這裏的人蓄意破壞。但是我們似乎並不需要刻意的尋找神像,那些醫生不是現在這個教派的同夥,那麽他們臉上的麵具肯定就是舊時代殘留的蘊意。”
“這也是他們遊蕩在城市裏的原因?但是還有很多的問題沒有解決。”
“的確如此,比如說為什麽那個時候的王族沒有受到現在我們會遭遇的‘離魂’影響。不過這種東西想來十分簡單。那個麵具雖然十分抽象,但是我猜測很可能是無相活佛的崇拜者有可能所佩戴的東西。但是無相活佛並沒有特別熱衷於管理塵世的一員,所以他的領地被無光尊者所入侵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確實。但是你為什麽會認為他們的祝福和詛咒都是無光尊者所設下的呢?”
“我有個很大膽的想法……”
植物的生命力總是非常頑強的,但實際上,作為不能移動的生命,它們缺乏自主選擇的權利,在詛咒剛剛降臨的時候,一年生本就生命力脆弱的莊稼就開始凋敝,然後是城外的叢林。
逐漸的,這種詛咒傳播到了家畜的身上。隨著不斷的滲透,連人也感染了。
無法死去也無法活著。
‘可是詛咒本身隻是為了讓他們染上怪疾嗎?’無名的王者在自己的日記中寫下了這些話。
恐怕並非如此。
而王者對於神秘的無光尊者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曉這個地方的災難究竟是誰一手造成了這樣的災難。
最終詛咒的力量汙染了幾乎所有的生靈,但是這還不夠,隨著時間的推移,整座城市都在死去,泥土無法長出新的作物,怪疾所帶來的的折磨改變了人們的樣貌。
讓人死亡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聖人想要屠城絕對不會是現在的情況,手段不會這樣的繁瑣。
所以,無光賢者想要帶給這些生命的,是折磨。
讓他們的身體變成囚籠,永遠的困住自己的靈魂,感受著 自己一點點死去,宛如墜落在無底的深淵,周圍的壓力明明在越來越大,自己明明已經要承受不住,可偏偏就還是擁有著自我的意識,仍然苟活在世界之上。
正是這種絕望,化作了詛咒的養分,在無光尊者離開之後,仍然影響著這個已經枯槁的城市。
“隊長。請不要放棄希望。”沐恩對著隊短,鄭重的說道。
隊短仍在那裏慢慢的行走,盡量節約著體力,並且傾聽著沐恩和枯條的談話。
無光賢者並非隻為了剝奪他人的視覺,那樣的光隻是感覺上的光。
且不說真正的天光聖人是否能夠完全的剝奪,隻說僅僅隔斷他人的感知覺,這樣的力量無法匹配聖人的名號。
所以重中之重,是如何剝奪他人心裏的光。
沐恩仿佛看到,無光尊者的化身就混跡在那些背叛自己信仰的人群中振臂高呼,推翻神像殺死君王,讓人民互相猜忌、互相背叛、互相傷害,然後消失在深夜之中。
“鍾聲,你們可以永遠也不敲響,但是如果‘祝福’真的消失了,那麽鍾也會破碎。這個世界就會永遠進入永夜,你聽明白了嗎……聖女?”那個男人在昏黑的剪影之中挑逗著麵前的女人。他知道,她們可以為了存續無所不用其極來留下來自外麵的那些人,那些……異客。
隨後他抹掉了自己存在的所有證據,殺死一名“最後的騎士”,混入隊伍之中離開城去。
在臨別前的最後,他回過頭,笑了笑,將外郭的門口用遠定格在了他離開的那天,用這種方法混淆來者的視線。
僅僅是如此簡單的一個陷阱,就足以讓那些自恃聰慧者盡數在此地折損。
而他撒的謊,不會被揭開。
詛咒的養分便是那深沉的絕望。
可如果隻是人心被壓力完全的摧毀,那麽他們會自殺,這樣絕望便戛然而止。所以那種絕望是解脫,並不會帶來持續的痛苦,也就不是真正的絕望。
留下一線的希望,所謂的祝福,隻不過是用自己的力量混合外界之人的魂魄,在自己的力量範圍中撐起一小片不斷收縮的屏障罷了。
可憐的人們根本不會知道,如果他們願意放棄希望,無畏的死去,那麽這個地方不需要太多的時間,就可以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但是他們不會願意的,沒有人會願意。
哪怕他們已經成為了詛咒自己的本身。
當然,沐恩的猜想並不包含外麵的馬糞味道,因為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辦法解釋那個部分,所以才會稱自己的想法是大膽的猜測。而且關於鍾聲的作用,其實他也吃不準是否真的如此。
可是即便如此,沐恩覺得好像還是沒有辦法解決當下的困境。
“有個極端的辦法,”枯條站了起來活動活動自己的身體,骨骼哢哢作響,聽起來很生猛,“我們把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殺掉,然後讓深夜到來。我們在教堂裏等著。”
“不行。”隊短否定道,“這樣的行為風險太大,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力量會消耗完畢,所以不能冒這個險。而且還有很多的人沒有找到,不能就這麽丟下他們。”
“所以我說是極端的辦法。”
“我在回來的時候其實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就是在前夜的時候,那些怪物都會聚集到破敗王城的周邊,意圖未知。”
“哦?你在王成中有沒有發現什麽?”
“這些書,是你說有可能有線索的,我都帶了回來。”
枯條摸著黑走到沐恩的麵前,然後就著微弱的光亮要貼的極近才能看清書上的文字,所以閱讀起來非常的吃力。
“這東西,你是在哪裏找到的?”有限閱讀的肯定還是手書的那些泛黃紙張,隻是他在剛剛看完了前幾頁後就非常吃驚的問道。
“我是在一個破掉的櫃子裏找到的,可能是裏麵的夾層,因為藏得還真的挺深的。”
“這上麵記錄很多東西,最重要的是。那地方下麵有空間。”
“密室?”
“正是如此。但是很遺憾,如果要去的話,恐怕隻有你我其中一人可以去了,剩下的人要留在這裏。”
“隊短,看看你多礙事。”肄業生說道。
“我也不想啊!”隊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委屈。
“那就我去吧。”沐恩自告奮勇,畢竟不管是從潛行的能力和各方麵的綜合素質來看,他都是完成這次任務的不二之選。
“我也是這樣想的,隻是上麵說那是道密碼暗門,我們不知道密碼是什麽。”
“有多少位?”
“不知道。”
局勢再次僵持,沐恩撓了撓自己的額頭,有種遊離在爆發邊緣的感覺。
那裏都是阻礙,都是絆腳石,真是讓人煩躁!
“對了,還有件事情,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那個聖女的力量。”
“嗯,我也是從這個裏麵推斷出剛剛的結論的。”
“很好,那我也相信你應該知道了我們這裏比昨天要暗的多。”
“嗯,看來她可以消耗這些祝福的力量。既然如此,她簡直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不,恰恰相反,她處在了必敗之地。”枯條笑道。
“我勸你少說大話,你剛剛差點就死掉了。”
“那是因為我遇到了機關,所以才會受傷。而且在判定賣唱的到底死了沒有的過程中我收力了不少。”
“除了他還有其他人陣亡嗎?”
“目前沒有發現,不過我覺得其他人應該都已經和隊短這個傻子一樣在黑暗裏迷失了,所以我覺得還是不要報太大的希望比較好。”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鍾?”
“鍾樓太狹窄,上去了就回不來了。”
“一切等到明天再說吧。”沐恩歎了口氣,他現在是真的非常的煩惱。
可能這就是腦力勞動讓人感覺心力交瘁的地方了,想要發泄卻發泄不出來,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卻又硬要解決。
如此鈍刀子殺人的感覺真的會把人逼瘋的。
褔金和霧尼站在永恒之王的肩膀上,正在你一眼我一語的交談著。
褔金:“這個小朋友確實很有天賦,這樣的東西都鞥讓他給猜出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精彩絕倫的推理了。”
並且在褔金說完之後,霧尼竟然罕見的點了點頭肯定了對方的說法道:“的確如此,不過無光是真的非常的混蛋啊,這樣的細節的東西簡直就隻能用來欺騙聰明人。”
“你們兩個安靜點好不好,我需要休息一下的。”永恒之王聽到兩隻渡鴉在這裏嘰嘰喳喳,看上去是真的非常無奈。
“那個小朋友不是你相當青睞的嗎?”霧尼問道。
“什麽小朋友?沐恩嗎?你們怎麽能在這裏看到他的情況?”聽到這話,永恒之王竟然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們上次吃了他的肉啊。”褔金啄了一下永恒之王的天靈蓋,竟然讓永恒嘶了一聲。
“你要是再這麽放浪,我可就把你給燉了。”
“少說這種廢話,不要這麽難伺候。”說著,褔金就又啄了一下。
“誒誒,行了行了。”永恒之王揮揮手,然後站了起來,看起來睡眼惺忪的樣子。
“不需要睡覺就不要裝了。”霧尼吐槽道。
“你不懂,這叫享受生活……好無聊啊,來找點樂子吧。”
“你的新秘境構建完了嗎就找樂子?”
聽到這話,堂堂永恒之王竟然感覺無言以對,長籲短歎了幾聲之後雙拳同出把兩隻惱人的渡鴉打飛出自己的秘境之中。
“謝謝你們的提醒,朕這就接著來加班。”說罷,永恒便一步步走入虛空,再次進行那種令人疲憊而毫無樂趣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