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一心尋死
人如果真心尋死,那是誰都攔不住的。
大多數嘴裏含著要自殺的人,實際上真的見識過人死亡的場麵時,都會立刻打消自殺的念頭。
然而王如海卻是鐵了心的要死。
在收監王如海的當天淩晨,王如海竟然掰斷拘押室內的牙刷杆,利用軟質牙刷僅有的一點塑料連接部分,刺入自己喉嚨三十多下,這才致使他腔血回流器官,活活將自己憋死在拘押室內。
王如海的死也許對他是一種解脫,但是對曾警官和我而言,卻是失去了最快解決心中疑問的渠道。
“雖然最後沒能留下他的口供,不過我這裏到底有一段審訊他時留下的視頻。”曾警官將自己打手機拿給我,翻出一段監控錄像。
曾警官大概每天都會看這段視頻幾次,不然他也不會將監控錄像拷到自己的手機裏,而且點起來輕車熟路。
點下播放鍵,手機的屏幕開始播放畫麵。
因為是監控視頻,並不是十分清楚,不過看見人的五官還是可以的。
視頻開始播放的最初一段,隻有王如海一個人。他爬在桌子上,雙目無神,雙手緊緊抓著頭發,似乎是在懊悔,又好像是在思考什麽
很快,曾警官一個人走入審訊室內。
這段監控視頻並不是無聲監控,我能聽得見曾警官和王如海的所有對話。
“小海,你還記得我嗎?”曾警官放下案卷後,開頭第一句話便出乎我的意料。
王如海上下審視過曾警官的五官後,不敢確信道:“曾……曾哥?”
“沒想到隔著十二年再見你,竟然是在這種地方,這種情況。”曾警官掀開桌麵上的兩張檔案紙:“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說吧,你今夜都做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王如海臉上的神情怪異,他的眉頭不停的翹動,表示他的內心因為某個決定,正在激烈的掙紮當中:“我說出來你會信我嗎?”
“我相信。”曾警官沒有猶豫道:“但是如果你跟我說一句謊話,被我識破。你再說什麽我都不會信你了。”
王如海連連點頭:“我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先說今晚你都做了什麽。”
曾警官的問法很有技巧,他沒有直白的問王如海:你為什麽殺人!
如果他這樣問,等於在王如海為自己辯解之前,他已經認定王如海是真正的殺人犯。
即便有人證和物證,但是在百分百確信之前,嫌疑犯就還是嫌疑犯,並不是真正的罪犯。
“我今天……我今晚.……”王如海一時不知如何開頭,他停頓了很長一會,突然道:“曾哥!你肯定認為我是殺人凶手,但是我姐姐、我姐夫,還有其他人真不是我殺的!”
“有兩名執勤的警察提供目擊報告,說看到你在客廳位置,襲殺了你姐姐的女兒,叫趙……”
“依依。”王如海臉色猛然冰冷下來:“她現在情況怎麽樣?”
王如海在提及趙依依時,表情異常緊張。這種緊張與剛才他表現出的害怕完全不同。
從我這個第三者的角度去解讀,他的緊張也許隻是出自於自己變態的心裏需求。
在趙依依之前,他殺了四個人,四個人都是一刀斃命,唯獨趙依依被送至醫院搶救,沒有當場死亡。
很多精神出現問題的殺人凶手,都很看重殺人的細節。也許他的緊張就來自於趙依依是死是活,他在緊張的等待曾警官的答案。
曾警官舔了舔自己幹裂的上下嘴唇:“進來前我剛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趙……
“依依。”
“對,趙依依沒能搶救過來,已經被醫生宣布腦死亡了。”
現代醫學判斷一個人是否真的死亡,並不是依靠心髒測停,而是腦細胞活躍度。
當腦細胞的活躍度為零時,代表著一個人的生命已經徹底結束,任何搶救方法都不可能奏效。
“她死了?!”王如海的一邊嘴角竟然上翹,看起裏像是要笑出來一般:“哈……哈.……她竟然死了?那太好了!”
“太好了?”
“不不!”王如海連忙擺手:“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匪夷所思,但我說的都是真話。”
“我聽著。”曾警官的板著臉,剛才王如海的表情變化讓曾警官起了疑心,或許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有心理問題也說不定。
王如海點點頭道:“我殺的人隻有一個,就是依依。我姐姐和姐夫,都是被依依殺!,還有她爺爺奶奶,也是她殺的。”
真是出乎意料的辯解,就像王如海自己說的一樣,他的辯解匪夷所思。
正常人聽到他的話都,都會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個耳光,因為他的辯解更像是在為自己推卸責任,而且是將殺人的罪名,推卸到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姑娘身上。
“你不信我?”王如海看到曾警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自己也拉下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會是這樣。她說的沒錯,不會有人相信我的,但是不重要,我已經殺了她!殺了那個魔鬼。”
“你說的魔鬼是誰?”
“依依啊!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王如海戴著手銬的手猛拍在桌子上。
巨大的聲音驚動門外的警察,曾警官示意持槍進入的警察重新退回門外。
曾警官略略頓後說:“你有什麽證據?”
“我沒有證據。”王如海嘴角咧笑道:“反正也不重要,我哥死了,我爸媽死了,我姐也死了。我身邊能算是親人的都已經死絕,所以什麽都不重要。你們打算判我什麽罪名?死刑?”
“在沒有徹底結案之前,你還不會站在法庭裏。現在,把你今晚所聽到的,所看到的都告訴我,這是你最後機會。”曾警官凝眉說道。
然而王如海卻毫不在意的搖頭說:“連你都不相信我,那就沒人會相信我了。既然你們都覺得我是殺害姐姐的凶手,姑且我就認了。我沒什麽好說的。”
王如海變得不再配合,之後曾警官幾次提問,他都隻是笑著敷衍,不在主動回答。
最後曾警官隻能讓人將王如海帶回拘押室。
這是曾警官唯一一次審訊王如海的記錄,在王如海回到拘押室幾個小時之後,他便用牙刷自殺了。
就如曾警官所說,王如海那天夜裏有明顯的自暴自棄反應,這是很多罪犯在坦白罪行之前都會有的心態,以曾警官的經驗,最多一天之後,就能讓王如海完全改變自暴自棄的心態,開始積極主動配合特殊部門的調查。
然而王如海卻沒有給曾警官再跟他談話一次的機會。
我將手機還給曾警官:“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哪一句?”
“所有的話。”
曾警官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你跟他認識?”我想了想,還是將這個問題問出口。
曾警官略顯猶豫,指了指婉君,自己便背對著我們,再次看向窗外。
婉君接過話茬說:“王如海的哥哥叫王如峰,是隊長以前的搭檔。以前他經常到王如峰家走動,所以認識王如海。”
王如峰嗎?這名字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認識曾警官時,他人已是東城分局的刑偵隊長。根據王如海的話,王如峰應該是在此之前就已經去世了。
去世的原因有很多種可能,比如因公殉職,或者是重病,再也可能是意外。
“也就是說,這案子裏還有些個人因素參雜著。”我隨口一說。
曾警官之所以會將這樣一起案子轉調至特殊部門,就是因為疑犯是他以前搭檔的弟弟。
而曾警官在王如海死後半個月,還在為這起案子發愁,恐怕也是因為他心裏對王家有某種意義上的虧欠。
“不管怎麽樣,這個案子我都要弄得明明白白,水落石出。”曾警官突然轉頭道:“我實話說了吧。小海的話我沒有全信,也沒有全不信,我認為這裏麵有什麽事情是他誤會的,或者是我們誤會的。”
“所以呢?”
“我本來不想現在跟你說這樣的話,我聽你那位叫阿雪的朋友說,你昏迷的時候還經受了很多精神層麵的折磨。但是這案子馬上就要上報結果給省廳,我不想把這份卷宗裏我不認可的結論上報上去,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