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捧花
“——夏日祭那天，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聽到這句問話，邱洋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是並不意外的苦笑。
從他在河邊的彈唱視頻登上熱搜開始，他就知道橋本奈奈未肯定是會起疑心的。畢竟神宮寺不了解他，會問出“你怎麽會大晚上跑到河邊去練琴”這種問題，但娜娜敏跟他相處了這麽久，哪還不知道他的尿性。
見他沉默不語，橋本奈奈未也不拐彎抹角了，隻是淡淡地發問。
“——這次，是哪個？還是說又是哪個我不認識的什麽新人？”
聽著她清冷的聲音，邱洋甚至能想象到，在這背後，橋本奈奈未是承擔了多少內心的糾結與痛苦，才能變成這一句失望的問話——可有時候，往往正是因為太能夠共情，他總顯得不幹不脆。
“娜娜敏你聽我說、那天是……”
“——回答我。”
打斷了他試圖言他的無謂解釋，橋本奈奈未看了鄰座的他一眼，眼底是刻意立起的冰冷障壁。
邱洋低下腦袋來，，像個認錯的孩童。他自知是三番五次地觸及了橋本奈奈未的底線，盡管從目的上來說是為了盡早了斷，但總是心中有愧。
良久，他嘴唇囁嚅著。
“……是與田醬。”
橋本奈奈未驚訝地張了張嘴，似乎是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原以為，最差的情況是和阿蘇卡、或是娜娜賽的私下約會。如果真是這兩種情況，那自己、或許會重新審視和邱洋間的關係了。
畢竟、阿蘇卡對自己來說威脅最大，甚至可以說如果邱洋心裏有了阿蘇卡，那自己就毫無勝算了；而娜娜賽剛剛在自己麵前咄咄逼人過，如果邱洋是麵上護著自己，背地裏去幽會，那就是兩麵三刀的惡劣事件了。
——隻是……是與田祐希？
橋本奈奈未回想起在箱根的時候，自己隻顧著和齋藤飛鳥對談，完全忽視了一旁好像是瑟縮著的後輩。現在想來，那時候她不自然的微表情，或許是早就傾心了也說不定——畢竟，邱洋在誌賀島前前後後呆了這麽久。
真是的，還虧自己在她麵前難得地袒露了心跡呢，這個小叛徒。
——不過，最大的問題還是自己身邊這個笨蛋。
她狠狠地剜了身旁一臉卑微著的邱洋一眼，其實，得知不是她設想的情況，橋本奈奈未總感覺氣已經消了一大半了。
“……隻有一個名字嗎？”
邱洋聽到身旁的女孩不滿地嘟囔著，盡管猜不透原因，他也聽出了幾分消氣的意思。
“不是你讓我不解釋的嗎……”
這般腹誹他可不敢說出口，隻能磕磕巴巴地解釋道。
“那天，原本真的是和米津桑相約的，隻不過，突然撞見了與田醬，說起來，她還被壞人非禮了來著……”
“——你這家夥，就這麽喜歡英雄救美嗎？”
“……”
邱洋眼睛緊緊盯著台上不斷交杯著的新婚夫婦，言簡意賅地解釋起了那天的情形。
橋本奈奈未在一旁也是目不斜視，不時插嘴吐槽兩句。
兩人就這樣，以一種頗是詭異的方式交談著。
……
……
“——兩位新人，三三九完畢，請交換戒指。”
神官朗聲宣布，冗長繁複的儀式告一段落，到了新人交換戒指的環節。
“……所以，就是這麽一回事。”
說的口幹舌燥，邱洋總算把那晚的事講完了——不過，有些沒必要在這個場合下說的話、比如那首歌是為了誰而作、比如那個吻。反正對結果沒有影響，他還是選擇性地略過了。
“……總之，是為了想要告訴她，我和她之間沒有可能。從她說的什麽‘鴻溝’之類的話，也能感覺到，她應該是會知難而退了。”
“……”
橋本奈奈未一時無言——說邱洋花花腸子多吧，他還真是誠懇地回絕了別的女孩的好意；說他不提前報備吧，如果他說的偶遇屬實，也還真沒有提前量。
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怪罪的理由，氣得橋本奈奈未狠狠踩了一腳邱洋的腳背，疼得他齜牙咧嘴，卻是大氣都不敢出。
——對了！他拍照的時候，為什麽不把與田祐希拍進去！說起來，自己還是這麽察覺地端倪呢！瞞而不報、大罪一樁！
“好啊、我想起來了、你……”
“——交換戒指完畢，儀式結束，下麵、請新人致辭。”
橋本奈奈未正準備興師問罪，恰好碰上健太的新婚致辭，隻能忿忿地憋回肚子裏。
“——感謝大家前來捧場，今天、是我橋本健太最幸福的一天。”
“——五年的戀愛長跑，今天有了完美的句號。當然，也有一些小小的烏龍……”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把目光投向邱洋和橋本奈奈未兩人，眨巴眨巴了眼，讓邱洋回想起了頗有些兵荒馬亂的往事。
促狹地戳了戳娜娜敏的腰眼，像是在調笑那時候她的冒失，而橋本奈奈未、也回應以紅著臉的狠厲眼神。
“……總之，我會誓死守護這一份難得的幸福的！謝謝大家。”
講至末尾，情至深處，橋本健太已是紅了眼眶，而一旁的美理也已經是感動得梨花帶雨。全場的賓客，也報以了鼓勵的掌聲。
看著台上的幸福場景，邱洋像是受到什麽牽引了一樣，偏過腦袋看著橋本奈奈未。果然一如他所想的，眼底流淌的神采，有羨慕？有憧憬？不知怎麽的，還有一點淡淡的哀傷。
明白哀傷的來源，邱洋輕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拉住橋本奈奈未的手，可也僅限於此。這時候，他說不出什麽能真正一錘定音的、她所想聽到的話語。
上次他在小酒館裏所袒露的心跡、並非全是醉話——現在的自己還不夠強大，還做不到能許下那樣的承諾。更何況……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啊娜娜敏。”
無言地握緊了身旁人的手，他希望她能明白過來自己的心意。
……
……
“——下麵，請新郎拋捧花。”
儀式的最後，算是一個近來霓虹傳統婚禮所流行的小小環節——由新郎將新娘手中的捧花，拋向賓客席的各位。
傳說，接到捧花的那位，也很快會收獲自己的幸福、步入婚姻的殿堂。
接過神官遞來的捧花，橋本健太已經想好了，一會兒就瞄準自家姐姐的方向扔過去，傳遞下自己的這份幸福——畢竟，姐姐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考慮婚事了。
嘛。也算是給邱洋哥小小的施個壓吧？
畢竟高校的時候還打過棒球，橋本健太對於自己的準星還是很有自信的。
“——我要丟咯！”
他輕輕一拋，捧花劃過一道完美的曲線，如預想那般的飛向橋本奈奈未的右側身子。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姐姐的手始終在桌子下麵，愣愣地就是不伸手去接。
“——危險！”
邱洋正側著腦袋，試圖和橋本奈奈未眉目傳情著，可娜娜敏似乎是在發呆的樣子，好像還沒有弟弟結婚這一幕場景的百感交集中回過神來。
遠遠的，捧花已經丟了過來，可娜娜敏的右手還被自己緊緊牽著，眼見著捧花就要砸到她的臉上了。
下意識地，他一聲輕呼，側過身子，像是手球搶斷一樣地，右手單手抓住了捧花。
“呼……”
他還有些心有餘悸地癱坐回椅子上，橋本奈奈未也終於回過神來，目光稍有些複雜地，盯著他手裏的捧花。
“呱唧呱唧呱唧……”
滯後一拍的，全場這才響起熱烈的掌聲——半是為了他避免了尷尬發生的敏捷動作、半是為他接下了捧花的行為本身。
畢竟說到底，他拿下還是橋本奈奈未拿下，反正也沒有本質的區別嘛！
“——恭喜這位年輕人……”
邱洋一手拿著捧花，還有些愣愣地站在那裏，神官已經麵帶微笑地走了過來，拿著麥克風，示意他說兩句。畢竟在他眼裏，這位嘉賓是主桌的客人，應該是什麽親近的親友。
“呃，大家好……非常高興能分享健太君的這一份幸福……”
硬著頭皮接過麥克風，邱洋環視一圈清了清嗓子，飛速構思著將要說的話——順勢求婚顯得唐突又喧賓奪主了，更何況也不合乎實際，那麽……
“其實今天和在座的大家，有不少都是初次見麵吧。我叫邱洋，是……”
他低下頭，和橋本奈奈未對視了一眼，輕輕舒了一口氣。
“……是橋本奈奈未的男朋友。”
“——哦~”
全場傳來了然的驚呼，緊接著，是期待與八卦的竊竊私語——這可不就是說明，下一個結婚的就是……
“今天見到的大家，都對我非常友善，剛剛在門口的時候，也承蒙了大家的照顧……”
遠遠地，他和剛才那個叫他“叔叔”的小女孩對上了眼，他也悄悄眨巴眨巴了眼睛，算是打招呼了。
“——叔叔加油！”
一聲清脆的童聲響起，女孩接受到了他的信號，倒也是不怯場。童言無忌，引起一陣哄笑。
邱洋害羞地撓了撓頭，一邊緊緊攥著從剛剛開始就沒有鬆開的、娜娜敏的手，一邊繼續說著。
“所以，盡管之前也有私下裏提過，但是似乎沒有正式的邀請，我想借這個機會正好……”
他凝望著橋本奈奈未已經有些泛紅的眼圈，接下來的話語，通過揚聲器放大到了空間的每個角落，也落到了每位來賓的耳朵裏。
“——你願意，跟我去上海，見見我的家人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