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他人的幸福
“嘟……嘟……嘟……”
“——啪。”
又是一個渾渾噩噩醒來的時刻，女孩從被子裏艱難的伸出手臂，摸索著震動著的、擾她清夢的手機。卻是一個拿空，摔落到了地上，更加囂張地叫喚著了。
“誰啊！真是的……”
齋藤飛鳥一臉煩躁地從被子裏探出腦袋，頭發淩亂地像是剛從荒野回到文明社會。
——現在是幾點？今天是周幾？離時間限令還有幾天？她一問三不知，畢竟，她已經這樣頹唐了快一個禮拜沒出門了。
拿起屏幕，很意外地，是剛剛添加不久的、筱田蒼真的來電。
“……喂？筱田桑，什麽事？”
“——阿蘇卡醬，你還在倫敦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出來轉轉？”
“……誒？為什麽？”
齋藤飛鳥掐了掐自己的臉，下意識地反問——應該不是在做夢吧？筱田桑這吹的是什麽風？好端端的二人約會，幹嘛非帶上自己這個電燈泡？
“好吧，聽起來可能有些突然，不過我們這邊想去吃的一個米其林餐廳，兩人桌的名額定光了，三個人才起訂，隻能麻煩你了。”
原來如此啊……齋藤飛鳥這才覺得合理下來——如果是沒有利用她的理由，她反而不太心安。她總是這樣悲觀地想著，或許旁人會覺得奇怪吧？
“那……”
盡管是去做電燈泡，但畢竟……是有好吃的誒。幾乎隻是躊躇了三秒，她就試探著問道。
“筱田桑請客嗎……？”
“……”
對方像是被她忽然的耿直哽住了，遲疑了一下才接過話來。
“……請、都可以請。”
……
……
“——約出來了，果然像你說的那樣，一定得加上一些看起來很失禮的理由。”
“——不過我估計要破費了，有報銷嗎？”
看著筱田發來的兩條訊息，邱洋稍稍放下一些心來。
“——邱洋桑，最近跟齋藤桑有聯係嗎？”
昨天，在談話的最後，今野義雄好像是試探一樣地發問。
“沒有啊，別說我沒有嚐試，就算是嚐試了，你們也不會讓我聯係上的吧？”
這一次沒有說謊，他自然是理直氣壯。
“這樣啊……”
今野若有所思的樣子，讓他忽然有些不安。
“我們、好像和她失聯了……”
……
麵上是保持著平靜，可是前腳剛踏出會議室的門，他後腳就火急火燎地給筱田打去跨洋電話，拜托他確認阿蘇卡的情況。
現在收到返信，他心裏高懸的石頭才落地——現在想想，該不會是著了今野老賊的道了吧？他在試探我？？
不過，也隻來得及看上一眼訊息，邱洋就把手機重新收回口袋——倒不是因為不願意報銷，隻是現在的情況，實在不方便回複。
“——這位叔叔……想問一下，健太哥哥的婚禮往哪兒走呀……？”
才收回手機，邱洋就感覺自己的上衣衣擺被拉了拉，緊接著是清冽的童聲。
回過頭去，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大大方方地盯著他的眼睛發問。
被童言無忌逗得有些無奈，他蹲下身子，好言好語地說著，語氣盡可能地溫柔。
“小朋友，首先我不是叔叔，我和你健太哥哥差不多大，你應該叫我哥哥。其次，健太哥哥的婚禮往那邊走。”
“——好的叔叔！”
清脆地應了一聲，她轉身就往裏間走。
“……這孩子……”
看著小女孩一副仗著可愛為所欲為的小霸王模樣，邱洋無奈的搖了搖頭——今天他的任務，就是被橋本奈奈未派在酒店大堂和包廂的路上引導。每一位來賓見完新郎新娘之後，沿路還能見到娜娜敏、之後就是他了。
也托這份工作的福，他也把橋本奈奈未那邊的不少親戚都見了個遍。
“——呀，小春，別亂跑呀！”
遠遠地傳來婦人的呼喊，多半是那個小女孩的媽媽吧？邱洋站起身來，看到一個提著大包小包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趕了過來，忙出聲迎接著。
“別著急，如果您說的是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的話，我已經讓她往裏走了。”
“真不好意思啊、給您添麻煩了。”
走近了些，邱洋才發覺，女人眉眼間和橋本奈奈未有幾分相似。
而女人看他麵生，也是遲疑著發問。
“——你就是……娜娜敏的男朋友嗎？”
見邱洋點頭承認，她稍有些激動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家娜娜敏就拜托你了。”
“……啊、好好、我會的。”
等到與他分別、走進內場了，她嘴裏還在嘟囔著“怎麽覺得小夥子有點麵熟……”。
邱洋稍有些窘迫地擦了把汗——像這樣的情形，今天他已經經曆了不少次了。
像這樣的隻是“麵熟”還算是輕的，有認出他的年輕人直接開始驚訝地求簽名要合影的、也有問他什麽時候發單曲的……好在作為橋本奈奈未的關係者，他們也有了**保護的自覺。
甚至有不少認出他的長輩，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著讓他收心回歸家庭的話——而他也隻好堅定地允諾下來。
“——洋醬，原來你是被派在這站崗了啊，我說你怎麽沒和娜娜敏在一塊兒……”
遠遠地，走過來的是西野和樹夫婦——對於兩人的出席他事先是知道的，橋本奈奈未隻邀請了少數相熟的圈內人，西野和樹還是作為橋本健太的偶像受邀前來的。
“和樹前輩、白石桑，歡迎。”
“哈哈哈，你這不是很有橋本家男主人樣了嘛！”
西野和樹大聲調笑著，而白石麻衣在這種場合下看到了他的出席，表情也稍稍和緩了些。
“——上次的事情，抱歉了。”
見他忽然壓低了聲音湊在自己耳邊，邱洋才明白過來，多半是說《乃木阪工事中》的事，他明明知情卻沒有提前和他商量。
“沒關係，前輩你們……有你們的規則，我理解的。”
他特意把“你們”兩個字咬得重了些，西野和樹顯然是注意到了。稍稍怔了一下，旋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又恢複那副輕鬆的稍有些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擺了擺手，向裏間走了進去。
西野和樹走後，邱洋又不知站了多久。要說身體的疲憊，他覺得還真沒有應付親朋好友的問題來得疲勞——不過，也算是大麵積地刷了一次臉熟。
人漸漸少了起來，最後，是新郎新娘一家從大堂走了過來。
“……洋，今天辛苦你了。”
遠遠地，橋本奈奈未就衝他揮了揮手喊道，一旁的橋本太太臉上也掛滿了滿意又自豪地笑意——甚至有幾分向親家提前炫耀女婿的意味。
“——邱洋哥，謝謝你能來。”
橋本健太也和邱洋擁抱了一下——雖然兩人很早就是同床共枕過的關係，但或許今天出席了他的婚禮，還為此盡心盡力，橋本健太才打心眼裏接納了他，稱呼也有所改變了。
這份謝意，半是對出席的感謝，還有一半，是“我可就把姐姐交給你了啊”的囑托。
“——健太君，新婚快樂，祝白頭偕老。”
“那是當然。”
橋本健太聽了他的祝福，和身旁穿著白色紗裙的美理對視了一眼，甜蜜的泡泡都滿溢了出來。
邱洋也是被這份他人的幸福所感染了，很自然地，他把目光投向橋本奈奈未的方向——可是，視線隻是輕輕接觸了一下，對方就淡淡的撇開了目光。
來不及感到奇怪，他忙跟在新郎新娘身後，一起坐上主桌——橋本一家的親屬，他成了唯一的男性。
“娜娜敏……”
落座之後，他目送著健太兩人走上禮台——神前式的婚禮，有相當繁縟的一套禮節，顯得頗為神聖。再這樣的安靜氛圍下，他不敢高聲說話，隻能輕輕用氣聲喚著橋本奈奈未的名字。
“……你怎麽了呀？這兩天都有點奇怪。”
“……”
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什麽，娜娜敏並沒有回應他。他也就隻當是自己第一次出席日式婚禮，或許是壞了規矩也說不定，便也緘口不言。
“——洋，我問你。”
台上的新人飲下了第一次的交杯酒，各方賓客紛紛鼓掌，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而在這樣的氛圍裏，橋本奈奈未輕聲開口道。
“……夏日祭那天，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
……
“——這一支酒，是德國萊茵黑森的雷司令，佐這道布列塔尼亞藍龍蝦。”
一旁的侍者像是變戲法一樣地、不斷撤換著盤子和配酒，直看得齋藤飛鳥眼花繚亂。
她小口嚼著精心烹調，卻是分量不太多的龍蝦肉，再牛飲了一口葡萄酒，腦袋也開始暈乎乎起來，忽然有點後悔來湊這個局了。
她不懂法餐；也喝不出這一支支變著花樣名字又很長的酒有什麽區別；碰到喜歡吃的菜，還沒辦法像家庭餐廳那樣“再來一份”。
——嘛，或許是可以的，但她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non醬，你覺得這道龍蝦怎麽樣？”
“杏仁碎算是點睛之筆，不過感覺這個醬汁偏酸了。”
“是嗎？我倒是覺得這個配酒的甜味中和了不少。”
“哈哈哈，畢竟蒼真你吃口甜嘛……”
“……”
看著眼前兩人一邊精致地切分著本來就沒多少的龍蝦肉，再以一種難以想象地著她完全無法理解的對白——杏仁碎？有杏仁味兒嗎？齋藤飛鳥忽然湧起一種、“這兩人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天作之合”的感覺。
“kakki醬，你的機會還真不太大啊……”
她稍有些悲憫地想著。
“——阿蘇卡覺得怎麽樣？”
話頭突然被拋到了自己這兒，大概是看她埋頭苦吃的樣子，不想冷落了她。倒是讓正呆呆地吃著狗糧的小鳥措手不及。
“啊、我、我覺得……”
憋了半天，冒出來一句最樸實無華的食評。
“阿蘇卡我……覺得蠻好吃的……”
“哈哈哈哈……”
兩人都是沒有惡意地笑了。尤其是能年玲奈，恨不得過去掐一把她紅得滴血的臉——原先，她和齋藤飛鳥並沒見過麵，隻是互相對得上名字而已。可現在，對可愛女孩子最沒抵抗力的她，這時候已經完全淪陷了。
“阿蘇卡醬，也太可愛了吧！真不知道將來會便宜哪個……”
話說到這裏，她忽然回想起，這兩天筱田給他惡補的、邱洋和眼前女孩的風流韻事，趕忙刹住了話頭——卻是為時已晚，空氣已經沉默尷尬了起來。
“——邱洋，你可真行。”
自知失言，能年玲奈恨恨地叉了一塊龍蝦肉，發出稍顯失禮的尖銳聲響。
齋藤飛鳥低著腦袋，用刀來回劃拉著盤子上的杏仁碎——原來，真的是有杏仁碎的啊……
“——那個……”
看兩人都是沉默下去，冤大頭筱田嚐試著亡羊補牢，岔開了話題——正好，他也有想要打聽的事。
“……阿蘇卡桑，之後有什麽打算嗎？在倫敦辦了多久的簽證？”
“還沒有想好……”
小鳥搖晃著身子，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可能，過段時間會換個地方吧。”
她看向落地窗外的天空，眼睛裏，閃爍著籠中鳥的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