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擔心啊。」挽雲掰著手指撇嘴。擔心他?笑話!他那麼牛逼的人哪輪得到她擔心啊?她擔心自己才是真的,「你問完了,現在換我問了。」
「我幾時問完了?」莫謙然湊上前打斷興緻勃勃的挽雲。
「你不是問我『你不擔心?』嗎?」挽雲學著賢王將雙手抄在袖中,粗著喉嚨道,面部表情惟妙惟肖,一雙秋水明眸盈潤著水澤,很認真地回望賢王。
「……」
「該我問就是該我問了,你不能耍賴!」
「……」
究竟是誰在耍賴啊!?
莫謙然陰著張臉,語的望著這個臉比城牆還厚的女人。
挽雲卻一派心安理得毫不在意的樣子,隨即張嘴又問道:「你能放過薛仁一家嗎?」
薛仁?莫謙然一愣,繼而答道:「晉王能收為己用的人,本王自然也能。他為我賣命,我替他保密,雙贏雙利何樂不為?」
「難道在你心裡,一個人的價值只分為可利用與不可利用嗎?」挽雲蹙起柳眉,「薛仁是個至血至情的真漢子,你若誠心與他相交,而不是採取利用與壓迫的齷齪手段,我相信他一樣也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你。」
「難道有區別嗎?」莫謙然不解的問道。
「好,你就當我沒說。」挽雲力的還他一記白眼,跟這種滿心權術陰謀彎彎繞沒有丁點人情冷暖的人溝通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到你問我了。」
「林雲與你的關係。」
莫謙然的問題關鍵字似乎永遠離不開林雲。
「這個嘛……」挽雲單手支頰,還真的開始乖乖思考起來,「恩……敵人?不對,好像那晚之後我倆就冰釋前嫌了。不然……朋友?嘶——好像也不像……」
看著挽雲一談起他,臉上就不自覺洋溢起的笑容,莫謙然只覺得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了,悶得喘息都有些不順,語氣不知不覺也失了先前的溫柔,「到底是什麼關係?」
「路人。」糾結完了的挽雲很肯定地點頭,「路人,我跟他就是路人甲乙的關係,沒有別的。」
這話倒也沒錯,不過萍水相逢,跟他打過兩場莫名其妙的架,還奇奇怪怪的被他救了幾次。雖然曾共患難過,可除了他的名字,其他的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說是朋友似乎有些牽強,那就是路人了。
「路人?」莫謙然勾頭看著挽雲,顯然不接受她給出的答案,「你這比喻倒也新奇,但本王看著怎麼不像呢?」
「我說的是實話,你愛信不信了。」挽雲不高興了,轉臉又開始望天。
「誰說本王不信?」莫謙然看出她生氣了,趕忙伸指輕輕戳了戳挽雲的臉,「路人,你們是路人。」
「少動手動腳的。」挽雲不爽地撇撇嘴,想起什麼又恨恨瞪眼:「到我問了,你……是不是曾對我使過攝魂術?」
「是。」莫謙然倒也答得坦蕩。
「那……」挽雲張著嘴,一時不知自己到底該怎麼問。反倒是莫謙然明了她的心思,乾脆替她把話說完:「你想問探出了什麼?」
瞪圓了眼睛,挽雲倏地抬首望向賢王。
「很可惜,什麼也沒有探到。」看她一副期盼不已的樣子,莫謙然強忍住嘴角的笑意,冷冷地道。想從他這裡找回自己的過往?想都別想!一隻失憶了走丟了的小綿羊,簡直就是老天賜給他的禮物。他永遠不用懷疑她對自己別有用心,也永遠不用擔心她接近自己是為了什麼目的。如此單純善良絕美的女子,他縱是綁,也要把她死死綁在自己身邊!
挽雲神采奕奕的眼睛瞬間失望地耷拉下來——看來風挽雲那幾近怪咖行徑背後的緣由,只怕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知道了……
莫謙然輕咳了兩聲后,開口道:「臨行前夕,本王外出與漢王夜巡幽州那晚,你與薛仁夫婦在內堂說了什麼?」
聽風厲說,那夜他前腳剛走,挽雲後腳便從床上爬起身,拖著個虛弱的身子不依不饒鬧著要見薛仁和十四夫人。
自血喋薛府後,為了混淆晉王視聽,風厲與賢王選擇齊齊神秘消失,將瓔御軍丟給了薛府眾人。待秘密收拾完晉王之後,賢王一行人又再次現身薛府,解救了被瓔珞軍重重包圍的薛府。然而由於幽州水患突起,賢王暫時法返京,瓔珞軍只得護主,將賢王及其夫人從城內薛家大院遷至山林間地勢偏高的薛家別院,作為主人的薛仁及夫人們自然也一併跟了來。
挽雲要見薛仁夫婦,也並非難事,本就住在一起。問題是賢王出門前再三叮囑了要風厲好生照顧夫人,不能讓她再受丁點傷害!風厲又不敢兀自拿主意,左右為難得很,最後是實在耐不住挽雲的眼淚鼻涕攻勢,頭疼欲裂的他只好折中處理——安排薛仁與十四夫人與青蓮夫人見面,自個則是守在房門口,一旦裡面的動靜不對勁,便衝進去保護夫人!
那夜,夫人與薛仁夫婦在房內談了很久很久,久到風厲聊的在房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最後抓著一包也不知是誰掉的胡椒粉蹲在角落裡翻來覆去地玩,一不小心就被胡椒粉迷了眼,弄得他這個賢王府第一隱衛臉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別提多狼狽了。
當然,這樣有損自己英雄形象的事,風厲是打死也不會告訴自家主子的。
而假借胡椒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挽雲,自然不會告訴風厲,那包胡椒粉其實是自己故意丟的……
「又是風厲告訴你的?」閉著眼睛也能猜到是哪個大嘴巴,他難道就不能偶爾遵守下自己的諾言嗎?「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你也知道,因為我的關係,他們夫妻兩個都受了傷,我心裡過意不去,所以臨行前和他們賠禮道歉罷了。」
挽雲的話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卻是決計不會說與賢王聽。
那晚,她的本意確實是好好向薛仁夫妻道歉,說到傷心處,兩個女人都抹起了眼淚。好在大夫說了,十四夫人的身子並太大損傷,只要調理得當,今後還有可能再次懷孕。聽到這個消息,挽雲這才稍稍釋懷了些。
大哭過一場后,真摯的眼淚終是打破了三人間的僵局。薛仁為了化解悲傷的氣氛,起頭挑轉話題,爾後三人越聊越開,本都是真誠豪爽的性子,自然非常投契。
薛仁夫妻的重情重義挽雲是看在眼裡,思考再三后,她向薛仁夫妻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請他們在瓔珞國內找尋她的哥哥——沐斬風。
找尋哥哥的事不想讓賢王知道,是不想落把柄在他手上。
幽州一行,讓挽雲更清楚的認識了她這位名義上的夫君。他的心機之深,他的情狠絕,都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不是怕,是畏懼。
畏懼他的冷酷情,畏懼終有一日自己也會變成他的利用對象,畏懼他拿哥哥的性命要挾她做她不願做的事……她之所以這麼努力的用冷漠偽裝自己,就是不想與賢王靠的太近,不想與賢王有過多的交集,不想……
「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了。」深吸一口氣,挽雲舉目,正視賢王的眼。
賢王心中一動,他抬眼看進挽雲的眼眸,看到她眼眸深處的奈與不安,自己也陡升出一陣莫名的慌亂,脈搏陣松陣緊的跳起來,那種強烈的不安令他忽然覺得,她要問的話絕不是自己願意聽到的話!賢王張嘴便想阻止她開口,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如何,你才會放我離開?」挽雲長睫微顫,外灑進的陽光在她眼下暈出一圈陰影,斑駁了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