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兩日後
幽州城門外
身著棕色錦袍的壯碩青年與白衣男子並肩而立,談笑間舉手投足盡顯風采,明眼人一看便知,此等傲然氣質必非普通人家的公子。
兩人身後一排又一排甲胄加身的士兵更是證明了此二人來頭不小。整整一百瓔御軍精英站的筆立挺直,長矛在手神情戒備,不容輕犯的兵戎威嚴盡顯,將一干匍匐跪地的官員隔離在圈外。
不遠處,還停著一架馬車,面容清秀的女子屹立於車前,靜靜凝視著人圈之中氣質出塵的白衣男子,目光柔和而纏綿。
「皇兄尚有公務在身,法護送賢弟回泉都。此番路途遙遠,還望賢弟好生保重。」棕色錦袍的男子一手拍上賢王的肩,濃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賢王則笑得有些耐,「謙然實在太用了,不僅沒能解救幽州百姓於水深火熱,反倒勞累皇兄千里迢迢趕來援助,實在是慚愧慚愧。」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漢王不耐煩的直擺手:「天災人禍,哪裡是我們能控制的?接下來的只管交予我們邊鎮大軍!再說父皇念你得緊,賢弟還是速速回泉都的好,也好替我們這些常年在外的哥哥們儘儘孝道。」
「如此,謙弟在此謝過皇兄了……」賢王雙手抱拳,欲行大禮。
「誒誒!」漢王眼疾手快的攔住了他:「咱們親兄弟的何必如此多禮?誒,說到兄弟,本王倒是想起好久未見大哥了,不知賢弟最近可有大哥的消息?」
這漢王,行兵打仗懂得倒是多,可是這旁敲側擊的水平還差的遠了。
「大哥?」賢王眉角輕佻,「大皇兄不是在他的封地呆得好好的嗎?皇兄怎麼突然想起他了?」
「哦,沒事沒事,本王也就隨口問問,問問……」漢王額頭都滲出了汗珠,還想故裝平靜,殊不知此舉真是欲蓋彌彰。
天色已不早,賢王也意再與漢王糾纏。他眺目望向前方不遠處的馬車,皺眉間又轉首朝向漢王:「皇兄,吾妻身體不適,謙然想早日帶她回泉都就醫,就不與皇兄叨叨了。」
「好,好,如此本王也不留賢弟了。」
「皇兄保重身體,謙然就此拜別。」
與漢王及幽州官員告別後,莫謙然踱著步子邁向馬車,車旁守候的清秀女子見狀趕忙為他捲起馬車幕簾,攙扶著他進入馬車內廂。
「若琴,你先委屈一下,與馬夫坐車前,本王有話要問她。」
「是。」清秀女子機械的點點頭,隨即扭身出了馬車內廂。
隨著厚重的幕簾卷落,馬車內廂再次陷入了一片昏暗。白衣少女百聊賴的斜倚口,往日靈動的雙眼獃滯盯著車內一角——哦,那裡掉了張銀票。
可對於來人,卻是看也不看一眼。
見挽雲對自己不理不睬,莫謙然也不生氣。他一側身擠在挽雲身旁,不緊不慢的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伸至挽雲跟前「夫人要是喜歡,本王把所有的都給你。」
這話可不是騙人的,往日出行時銀票一般都由風厲收著,他身上的錢財最多也就這麼多了。不過若是她喜歡,回府他就命人裝個幾十箱子送她房裡去。
斜睨了他一眼,再斜睨了他手中的銀票一眼,挽雲冷著臉轉過頭看外。
哼,誰稀罕你的臭錢了?
見她依舊一副冰冰冷冷的樣子,莫謙然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長嘆一口氣后,一偏頭靠上了她的肩。
「我知道你生氣,是,是我的不對,我不該裝痴裝傻的害你擔心,我不該讓你一次又一次的涉身險境,我不該放任你不管不顧……」
不再自稱「本王」,甚至還有些低聲下氣。沒有華麗辭藻修飾的道歉,可卻是莫謙然內心最真摯的話語,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對她吐露出來。
這個女人就是有一種特殊的魔力,那般至純至真。只有面對她時,莫謙然時刻緊繃的神經才能得以片刻的舒緩。也只有面對她時,活在各種面具下的他才能短暫找回日益迷失的自己。
尤記他們的初次相遇,挽雲在慌亂中回首向陌生的他求救,清秀的小臉上淚珠連連,明明素未謀面,可那個梨花帶雨的助模樣卻縈繞在他腦中久久不散……儘管知曉是個燙手山芋,可他還是鬼使神差的救了她。
因為不想再看到她像那日般虛弱助的模樣,他不惜調用名醫搜集神葯,好不容易替她調理好了身子。可誰料,還未及數月,她竟會再次遍體鱗傷的倒在他眼前!
而這一切追根究底,都是他的不是。
看著挽雲動於衷的側影,莫謙然奈的搖搖頭,繼而展臂納她入懷,「彆氣了,身子本就不好,氣傷了還不得我花功夫補回去?」
「不要你管。」挽雲一巴掌打開纏繞腰間的「咸豬手」,轉頭狠狠地瞪他:「再對我動手動腳試試看!」
「好好好,我不碰你。」看她一副「你再碰我我真跟你拚命」的倔模樣,莫謙然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奈只得往邊上挪了兩挪。
若不是顧及著她身上的傷仍未好,一向毀神滅佛的長羨公子哪會對一個小女子言聽計從?
挽雲扭頭掃了眼兩人間的距離差,其寬度長度皆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於是不置可否的扭轉回頭,雙手支頰繼續沉思。
林雲去哪了?自打她醒來后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了,他……還好嗎?
「我有話要問你。」兩人異口同聲道。話音剛落,挽雲詫異看向賢王,怎麼他也有話問她?不解只余不忘抬手做一個請的姿勢,「你先說。」
「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很多的問題。你的來歷,你的目的,你的一切一切,我都想知道。」莫謙然看向挽雲的目光深沉似海,「你是一個謎,神秘卻又誘人的謎。你在我身側,我卻摸不透你,我想看清你,卻從尋起……」
「啊?」挽雲歪頭,「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太明白?」
看著眼前觸手可及的一張小臉,白瓷的膚色膩著粉紅的暈,滴溜溜的大眼盛滿了清澈與純真,莫謙然一時之間竟忘了該如何回答。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心底開始產生一股強烈的衝動!想牽著她纖細的手,想擁過她盈盈一握的腰,想……生生不息的原始衝動蠶食了他剩餘的理智,情難自禁的他,失神地伸手撫向挽雲的臉……
「你幹嘛!」
他的手還沒觸上她的臉頰,挽雲已一偏頭躲過了魔瓜襲擊。她察覺到了賢王眼神中帶著的特殊情感,就像是在注視著自己心愛的事物一般,雙眼直直地鎖住她的雙眸,那般纏綿……
這個發現令挽雲不由渾身一個戰慄,隨即不動聲色地向後挪了一挪,試圖拉遠兩人的距離。
「你怕我?」莫謙然看她瑟縮著身子往角落裡鑽,急得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臂,「以往不是最愛和我作對了嗎?現在為何會怕我?」
「痛痛痛……」挽雲一把甩開賢王的手,壯著膽子昂首與他對視:「誰說我怕你了?你剛才不是說有問題要問我嗎?我也有很多問題要問你,乾脆我們就一問一答,你問我一個我再問你一個,我若對你的回答不滿意,我就不回答你的問題,這樣才夠公平公正,怎麼樣?」
開玩笑!跟一隻狡猾的狐狸玩心機,不動點小腦筋,自己被賣了都不知道。
看著她警惕中帶點小得意的眼,莫謙然想也未想,笑眯眯地點頭——敢跟他長羨公子討價還價的人,她還真有史以來的是第一個。如此有膽識,不愧是他的女人!
笑過之後他又挑眉,「不過由我先問,那個淡藍色衣著的男人是誰?」
「他叫林雲,性別男,年齡身高體重三圍具不詳。」一口氣說這麼多,其實真正有用的信息只有兩個字罷了,厚顏的某人卻渾然不覺自己魚目混珠的伎倆有多拙劣:「換我問了,林雲怎麼樣了?」
有些不快的皺眉,莫謙然深深瞅著挽雲,「下落不明」。
好聽點就是下落不明,說不好聽就是死路一條。
出乎他的意料,挽雲聽了只是張嘴哦了聲。瞧她不急不躁的,莫謙然倒是有些好奇了,「你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