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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坐在鏡前梳理著自己那頭長及后腰的烏絲,挽雲望著鏡中的臉出神。 

  這風姑娘的本尊面目竟與自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同的眉眼不說,單單下巴左側一顆美人痣,也是不差分毫!加上她們名字當中那個相同的「雲」字,不得不讓人在驚異之餘顯又倍感蹊蹺。 

  風姑娘到底生前所患何病?何時又會複發?她臨終前寫下的血字又有何深意?她為何要假扮侍女混進晉王府?還一邊引誘晉王一邊給晉王妃下怪毒,攪得晉王府雞犬不寧? 

  這一系列問題繞的挽雲頭的大了,一不留神烏絲卡在了雕花木梳之中,使力一拉,便斷了一小撮。 

  「青蓮夫人,雷厲托我稟報,他在菁園等您練武。」侍女碧霞立於門前低聲通報。 

  「知道了。」挽雲放下木梳,起身換去這一身叮叮噹噹好看而累贅的衣裳,僅著一身素白單衣便出了門。 

  碧霞緊跟在挽雲身後,眼裡寫滿了羨艷:青蓮夫人未施粉黛僅著素衣都美的如天仙下凡,我如若有夫人一半容姿那死也甘願了…… 

  雷厲在菁園已等候多時,見挽雲娉婷而來,抱拳俯身,「夫人有禮。」 

  「師傅何需多禮?」挽雲抬手示意雷厲起身。面如牡丹含苞怒放般驚心動魄的美,驚得雷厲立刻挪開目光不敢多瞧一眼。 

  「啟稟夫人,今日還是練扎馬步。」 

  「哦?」挽雲挑眉,「師傅能稍稍加趕些進度嗎?本夫人日日夜夜的練習扎馬,有些膩了。」拜託,她是有武功功底的,只是忘了該怎麼使!犯不著天天練這勞什子的基本功。 

  雷厲頭都快搖斷了,「不成不成,武學最忌諱的便是沒有內力的花把勢,內功未練成之時還請夫人接著扎馬步。」 

  「那師傅再教個基本功,一個膩了我還能換著練,如何?」挽雲緊盯著雷厲面具下的那雙幽暗的眸子,試探的問。 

  「這……」雷厲眸光閃著憂鬱不決,半響才答到,「委屈夫人再練一陣的扎馬步,至於今後是否能多學些,還看夫人的馬步練得如何。」 

  哼,多教個基本功都扭扭捏捏,哪是習武之人豪爽的性格所為?想必雷厲是受那賢王的囑咐,萬萬不可真讓她將功夫學了去。雷厲自個拿不得注意,這才只等對她三阻四的。 

  好你個卑鄙小人爛賢王! 

  挽雲憤憤的撇撇嘴,在心中將賢王從頭到腳問候了個遍。奈功夫還是要學的,憤恨過後只能乖乖邁開雙腳,紮起馬步來。 

  一炷香,兩柱香……時間越久,挽雲的注意力越是不集中,思緒也漸漸越飄越遠。 

  在成長的道路上,因為一路有哥哥的細心庇護,她才落得了個隨遇而安的性子。萬事從不曾操勞,亦不曾有過追求的目標。任何事物都是手到擒來,不曾花費過絲毫的心思。 

  可現下,隨遇而安只會將哥哥得越來越遠……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沐挽雲時代已經過去了,她又怎能安然立於原地?任他人情消磨自己一腔熱血? 

  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窮! 

  挽雲嘴角掛起一抹淡極的笑——雷厲,就先拿你開刀。 

  二話不說,提拳右擺直奔雷厲門面,挽雲感到一股熱流聚集在拳心,心電相通霎那間明了,是真氣凝聚! 

  面對夫人的偷襲,雷厲雖驚詫,卻也一側身,輕巧躲過。 

  挽雲不甘,拳心改為手刀直接從半空下劈,呼嘯的掌風帶著外放的真氣如奔騰而來的猛獸叫囂著劈向雷厲。 

  雷厲脖子一偏,手刀貼耳而過,激起的熱浪灼得他右側的耳一燙。雷厲暗道不妙,腳尖一點騰空而起,一瞬飛開數丈遠。 

  挽雲樂的滿面桃花,好半天才止住笑。她抬眼瞅瞅默然立在數丈外的雷厲,忽的收起得意的笑顏,臉上一本正經,「師傅,你瞧我身手如何?」 

  雷厲想也未想就脫口而出:「招式拙劣,但內力極佳。」 

  「原來我內力極佳啊!」挽雲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看來我這馬步也能省了,那就照師傅剛才所說,趕明兒起就拜託師傅教我些有用的招式,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挽雲沖雷厲眨眨眼,言畢,瀟洒轉身離去,空留雷厲石化在當場。 

  後知後覺的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 

  這夜,霜重微涼。 

  夜風起,挽雲僅著單衣蹲在廂房外的牆角,雙手支頰仰望浩瀚星空。她眯起眼任憑月光瀰漫,入眼的是一片的安詳清亮,可心底卻早已紛亂繁雜如打結了的毛線。 

  她是什麼身份? 

  她只是賢王從他哥哥府里隨手解救出的一個可憐丫鬟。如此身份賢王不藏不掩反倒隨她玩笑胡鬧著封了個侍妾。她明了自己的皮相足夠吸引百打千堆的男人,可這並不代表她會自戀的認為賢王就必來湊這份熱鬧。 

  在他放浪形骸的身型里掩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目光敏銳,面具,虛偽,腹黑。 

  她不懂自己為何會下此結論,可她偏偏就是這樣看透了賢王的偽裝。偷香如他,放蕩如他,千層面具盡如他,又偏偏千層均他。可能是前世爾虞我詐的唐宋清明宮廷劇看多了,在世人眼裡遊手好閒的賢王,她才看了一月不足便死死認定,他遠比世人想象的複雜。 

  她知曉慾望膨脹者利益至上,他留她是因為她於他有利可圖。可至於究竟有何利益,她卻是再也參不透了。 

  如今若想明哲保身,只得隱藏自己的一切。穿越架空時代借屍還魂找尋前世哥哥……如此怪力亂神之說只能爛在她沐挽雲心底,縱是被打碎滿口牙也得和著血咽下肚。 

  你與我博弈,我便與你太極。 

  「夫人可否賞臉與為夫一同飲酒醉月?」 

  有的人永遠不會給你一隅的安寧,身後一身白衣的「閑王」如是。 

  挽雲回身瞄瞄那月下天人容姿般的賢王,繼而扭回,支頰又望天,「不去。」虛情假意,不配與這清澈明朗的月。 

  賢王也不惱,漫步踱至她身後,俯身在她耳畔低笑,「為何不去?」火熱的唇似是有意摩擦著她的耳垂。 

  挽雲老僧入定般,絲毫不為所動。她執拗的望著那輪明月,眼底的眸光純粹而清亮。 

  賢王沈溺於她的眸光中,心底的某個稜角突然崩塌,渾身一顫,過電般酥酥麻麻的。 

  挽雲目光一轉,四目相視間,被他淡淡的失望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 

  半響,她起身,奈搖頭,「好,喝酒去。」 

  小亭里,石凳上,二人舉杯相望。 

  賢王淺嘗杯中清酒,復而抬眼,眸底盛的滿滿的,全是她的身姿。 

  月下少女,五官絕美的能令人呼吸停滯,綢般及腰的烏絲隨性披灑在身後,嫵媚卻不失洒脫。最難能可貴的是她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淡雅氣質,與她自身渾然天成,似是在她周身鍍上一圈白玉光澤,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只喝了一杯,玉琢般的小臉便蒙上了醉人的淡粉。賢王借著傾灑的月光凝視她的眼眸,看到的是混沌,也只有混沌。 

  賢王拂袖輕拈玉壺為挽雲空了的酒杯斟滿酒,不曾料想手收回時卻觸碰到了挽雲欲拿酒杯的手,一驚,白皙纖細的小手觸感甚是冰涼! 

  挽雲似是察覺到他的灼熱,抬臂一甩,忽的站起,雙瞳沒有焦距的凝著前方,跌跌撞撞的嬌小身型,瞅著似那尋不著歸途的孩子般,令人不由的揪心。 

  「雲厲,送夫人回房。」賢王瞧她一副失了魂魄的空靈模樣,也不著急,只是低喝一聲,喚出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雲厲單膝跪地,抬首間瞧見自家主子微翹的眉梢,頓時明白了他的另有深意。風厲瞅瞅眼神空洞的青蓮夫人,繼而領命,起身上前仔細攙著挽雲。才行了不過十步,長袖之下的手卻乍然生風,直襲挽雲頭上的百會穴! 

  挽雲空洞的眼睛竟是眨也不眨,白袖一甩霍然起,衣袂帶風快若閃電,雪白的身影騰飛在半空中,簌的化身型為利刃俯衝而下,目標直鎖出手偷襲的雲厲,真氣燃起一層橘色的光芒附在挽雲身周,與空氣摩擦生出鳥鳴般的尖銳之聲。 

  賢王的拳聲收緊。 

  這是……逍遙殿秘傳武功,鳳舞蒼穹。 

  「雷厲!」看出此招的厲害,賢王皺眉急喝。隨即又一道黑影一閃,加入了黑白混雜的戰局。 

  白衣女子雙袖成劍,身子靈巧的游刃在兩道黑影之中,凌厲的真氣如海波逐浪般濤飛雲卷,一揮袖竟凝結成形迅猛砸向黑影。 

  兩道人影一閃,身後響起氣流爆破之聲。 

  似是還不夠痛快,挽雲雙手上舉,指尖幻化出光帶般的劍,左右各持一柄,頃刻融於黑影之中。劍式狠絕招招奪命,縱橫飛舞的劍光時隱時現,凌厲的劍氣正面相撞鏗鏘之聲不絕於耳。 

  白衣黑影融身於刀光劍影之中快到眼花繚亂。 

  賢王負手而立,看三人殺的難解難分,皺眉而喝:「攔住她,點睡穴。」 

  一道黑影飄出戰圈,伏在地上大口喘息,少頃,抬頭回喊:「王爺!攔不住啊!」 

  賢王正欲開口之時,黑白雙影卻不再纏戰,雷厲打橫抱著暈迷的挽雲從半空中飄轉而下,面露尷尬之色,「王爺……夫人睡著了。」 

  賢王一愣,繼而失笑。 

  他抬首環顧四周,斑駁的劍痕毫不吝嗇地傾灑在這醉月閣里,開裂的大理石石板,被劈得橫七豎八滿地碎肢的奇樹異草,還有那破了頂的閣樓……都是拜他這位夫人所賜。 

  風厲雷厲均是一流高手,聯手卻止不住他一個醉酒的夫人? 

  賢王望月搖頭長嘆,鳳舞蒼穹絕傾天下,果真名不虛傳啊……長袖一擺,他覆上謙謙君子笑,「送夫人回房去。」 

  「是。」 

  「等等。」賢王抬手,嘴角的弧度似是揚了揚:「送回,本王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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