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一病不起
窗外,簌簌的大雪依舊似沒有盡頭的下著。
室內,微弱的燭光輕輕閃耀著,不時的有燭花“次啦啦”的爆炸開來,在靜謐的兩個人之間,這聲音就顯得格外的突兀。
時間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林青青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即使和相愛的人做快樂的事情,也是會夾雜著極致的痛苦的。然而這樣極致的痛苦裏,卻又有異樣的甜蜜。這兩種感覺交相混合在一起,就仿佛甜蜜的毒藥,讓人欲罷不能,明知致命,卻還是要吸上一口。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平息了內心的激動。轉過身來,蔥白的食指假裝不經意的觸碰到他胸膛上掛著的平安香囊,低頭瞅著他寬厚的胸膛,盡量用平淡冷靜的口吻,淡淡問道:“嗬……你一個大男人,還貴為皇帝,怎麽也會戴這樣不起眼的小玩意兒?可不可以送給我?”
“別動!”祁鴻睿猛地拍開她的手,極度不悅坐起身,沉了臉怒道:“這不是你該碰的東西。”
他越是這樣,林青青倒越發惱怒起來。她也不顧自己此刻渾身赤裸裸的,便坐起身來盯著他寬闊的背影,有些很恨的咬牙怒問道:“為什麽?這東西有什麽特殊的含義麽?等你睡著了,我再偷偷拿下來,哼!”
祁鴻睿驀地轉過身來,冰冷的眼神閃爍著可怕的目光,林青青一時間被嚇到了。
他盯著她,用陰冷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冷聲道:“這是我最愛的女人送我的東西,勸你最好別打主意,否則就不止是掉腦袋那麽簡單的事情!”
林青青在聽到“最愛的女人”幾個字時,心跳不自覺的驟然加快,仿佛窒息一般。但她還是板著臉,假裝冷漠的淡然道:“隻不過就是一個破香囊而已,有什麽了不起!”
祁鴻睿不再說話,卻是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她。
林青青被他看的渾身發毛,不覺的抱緊了雙臂,寒聲道:“你……你又要……幹什麽?”
祁鴻睿冷漠的道:“你剛才……似乎沒滿足?”
……
林青青瞬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蛋漲的通紅。她發誓,如果可以,現在她就想鑽地洞!
此刻她的臉蛋在燭光掩映下,更添可愛。隻可惜,她剛才提到的平安香囊,讓祁鴻睿想起了林青青。這個冷漠的男人自顧自的穿衣起身,丟下一句讓她想死的話“既然朕沒喂飽你,你就自給自足吧,朕有事先出去一下……”
林青青瞬間石化……
直到祁鴻睿的背影消失在房間裏,木門被反關上,林青青才回過魂來。她苦笑著籲了一口氣,從隨身口袋裏掏出乾坤袋。然後掏啊掏,使勁的掏,終於……
摸出一個和祁鴻睿戴著的同樣的平安香囊,林青青將香囊攤在掌心間,望著香囊,眼底又逐漸浮起了白霧……
這一夜,林青青不知自己是何時入睡的。隻知道次日清晨醒來時,睜眼就感覺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裏,感受著身後那人散發出的溫熱氣息,一動也不敢動。
“醒了?”耳後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似乎帶著淡淡的笑意。
林青青輕輕的轉過身,抬頭,正迎上了他的眼睛。明亮的黑眸裏,溫潤的星光流轉,像要將人的心吸進去一般。
林青青立刻嬌羞低頭,羞紅了臉。臉蛋如火燒雲一般緋紅,但卻沒能逃過祁鴻睿的眼神。
他似早已料到她的反映,隻是輕輕抬手勾起她的下顎,含笑問道:“怎麽了?”
林青青心如戰擂,暗想自己為何要膽怯?鼓起勇氣抬頭看他,淡然問道:“你昨晚……何時進來睡覺的,我怎麽不知道?”
祁鴻睿伸出食指在她額頭彈了一下,淡淡笑道:“你睡得太死了,隻怕朕把你賣了,你都還在夢裏替朕數錢呢。”
林青青嫣然一笑,嬌憨道:“你舍得賣了我嗎……?”
她話音落地,就聽他飛快答道:“不舍得……”
說完,兩個人都是一愣,一陣尷尬的對視之後,彼此同時移開視線。祁鴻睿若無其事的放開了林青青,她則裝作滿不在乎的背過身去。
祁鴻睿親自下了班師回朝的聖旨,大部隊行動起來很快。不到中午,大部分將領都已經整裝待發了。不知祁鴻睿是用了什麽辦法,竟然派士兵弄來了一輛馬車。
馬車停在院子門口,祁鴻睿頭也不抬的吩咐林青青,淡淡說道:“朕騎馬,你去馬車裏吧。”
林青青欲言又止,想了想,他大概是擔心路上天寒地凍,所以才讓自己坐在馬車裏吧。在兩名士兵的幫助下進到馬車裏,她回頭看了一眼,祁鴻睿已經翻身跨上白色戰馬。那戰馬老馬識途,昨夜已經獨自回來,但看到白馬,林青青就猛地想起昨日雪地裏發生的一切,又是一陣心神不寧。
這次祁鴻睿帶了五千精兵出征雲夢莊,兵力幾乎沒什麽損耗,來的時候是五千人,回去的時候隻折損了不到兩百人而已。大部隊都等候在城外,待祁鴻睿出了雲夢莊,自有大部隊團團跟上,前後簇擁著。
林青青掀開轎簾,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外麵的世界依然是銀裝素裹,天上飄著雪花。看來,這雪如她所料,一時半會是停不了。原本從雲夢莊回到璃國的國都,腳程快的話也不過五日,如今看來,沒有個十天八天的是別想到了。
思及回到璃國故土,林青青又是一陣激蕩難安。她知道自己掩飾得很好,成功的欺騙過祁鴻睿。接下來,隻要依計行事就行……
但不知為何,心頭始終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霾,這感覺就像天上的雪,驅之不散,淡淡籠罩著,叫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日裏趕路,夜裏士兵們安營紮寨,將士們自覺的將她和祁鴻睿安排在同一個營長內。她想要拒絕,祁鴻睿卻不容置疑的以野外天氣寒涼為由拒絕,林青青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畢竟,如今自己的身份,一來是戰俘,二來……她已經成為了將領們人人得知的皇帝的“新寵”,若是沒有這層身份,回到璃國之後,自己許多事情也是行動不便。既然如此,倒不如現在就開始坐實了這個新身份。
自從夜間她與祁鴻睿同床而臥,赫連貞就再也沒有在晚間出現。大概是不敢驚擾她,也是知道祁鴻睿不會急於傷她性命吧。
這一夜林青青很是忐忑,畢竟是帳篷內,附近又有許多親衛兵負責把守,她生怕祁鴻睿像昨夜一樣……好在祁鴻睿似乎也是騎了一天馬有些疲憊,用過晚飯之後便鑽進被窩,說了一句“冷”就沉沉睡去,讓林青青安心不少。
不料,第二日林青青起床的時候,祁鴻睿依舊沉睡不醒,臉色也很蒼白。林青青不忍,終是伸出手探到他的額頭,摸到他的額頭燙的嚇人,幾乎嚇了一跳。急忙慌慌張張的衝出帳外,對親衛兵吼道:“快傳禦醫!皇上病了!”
親衛兵一愣,留下一人狐疑的看著她,另一人闖進帳內,早有其他人去叫禦醫了。
林青青此時也不在意親衛兵看待自己的態度,他們對她始終是懷有敵意,總覺得祁鴻睿恩寵她不是什麽好事。林青青對此也漠不關心,她知道,隻要祁鴻睿有心嗬護自己,旁人又哪裏敢說一個不字?
隨軍禦醫檢查過後,有些慌張的擦著額頭的汗,又換了一隻手替祁鴻睿把脈。
帳內一時寂靜無聲,隻有帳外的風聲蕭蕭與雪粒子落在帳篷頂的聲音。
良久,祁鴻睿急了,不顧親衛兵的注視,惡狠狠走到床邊跺足問禦醫道:“先生您倒是說句話呀,皇上到底怎麽了?”
這禦醫抬頭看著她,目光中竟全都是寒意,他哆哆嗦嗦的跪下,戰戰兢兢的說:“皇上……皇上……”
林青青見狀,一顆心陡然沉了下去,她提高聲音急促問道:“皇上到底怎麽了?禦醫,你檢查可得仔細點!”
這個時候,如若祁鴻睿一病不起,林青青絕對有理由相信,祁鴻睿身邊的這些親衛兵會把自己當作最大的嫌疑犯。祁鴻睿若再沉睡不醒,親衛兵就有可能生吞活剝了自己。
盡管,她其實並不怕這些士兵。
禦醫搖頭歎氣,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絕望的光芒,無奈道:“皇上……感染傷寒了……”
“傷寒?”林青青聽著這個詞語,再次心驚肉跳,眼皮一陣顫抖。若是在現代,傷寒有西醫調理,再小心嗬護,一般不成問題。可這病在古代根本無藥可醫,發病之初若細心調養,倒是有可能恢複如初。
但眼下這荒郊野外,細雪飛揚,隨軍禦醫所帶的藥物極少,又沒什麽條件,哪裏就能夠保證祁鴻睿一定會恢複健康?
聽到禦醫的話,親衛兵首領立刻揚眉,沉聲下令禦醫道:“按照現有的藥材,給皇上熬藥,一定要細心條理,若有閃失,哼……”
親衛兵首領的話沒有說完,但那禦醫早已嚇成一團,跪在地上腿都在發抖,根本沒力氣離開。
林青青慌張過後,反而冷靜下來。她此刻心裏隻有一個信念:祁鴻睿必須活著!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
林青青上前扶起禦醫,盡量溫婉的說:“禦醫請起,如今藥材稀少,請您親自熬藥,傷寒有何症狀,該如何應對,如何照料,請您細細告訴我吧。”
“你是什麽人,這裏何時輪到你說話?”親衛兵首領怒氣衝衝的撥劍橫放在林青青脖子上,滿麵凶光,恨不得下一刻便讓她香消玉殞。
若換了從前,林青青少不得要失聲尖叫。但如今早已經曆過大起大落,超越生死的她哪裏會把這柄劍放在眼裏?她皺眉,淡淡道:“我不是什麽人,但你信不信,你若傷害我,你家皇帝醒來,一定不會輕易饒了你。”
這親衛兵首領之所以對林青青橫眉豎目,就是因為他的妹妹也是皇帝的後妃之一,雖然並不得寵,但如何能容皇帝寵愛其他女人?但他仔細想了想,林青青說的似乎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