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大雨一直下
老黃頭一家人往回走,回家收拾一下,準備再去地裏幹活。剛到家,收拾了沒多一會,準備再去給麥子滴水。
正是抽穗的時候,有點水好歹能打些糧食,沒水可能這一季就隻剩麥子皮。老黃頭拄著拐棍,柱子提著兩個大瓦罐,剛要出門。
雲彩從南邊飄了過來,黑壓壓一片,然後就是風,夾雜著水汽。老黃頭看著天心裏一喜,喊道:“柱子,回家了,哈哈哈。老天爺開眼了。”
雲彩翻滾著而來,幾乎壓到了人們頭頂,老黃頭聽見了鐵子興奮的聲音,聽到了他爹的聲音,村老的,年輕人的,婦人的,孩子,等等,街道上幾乎瞬間站滿了人,大家都在歡呼。
第一滴雨落下來,然後就是傾盆大雨。
這時老黃頭突然想到了劉傑三個,心想,這雨怕不是要把人淋壞,父女兩個一對眼,都看到了雙方眼裏的擔心。
“丫頭,放心就是,這雨下這麽大,估計沒走多遠,很快就回來。”
“柱子,你去村口看看,接接他們。”柱子點點頭,披了蓑衣,戴上葦笠,走到雨幕裏,雨打在身上,濺開,形成一層薄霧。
剛要出門,就聽到一陣驢叫聲,四人一驢就出現在了門口。
看到三個人回來,老黃頭樂不可支,“老天爺不讓走,這誰也怨不得,沒的說嘛,今天得好好慶祝一下。”
“柱子別脫了,去叫老狗來,今天下雨,這麽個好日子不吃點好的可不行。”一場雨把夏陽村裏人的忐忑都澆沒了,眼看要減產絕收的情況,可以勉強打個溫飽的收成。
“哎,記得,把院子那石頭扒開,好出水。”
雨中柱子應了一聲。夫子對老黃頭說,又要再次叨擾了,老黃頭自是無所謂,他也是看出來了,這幾位也是厚道人,屬於不差錢的主,這幾天下來,夥食改善了不說還賺了點碎錢外加一座茅草屋,對這幾個自是熱情有加。
柱子,老狗,鐵子,還有鐵子娘都來了,舉著個大木板擋雨,都是一臉的喜色,顯然對於能來這樣一場雨都是高興地不行。
“呀,你們又回來?我看你們都走了,也是,這雨大得很,沒事沒事,躲躲雨,哈哈哈。”
老黃頭,老狗,倆人坐那裏開始拉呱,劉傑沒想到鐵子一來就跟憨牛打招呼,道:“大兄弟你走咋也沒打招呼,跟俺在鹵菜鋪幫了那麽多天忙,我也沒好好謝謝你。”
憨牛笑笑,沒說話,他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
夫子也加入了老黃頭他們的話圈,三個人聊得火熱,憨牛柱子鐵子一個話圈,鐵子話多,柱子,憨牛話都不多,劉傑偶爾插兩句,靠著鐵子的話嘮硬生生把話圈撐了起來。
從鐵子娘的話裏,劉傑才知道丫頭的名字叫桃子,兩個婦人雖說年齡差的多,但也是很聊得來,從做飯穿衣到養兒育女,桃子還沒有生過,作為過來人的鐵子娘就開始講授經驗。
屋外雨下的凶,把人們心頭的陰霾衝開了,心裏開闊了,說的話也多了也講些有趣好玩了,過了一會,桃子便和鐵子娘去做飯了。
在一旁的屋裏做飯,飯香味飄到雨中,飄到屋裏,進到眾人心裏。
雨下了一天,老黃頭臉上的笑容一天沒止住,一天下來這地基本上就被澆透了,下雨量沒有辜負的老黃頭的期望。
劉傑在草屋裏,點了根蠟燭,鋪開一張紙,拿著硯台門外接一點水,研磨,蠅頭小楷躍然紙上,是關於《倚天屠龍記》的章節,寫了一會,差不多兩三千字,就停筆,重新鋪開了一張紙,寫下了日期地點,記錄一天的事情和內心感受。
寫完後捏滅燭火收到書箱裏,就躺床而睡了。夜裏的時候,劉傑醒過來,發現頭頂上正在滴水,正好滴在臉上,劉傑醒過來,卻是沒辦法,去書箱裏翻出蠟燭,火折子點上,整個茅草屋都在滴水,好在已經是快要天亮了,劉傑也就不睡了,外邊的雨聲比白天更急了。劉傑拉開門,水已經幾乎要進到劉傑屋子裏了。
對麵門也推開,劉傑看到了夫子和憨牛,兩個人也看到了劉傑。
第二天雨勢更大,在臨近傍晚的時候夫子他們的茅草屋塌了,連帶著把栓石頭的草棚子也壓倒了,於是夫子憨牛去老黃頭那裏打地鋪,石頭則來到了劉傑屋裏。接了幾個盆子,勉強能夠住人。
劉傑蹲在屋內,從門外掏泥巴加高門坎,防止水進屋,石頭從劉傑肩膀上探出頭來看,咬著門框邊上的茅草就想吃。
自然是被劉傑呼了一巴掌,石頭叫了兩聲,又挨了劉傑兩巴掌,老實了,耷拉著腦袋,耳朵也不支棱著了,劉傑看著實在可憐,從他脖子前邊的小袋子裏摸出把黃豆塞進石頭嘴裏。
“就一口啊,這裏邊也沒多少了,你那草料都被淋濕了,吃了拉肚子,就先挨著餓吧。天晴了帶你去吃好的。”
劉傑摸著石頭的長臉說道。
老黃頭的臉上沒有笑容了,隻剩下憂愁,大雨三天了,絲毫沒有停的意思。
第四天,村老穿著蓑衣,後邊跟著他兒子,這時劉傑幾個正在老黃頭那裏,柱子和憨牛出去看看能不能幫忙,村裏屋舍倒塌了了不少,好在沒有傷人,村老出麵正在把這些倒了房子的人四處安排,他倆看看能不能幫幫忙。
“老黃,老黃,你家再擠擠,村東頭樹根家的屋子也倒了。讓他們來住住。”屋裏幾個就看到憨牛,柱子幫忙拎著東西來了。
老黃頭幾個趕緊讓開了,把樹根一家迎進來,這已經是老黃頭家進來的第二個,大雨讓村子裏的房子倒了小半數,有的地勢低的也不能住人了。所以現在村子裏基本上每家每戶都住了差不多兩戶人,要求不高,能有個避雨的地也就不錯。
老黃頭拉住村老,把他拽進屋裏,“老東西不要命了啊,就你這年紀和這身子,雨淋多了不生病才怪。”老黃頭怒道,“丫頭去拿碗薑水。”
村老掙了一下,沒掙開,道:“我不拚命行嗎,這人不安排好,雨天裏還不得淋死人?”
“狗屁,他們都是瘸腿啊,都是傻子啊,我還不信他們不知道自己找地兒躲雨,鄉裏鄉親的還能不幫?”
村老歎了口氣,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灰白的頭發從葦笠下伸出來,搭在臉上,嘴唇發白,道:“總不能看著,我這心裏難受啊。”
老黃頭也歎了口氣,把薑水遞給村老,樹根一家也分了一碗,看著村老喝完,模樣好看了些,臉上有了血色,紅潤了許多,老黃頭也不攔著了,村老反而不急了,“有啥吃的沒。”
老黃頭白了眼,丫頭拿了半塊饃給他,老頭借著薑水,把半塊饃吃進肚子裏,起身,向門口走去,道:“我再去村裏看一下。”
他兒子和村老很快消失在雨幕裏,柱子跟憨牛也去了,倆人屬於閑不住的。
“這老頭兒,我當初讓他不當這村老,他不聽,就我們這村窮的,還有他那厚道的性子,混到現在這摸樣,累的跟狗一樣。”老黃頭說道。
“想當初老子跟他還有老狗去修淮河那會兒,哥幾個就他家境最好,當了幾年村老,好處沒撈著,反而越混越差。”老黃頭哼哼道,“一群白眼狼,啥時候能有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