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花魁——莫知雪
別瞧老道人在後堂裏哭哭啼啼,出了這小木門兒滿臉褶子都擋不住那股春風得意勁兒。一身縫縫補補的破舊道袍,一根掉到快要沒毛兒的拂塵,竟還真讓他走出了不染凡塵的步伐。白頭,白須,滿麵春光,還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兒。
蕭九遙走在老道人身後,一臉無奈,這到底是攤上了一個啥樣兒的師父?林絳珠走在蕭九遙身後,始終慢其一步,這便是主子與婢女的規矩。
以老道人為首,三人走向中堂。
八層閣樓,一百零八座單間豪房,雕梁畫棟。
在中堂與後堂之間掛著條檀木樓梯,這是蕭九遙特意令人搭建,隻有他和他帶著的朋友能走。樓梯掛在極為隱蔽的角落,就連坊裏人也是知者極少。雖是一角落,卻是極為寬敞,足夠四五人並肩而行。
老道人走在最前麵,未等蕭九遙領路這老家夥就迫不及待的登上樓梯,三花魁可是桂春坊的“鎮店之寶”,自然住在第八層,這已不是什麽秘聞,京中之人,人人皆知。可這條樓梯的存在可謂鮮為人知,老道人不用蕭九遙領路兒,自己能摸索的到?可見這老家夥早有其心,或是早已探過路子。
蕭九遙臉上掛著苦笑,更多是無奈和哭笑不得。毋庸置疑,一個能夜行一萬兩千裏的人,早已不能稱之為凡人,甚至可以將其與牆上掛著和廟裏供著的仙人肩並。桂春坊中那些鮮為人知的秘密或是地方又怎能逃過仙人法眼?
檀木樓梯扶手上精雕細琢著一條百花圖,從一樓至八樓,花枝各不相同,爭相鬥豔,與坊裏的姑娘一般。
桂春坊中多是薄命之人,一百零八座單間皆是由極為厚重密實的實木板隔開,隔音極好,可在樓梯上依舊能聽見姑娘與客人的鴛聲笑語。
便是修道多年臉皮堪比城牆的老道人聽見了也不由老臉一紅,但掛在老臉上更多的卻是一副躍躍欲試。跟在老道人身後,讓在坊裏多年的蕭九遙都有些臉紅,不由的垂下幾分腦袋,倒是那位如林妹妹一般的珠兒,一臉淡然,仿佛早習以為常。
待到第八層時,老道人止住腳步,對著蕭九遙邊搓手邊問道:
“徒兒,咱先見誰?”
“此時師父是客人,師父想先見誰便先見誰,徒兒為師父引見便是。”
果不其然,整層八樓隻有三個房間,呈“品”字形分布,大到離譜兒,也奢華至極。八樓的地毯與前堂地毯一般,皆是由蘇州錦緞織造,若是細看便會發現,八樓的地毯更為厚實,針腳更為細密,且是一整塊兒,毫無拚接痕跡,隻有光腳站在上麵才知其細膩,柔軟。便是那宮中的繡女手藝也隻是這般了吧。若是細算下來這得由三四十位手藝高超的女子縫製三年,整塊兒地毯更是價值大幾千銀兩。
這等品相的布織,老道人自是不懂,也不屑去懂,反正是踩在腳下的,是絲綢,是石頭,又有何不同?
既然蕭九遙都說出這番話了,老道人自然也不會拘束,先探探位居中央的這位花魁!老道士一甩拂塵,直接將其丟在地上不管不顧,展開胸膛朝著中央那扇浮雕大門衝去。
厚重的浮雕大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朱紅,房間寬闊,屋頂極高。一條條朱紅羅幔由房頂垂至絲綢地毯,如是天上朱紅瀑布流下地麵,這間屋子地毯上繡的終於不是百花叢了,而是大片朱紅鬆樹,有流雲,有瀑布,有落日,不知世間哪裏有這般仙境。
腳下踏著秀織溪流,如同真的站在清澈透底的流水之上。約莫向前走三十步,已經沒有了垂地紅幔,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條輕紗,卻依舊是紅色,看來這間房子的主人對紅色真是情有獨鍾。
再向前三十步,穿過朱紅輕紗,眼前豁然開朗,一張巨大的紅木桌子擺在屋子中央,桌子中央鋪著一條軟而細膩的蠶絲地毯依舊紅色。桌子之後再三十步,則是一張透紗遮擋的竹床,難以想象如此奢貴之地,竟有竹床這般俗物,雖是再一片朱紅之中,卻毫不顯得突兀,青與紅完美交織融合,恰到好處。
床上側臥的正是這間屋子的主人——莫知雪。
其歌,其舞,堪稱桂春坊一絕,堪稱京城一絕!
“呦,蕭公子怎舍得大駕光臨來探望奴家了。”
媚!揉捏到骨子裏的媚!
老道士兩腿一軟,差點沒跪在地毯上,眼神兒更是直勾勾盯著紅紗裏麵。
床幔漸漸展開,裏麵的女子終於動了。一隻白皙的手撩開紅幔,羊脂玉一般白皙,纖細,修長。兩條修長白皙的雙腿從床上落至地毯之上,腳趾蓋上兒塗抹著十點殷弘,愈發襯的肌膚白皙,太陽透過窗戶照在那雙腿上竟是白的有些許反光。
終於,女子從床上站了起來。
三千青絲高高簪起,一張容顏絕世無雙,美的無可挑剔,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尤為顯眼,讓人看上一眼便此生難忘,如是天上狐仙降臨世間。
女子一身抹胸大紅長袍,長袍上花紋兒墜飾無數,長袍隻到身前膝蓋上三寸,身後卻是拖地半丈,更是襯托出了雙腿的修長。
女子邁著優雅步伐一步一前,繞過早已癡呆的老道人,來到蕭九遙身前。這女子竟隻與蕭九遙矮了一個額頭。女子伸出玉手攀上蕭九遙肩膀,瞟了絳珠一眼,柔聲吐氣說道:
“蕭公子怎舍得來看奴家了,您說您,來就來吧,怎還帶著個婢女?是怕知雪服侍不好嗎?”
絳珠站在蕭九遙身後一臉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蕭九遙神色平靜,指了指差點癱軟在地的老道人,笑說道:
“這位是今日的客人。”
女子回頭一看,轉身離去,不隻是故意還是怎得,身後一縷紅紗,正巧拂蕭九遙臉麵。女子走到老道身後,兩條胳膊攀上老道肩膀,柔聲細語說道:
“喲,我說呢,原來您才是今天的客人。”
繼而又嬌嗔道:
“是您您也不說,進來了隻是呆著,奴家還以為是蕭公子良心發現來探望奴家呢。”
“嘿嘿,嘿嘿。。。”
老道士轉過頭來,口中的哈喇子差點沒流到後腳跟去。
女子繞著老道士走了兩圈兒,卻開口說道:
“今兒奴家身體不適,就不伺候您了,改日再來吧。”
莫知雪從來沒有趕過客人,蕭九遙也是趕到驚愕,怎今兒的莫知雪看著有些反常?
“沒事兒。。。沒事兒。。。老道就看看。。。”
老道士眼神兒直愣愣盯著莫知雪,聳了聳鼻子一臉陶醉說道。
後者瞳孔一緊,繼而笑著說道:
“瞧著先生一副仙風道骨,也不像世俗中人,原來是個修道的老神仙啊。隻是知雪今日身體不適,改日若是先生來,定為先生獻上一舞,以補今日遺憾。”
“行行,補上,補上。。。”
蕭九遙實在是丟不了這個人,遞了個眼神兒給絳珠,後者心領神會,朝著老道人走去,說道:
“師父,咱走吧,知雪姑娘今日身體不適,不能為師父獻舞了。”
說罷便拉想拉著老道人走去,不曾想這一拉,老道人身形竟紋絲不動,後者使了些氣力,老道人才回過神兒來,,對著走向青竹床的莫知雪背影拱手說道:
“姑娘好生歇息,老道,老道改日再來。”
說罷,老道不舍退出屋子,絳珠緩緩關住花雕大門兒,透過門縫兒她看見屋中的莫知雪聳下肩來,像是舒了一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