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返京城一萬兩千裏
老道士看著蕭九遙臉上神情變換,撓了撓後腦勺兒,尷尬一笑說道:
“不是師父小氣,這酒葫蘆跟隨為師多年,為師實在不舍將他留給別人啊。”
見蕭九遙不語,老道士笑嗬嗬的湊向前繼續說道:
“為師雖是不舍這酒葫蘆,但還不至於因此再回來一趟。昨夜師父回龍虎山時行至青州,途徑一酒樓,聽見兩位客人說到了“桂春坊”,說這坊中有三位奇女子,個個有傾國傾城之姿,沉魚落雁之貌。這三女子中一位撫琴弄簫京城第一,一位鴛歌善舞京城第一,一位詩詞書畫京城第一,為桂春坊“三花魁”,為師這次半道兒回來就是想看看這三位奇女子,徒兒也給安排一下。”
說到最後老道士神情猥瑣的搓著手,一張長滿褶子的老臉都快貼到蕭九遙臉上去了。
蕭九遙緊握筷子,指關節處已經隱隱泛白。敢情這老家夥根本就不在乎他能不能找到龍虎山,也不在乎他能否進得了山門,從青州連夜趕到京城是要見坊裏的三位花魁,
“老色胚。”
蕭九遙小聲咒罵。
老道士活了這多年,臉皮早就在山上練出來了。那會計較這個,隻要蕭九遙能讓他見見那三位國色天香的好妹妹,就是要他半條命他也敢給。
一旁的林絳珠也忍不住掩麵輕笑,操著一口正宗京味兒話說道:
“師父真是會說笑,方才還說天下宗門女子都仰慕您呢,別院兒門檻兒更是半月一換,怎轉眼就為了三個紅塵女子連夜從青州趕回了京城?”
老道像是被揪了尾巴,神色誇張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說道:
“女娃娃,這你就不懂了,一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二來,老道雖是龍虎山道士,但也是男人啊,天下有男人不喜歡漂亮女子?更何況是精通詩詞歌賦,能歌善舞的漂亮女子。”
林絳珠沒有接老人的話,而是轉頭看向了正在喝著清湯的蕭九遙。的確,這個及冠之年相貌出類拔萃的年輕公子確實是個異類。京城街上家底兒深厚的貴族女子比比皆是,但蕭九遙走在街上卻是從來不多瞟一眼,好似覺得女人無趣一般。就連坊那些好事兒碎嘴的姑娘都曾私下言語說老板有龍陽之好。
也曾有三兩個姑娘說閑話被公子撞見,前者被嚇得麵色通紅,小鹿亂撞,後者則是似沒聽見一般,瀟灑而去。
老道士活了多少年?鬼精一般。看到絳珠偷偷瞟見蕭九遙便知曉她心中所想。老道人又如世外高人一般輕攏長須,一本正經說道:
“老道這徒弟,是你們桂春坊大掌櫃,那些世俗女子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
林絳珠聞言垂下頭去。
老道士瞟過一眼,又擺出了以往的猥瑣相,嘿嘿一笑說道:
“依老道看你這女娃娃就不錯,配得上老道徒兒。”
林絳珠心中一喜但還是努力遮掩,垂頭羞赧說道:
“老師父過獎了,珠兒不過是一女婢,怎敢跟公子相提並論。”
老道士瞧著這女娃子是越看越歡喜,繼續說道:
“嘿,這世間哪有配與不配?宮裏的那位皇帝如何?九五至尊啊,天下最為尊貴的人,那不照樣兒得吃米麵?合口味兒不不就得了?老道看你這女娃子對徒兒照顧的是無微不至,是個過日子好女人。”
在一旁細嚼慢咽的蕭九遙猛然抬起頭來,林絳珠看見笑公子這般反應,忙是低下頭去。蕭九遙盯著老道人說道:
“方才師父說什麽?”
老道人也未曾想蕭九遙如此反應,但還是老實說道:
“為師,為師方才說,你與這女娃子挺般配。”
蕭九遙卻是說道:
“上一句。”
“皇帝也得吃米麵。”
“你方才說你連夜從青州趕到京城?”
老道士長鬆一口氣兒,敢情說的是這事兒啊,他還以為是自己觸到了蕭九遙哪片逆鱗呢,到時候這倔強小子不要哪六十年壽命了,直接撂攤子不幹了,他從哪兒再去找振興龍虎之人啊。
“對呀,為師趕到青州時途徑一酒樓歇了歇腳,聽鄰桌兒說京城桂春坊中三花魁嘛,後想著來都來了,何不瞧上一眼,況且這桂春坊不是徒兒你是大掌櫃嘛。”
蕭九遙放下碗筷兒說道:
“青州乃是西蜀舊地,距長安六千餘裏,你能連夜趕回?”
老道人還以為啥事兒呢,聽完蕭九遙的話,老道哈哈大笑道:
“為師乃是修道之人,更是出身正宗道統,六千裏算得了什麽?夜行萬裏不在話下!沒兩把刷子敢向你擔保助你奪回壽命?”
老道人這番話即把自己往死裏吹噓了一番,也安撫了蕭九遙,一舉兩得。
老道人雖是麵色不改,但心裏卻是樂開了花兒,說不準他這徒兒一高興,就帶著他看哪三位“女仙子”去了,到了山上他還能跟那幾個同輩兒的老家夥吹噓一番,讓他們也羨慕羨慕,說不準兒那幾個老家夥知道有這般好事兒,收拾行禮連夜下山呢。
果不其然。
蕭九遙對著老道人說道:
“師父想要見坊裏的三位花魁”
老道士猛吸了一口鼻涕,連連點頭。
蕭九遙悠悠開口說道:
“徒兒是坊裏大掌櫃,別人想要同時見這三位花魁可謂難如登天,可若是師父。。。”
蕭九遙淺笑:
“易如反掌。”
“嘿嘿嘿嘿。。。”
老道士抹了一把鼻涕,差點兒沒蹦起來。
但蕭九遙下一句話,便讓這位龍虎山正一派的劍道奇才知曉了什麽叫從雲端跌落穀底。
“六千兩。”
蕭九遙淺笑著擺出一個“六”
原本滿是喜悅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若是不見,真想不到這世間居然有人可以變臉如此之快。
老道士強掛著笑臉兒說道:
“徒兒,咱可是師徒啊。”
“五千兩。”
“為師昨夜可還給了你本龍虎山秘籍。”
“四千兩。”
“為師還教了你三劍呐。”
“三千兩。”
“為師這次下山沒帶那麽多銀兩。”
“兩千兩。”
“為師。。。為師。。。”
“為師能先欠著點麽?待到來年八月十五,你上山時為師在想辦法兒還你。”
“師父打算欠多少?”
老道人愁眉苦臉揮淚說道
“為師下山,山裏隻給了四百兩,來京三個月,不舍吃穿,風裏雨裏睡大街,分文未花。”
老道人把家底兒都掏了出來,可見其坦誠之心。蕭九遙一手支著下巴,鳳眸微眯,淺笑道:
“可以。”
由京城至青州,由青州至京城,一夜往返一萬兩千裏,揮淚拋撒四百兩,足以見得龍虎山道人張九陵之一片赤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