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瘋狂
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為說不定,閆琪的病床可能正好就在這間加護病房的頂上幾層。這種證據不足的猜測,就在這一刻,讓我看到了希望。明明不久之前,我多麽地抗拒,多麽的畏懼。如果他活著,會不會是一件好事。隻要一一查看排除,或許就能找到他的本尊!
這種想法,很瘋狂,很可怕,我卻沒有意識到危險。
大概會有這種瘋狂的想法,是因為昨天我循著閆山越提供的幹洗店地址取衣服之後,開始瘋狂地增長了吧。
那居然是一家破舊得隨時都會坍塌的老店。選址還是在一條漆黑彎曲小巷裏麵。真是夠隱蔽的。勻速滾動的紅藍白廣告燈非常不協調地鑲嵌在店門旁邊的牆上,像是隔壁留下來的。
從店門口那台刻印著古老花紋的縫紉機和那條已經找不到可以更換的皮帶可以看出,這家幹洗店是以縫紉製衣為主營業務。一批自帶油亮質感的黑色、褐紅色老年皮掛在內牆,由於尺寸顏色一樣,因此顯得格外的整齊。新製成的衣服款式簡約,布料厚實,正被羅列掛在門口,擋住了一塊從包裝箱上撕下來的紙皮牌子,掀開一看,居然還是一塊注明著本店主營業務及價格的牌子:量體裁衣,均價1000元,不包材料。幹洗,大衣50元,小衣物2元一件。
迎麵走來一位老婆婆,儼然一副店主模樣。不然捏?這裏除了她,除了我,還有誰會來?這厚實的灰塵,年輕人是不會來的吧。
她的穿著一點都不差,靛藍色長袖包腰上衣長裙,四截盤扣一次環繞落在她的領口直至腋下,純正的民國風油然而生。氣質是足足的,隻是這眼神好像有點不對,一直都是眯著的。
啊,老婆婆啊,應該手腳還利索,眼睛還犀利的吧。我暗暗嘀咕著,笑著和她打著招呼。
她愣是半天沒有回答,自己去倒騰縫紉機上的線了。在我再次打了三次招呼之後,老婆婆忽地揚起調子喊道:“聽到了,聽到了。我的大閨女。叫那麽多遍,自己進來噻。”
看來是耳朵不好使啊。好像眼睛也不好使啊。我明明就在她正麵前,她為什麽望向自己的左邊去了。
我暗暗可憐著,大聲說明來意,報了閆山越的名字。
老婆婆又是一愣,跟受了刺激般直接站起來,眯著眼睛四處巡視打量。錯了,又看錯了。我在你左邊啊。
看到強行入鏡的我之後,老婆婆忽地恍然大悟說道:“哎呀。是你啊。我的大閨女。你進來了。坐,坐。我給你拿東西去。等會兒啊。”
當時我就不禁這樣感歎了起來。這把年紀了,耳朵不好使還經營著店麵,不會受欺負吧。閆山越也真是奇了怪了。好好一個霸道總裁,能在這個偌大城市裏麵找出這麽一個小巷老店,店主還是一個耳朵、眼睛不好使的老婆婆,真是本事啊,本事。不說洗衣服了,這製衣是怎麽製出來的呀。
但同時種種疑惑也油然而生了。閆山越找哪兒不好偏偏就找到這裏來了。
這個疑惑就在老婆婆出來之後得到了解答。
“大閨女。你看,這是不是你的?”
人沒出來,我就聽到老婆婆精神抖擻地詢問聲從內屋傳了出來。
實在好奇的我進去一看,哎喲。這簡直是大跌眼鏡啊。原來她有眼鏡和助聽器可以戴的啊。自從戴上了這神器之後,老婆婆的反應和之前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尤其是看到我進去了之後,連麵目表情都變得明朗了許多,簡直可以用喜出望外來形容。
這是婚紗的休閑改版。老婆婆是這麽解說袁浩給我買的這套禮服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試探意味。
並沒有對此表示任何排斥的我讓老婆婆更開心了。不知道是不是開心慘了,腦袋抽筋了還是怎麽了,她忽地說道:“大閨女。你終於想通了。小越等你那麽多年。嘖嘖。看來是終於有開花結果了。什麽時候喝喜酒,可要告訴老婆婆我啊。”
什麽?等我那麽多年?開花結果?!
“我覺得你可能認錯人了。老婆婆。他是等了很多,可那人是······”
我有些鬧心地解釋。不知道閆山越是做什麽,才會讓老婆婆有這種誤會。嗬嗬。大概是年紀大了,把故事記進腦袋之後,記憶開始扭曲,美化,扭曲,最後扭曲成是我了。
她非但不聽,還打斷我,繼續僵持道:“對。就是你。大閨女。你可別拿老婆婆來消遣。”
說這些還不夠,她還要說以前閆山越的事情。
她不慌不忙從抽屜裏麵拿出一款兒童冬季皮毛大衣遞給我。這讓我倍感莫名其妙。
“這是他特意給你做的。”老婆婆驕傲地說著,完全就是為了閆山越而驕傲的模樣。
為我做的?這麽小?我哪裏穿得?
這麽小的衣服,10歲左右穿還差不多。10歲左右,那不就是小悠遇見閆山越的時候嗎?那會兒,我還在流浪。
顧念到他一大把年紀了,我隻好笑著假意認可這件事情,以免她再叨叨,把我誤認為是小悠了。
老婆婆長歎口氣,摸著我的腦袋,緩緩說道:“那個時候,小越這個小子,捧著衣服跑了一整天,從街頭跑到街尾,大街小巷跑了個遍。”
我默默聽著,害怕說多了,這段往事的女主角就是我了。而本能的反應又讓我追問:“後來呢。”
“後來他沒有找到你。大半夜才回到我這裏,哭了一整夜。婆婆當時還在想,可能就是懵懂吧,以後就忘了。哈哈。說這呢,就覺得是緣分。8年後,小越一下成了一個帥大小夥子。那天他來告訴我又找到你了。心裏琢磨著怎麽去見。喏,這就是當時給你做的衣服。”
老婆婆甜甜地回憶著,在我沒回過神來之前又給我另一套裙子。那是一套草綠色連衣裙。正麵看十分清新簡約,從背後看時,我被那一個畫麵驚呆了!一朵朵、一簇簇白色柚子花清然飄落在上麵。
柚子花?柚子的香味?!
這是你最喜歡的花,最喜歡的香味。老婆婆這樣強調著,伴隨著閆山越曾經說過的話語,刺激著我每一個感官。
草綠色連衣裙在手中快速被折疊了起來,尤其是那背後的柚子花。
這已經過去了!再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佯裝道:“我以前沒有見過她。老婆婆你可能認錯人了。他有女朋友,叫作小悠。是我的朋友。”
不,沒有裝。我就是沒有見過他。這是事實。
東西收拾幹淨,立刻離開這個藏在深巷,幾近不與外界交流,隻有舊時的熟客才會偶爾過來光臨照顧小店吧。
“大閨女。如果婆婆我說錯了,說多了。你也別放心上。小越真的很好。都這麽多年了······小越是真心等你的。這些年,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沒有必要被過去所束縛,不是你的錯,明顯你們兩個就不適合。再說他都已經死了。新聞我也看了,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那個小子不務正業,蠻橫衝動,那種事情也隻能說是命。那時小越不忍兄弟反目,才一直安靜等著。你隻要睜開眼睛看一看,就知道幸福一直都在你身邊。”
這是什麽話?我根本就不明白!又是不要被過去所束縛!怎麽誰都要和我說這句話?一直資助我的那個恩人也一直說這句話。可惡,誰死了,又有誰死了?怎麽死的?車禍?
“莫名其妙!”
我終於忍不住了,忿忿喊了一句。而小腹卻在那個時候仿佛受到了懲罰似的,開始疼痛起來,一條條細小而滾燙的紅色液體出現在我的裙角,視線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
等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喝下老婆婆遞過來的紅糖水的時候,內心稍稍平靜了許多。真是好奇怪。我怎麽會突然暈倒了,而且暈倒的時候好像看見自己雙腿間流出了血,現在自己的裙子一點血漬,別說血漬了,一點汙漬也沒有。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是我的幻覺?
這種感覺,好清晰,好像真的發生過,什麽時候?什麽時候?可惡,小腹又開始痛了。
“你好像有點貧血。回去要好好補補,調養一番。真是不好意思啊,大閨女。婆婆我年紀大了。事情記錯了。哎呀,都怪我,說了這些胡話。”
老婆婆這樣說著,聲音突然變得好溫柔,沒有了之前那種盛氣淩人的感覺。而且好像比之前明理了許多。
啊,手機。原來她也用手機,還是觸屏的。屏幕還是亮著的,像是在聊微信。
看來還不是一個封閉的,不知世事變遷,愛鑽牛角尖,喜歡亂想的老人家嘛。
我這樣自我安慰著坐起來,眼神還是十分在意地瞟到了她還在亮著的手機屏幕上。
界麵上赫然注明著:“小越。”
不止一條的聊天信息,幾乎都是語音形式。僅有一條是文字編輯的。但僅僅那一條,就夠了。
“他沒死。不要讓她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