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故事的扉頁

  “小黑——小黑——你在哪兒?”我放開嗓子大聲喊叫了起來。可已經在樓下走了一百米這樣的距離,還是沒有找到它的影子。前麵就是小區對麵的公園了。會不會在哪裏?

  公園入口的燈在孤單地亮著,昏暗著。遠看,那是一片漆黑的小樹林,中央兀地映射出一片白色的光芒。或許是湖心建立的小築留作夜景的燈光。風還在涼涼地吹著,厚重的樹林靜靜地擺動著,這冷風根本不敵它這多年的孤寂。


  卡茲——卡茲——


  落葉和幹草在腳下發出響亮的聲音。紛紛墜落的樹葉,在昏暗的夜色中,塗重了它的冷寂,像是一個故事的扉頁,等待被解開,等待被結束。


  到哪兒去了?真是能跑。袁浩也是,到底跑哪兒去了?

  “小黑——你在這裏嗎?回答我。”我哆嗦著,重複叫了幾聲。可惜卻連一個回音都沒有。


  湖心小築很快就到了。果然隻是作夜景用的燈光,怪不得那麽亮。隻可惜上麵除了幾對類似情侶的稀稀拉拉幾人外,一個類似動物的影子都沒有。


  我隻好繞過湖心小築,繼續往靜謐的樹林裏麵鑽。


  “喵——”


  突然一聲貓叫吸引了我的注意。


  說不定就是小黑的生意。我飛快地循著那個叫聲衝了過去。


  啊!

  腳好像踢到藤蔓了!


  都未喊出聲來,身體卻早就摔了下去。


  他喵地!

  我掙紮著站起來,視野中出現了一個黑影,高高瘦瘦,飄飄忽忽,好像風再大一些,就能把他吹散似的!


  袁浩?!

  我驚喜著爬起來一看。


  沒了!


  不對。我剛才明明是看到了,難道是幻覺。


  耳邊的貓叫聲還在繼續著,隻是快要越來越遠了。我揉著眼睛,加快腳步追著,腳踝有些痛,好像被剛才的一跤摔著了。不過我得早點把小黑找回去才行,它現在可是方雪林的大紅人啊,它要是不在,不知道方雪林會怎樣。


  “小黑,小黑——袁浩,袁浩,你聽見嗎?聽見的話回答我一聲,好不好?我已經走出來很遠了,很久了。再不回去,他們要擔心了。”我慌張地叫喊著,內心有些忐忑。


  這樣昏暗的夜色,這樣沉靜的樹林,這樣死寂的氛圍,讓我害怕。


  我開始求饒,呼喊著袁浩。


  突然,一個黑影從我身後飛快掠過,帶動著瘦小的樹枝,發出強有力的振動。


  沙沙沙——


  “是誰?”我驚懼著,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那個黑影沒有回答我,而是不停在我身後飛快掠過。它的動作很快,就像閃電,就像風。


  所有它掠過的樹枝,都在風中沙沙作響。


  它很狡猾,好像刻意讓我發現它,卻又不想讓我看見它!


  我的活動範圍,無意中被它化成一個圈。


  進,有三步,退,有三步,左,有三步,右,也有三步。


  風在吹,蟲在鳴,貓在呐喊。


  “袁浩,是你嗎?別鬧了。好嗎?”我開始求饒。


  沙沙沙——


  一陣冷風飛快從我身後掠過。


  明顯的,那個黑影不希望我看見它。


  可是它想要得到什麽,它又沒有傷害我。


  我驚恐地望著四周,心裏默默念著袁浩。


  “他會來救我的。如果你敢傷害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我開始威脅起來,實際上已經害怕得不行了。


  一陣浮光掠影之後,那個黑影好像停止了動靜。


  好機會。


  我飛快地衝出這個圈,像是抓住了希望一樣。


  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突然出現,擋住了我的去路!

  啊!

  我叫喊著,往後退了一步,睜開眼睛一看,袁浩!


  “······你怎麽在這裏?”袁浩有些疑惑地望著我。


  “你真是······”我叫著,用力抱住了他。


  你怎麽那麽晚才出現。


  我這樣念叨著,隻想狠狠抓住他。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短促的貓叫聲再次吸引了我的注意。


  袁浩慢慢放開我的手,平和說道:“幫他去道個別吧。”


  他的話這樣輕,讓人有些害怕。


  “道什麽別?”我疑惑著。


  這次,小黑終於說話了。


  “喵大人,辛苦你了。帶我到天一身邊。”小黑奄奄一息地說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驚懼著:“這是怎麽回事?”


  不是已經好了嗎?

  不對。小黑自從救下方雪林之後,就沒有化成人形,也沒有說過話。


  麵對我的疑惑,袁浩隻是靜靜地把小黑遞給我,平和說道:“去吧。喵大人。時間不多了。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可惡。


  盯著袁浩平靜如湖麵的雙眸,我在心裏暗暗罵了一聲,轉身要走。袁浩卻呆在原地不動。


  “你不來嗎?”我疑惑著。


  “我還有事要處理。”


  袁浩靜靜地搖搖頭,沒有跟上來。


  可惡。


  雖然不知道哪裏出什麽事情了。可我的雙腿還是不自覺往回跑。


  劉叔叔的家門還在敞開著,溫暖的燈光流溢了出來。


  他們在等著我。


  方雪林驚喜地衝我跑了過來。就在此時,小黑突然醒了過來,奮力一躍,跳到了天一懷中,正正躺了下去,好像回到自己窩裏麵了一樣。


  天一嚇了一跳,不過還是很高興,歡叫起來:“看。方雪林。小黑更喜歡我。小黑,你說是不是?”


  在這個無心地笑話之間,我隱約看到了浮現在黑貓身上的小黑的靈魂。


  它笑著,笑得特別燦爛。


  它歡快地講述著,說著一些我根本就聽不懂的話。


  其實我不是不能聽懂,我隻是聽不見。


  它的聲音就是窗外,就是月下那一陣陣微涼的風,靜靜地吹著人的臉,吹著人的心,可卻什麽聲音也沒有留下。沒有人聽得懂,沒有人聽得見。不過它還是在興致勃勃地談著,滔滔不絕,好像連續講上幾天幾夜都講不完的樣子。


  隻可惜,天一隻知道和方雪林兩個人歡天喜地地聊著天,完全不知道原來他懷中的這隻小黑貓要跟他說話,而且還是那些他根本聽不見的話。


  但是它還是在講著啊。就算是天一把小黑貓交給了方雪林。小黑的靈魂依然在麵對著天一,傾訴著,詢問著,自問自答著。


  大家都在笑,可隻有小黑一個哭了。雖然它的臉上也是帶著笑的。


  最後,大家還在問我,為什麽突然哭了。


  “一家人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抹著眼淚,笑著。哭著他們所不知道的事和人,笑著他們看不見的人和事。


  小黑的靈魂就這樣消散了。


  像是一陣吹走夏日的秋風。


  這是一個完不成的任務。


  袁浩說,這樣最好。


  可我不希望是這樣的。但我沒有告訴袁浩,無論是誰,我從來都不希望結局是那樣的。尤其是小黑這樣的結局。至少其他鬼魂都能把自己的心意傳達了出來。而唯獨小黑,什麽話也沒有說,天一也沒有認出他來。到底天一是不是它要找的人,我到現在都還沒有知道。


  唯一確認的是,那隻小黑貓在聚會之後,身體越來越不好,大概是經過了長年累月的風霜,在完成了宿主心願的那一刻開始,就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吧。


  袁浩隻告訴我,那天他不在,是因為去到車禍現場,收集小黑的靈魂和記憶。收集完了,就回來了。至於那天為什麽不跟著我一起回來,還明顯比我晚回家,完全是因為走的路比較遠了。突然想走遠一點,散散心。


  麗姨也沒有放棄收養方雪林的可能。在一個午後,方雪林終於搬出了我的家,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她離開了我。


  她還喊我做她媽媽呢,結果走的時候連見我一麵都不見,一張紙條也沒有留下。她又不是不會寫字。家裏也被整理了一道。方雪林擰得不幹的被單在陽台留下一灘水。袁浩也沒有打掃。在我回來的時候,裏麵上還留著水漬。


  天一已經準備上學了。方雪林早就該補回來了。


  在那之後,我就沒有見過方雪林了。在路邊走的時候,在商場走的時候,再也不用擔心突然有一個人衝出來,強行讓那你買東西,還要讓你賠東西給她了。雖然劉叔叔一直叫我過去玩,可是公司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


  可能是新總裁上任了,很多事情都從頭翻了一遍。交到我手頭上的工作也變得多了起來,漸漸地,我可以參加一些會議了,當然不是發言的那個。閆山越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悠好像也恢複精氣神了,專心致誌工作,還會經常約我吃飯聊天逛街什麽的。隻是我喜歡什麽風格,她也會立刻喜歡上,朋友圈也是,如果我發了什麽,她馬上也跟著發類似的。有些像雙胞胎似的。


  張曼芝並沒有走,還給了我日常工作中增加了好幾項例行工作,尤其是做方案那些。她說,這是給你鍛煉的機會。不過單單加那麽幾項,已經足夠讓我的生活變得忙碌了起來。甚至還有建議讓我出差的。這些都沒什麽,唯獨我不想做的,是方案。


  就在這個時候,支持最多的是袁浩,反對最多的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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