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直升機掃過了，往後山那個教堂飛去了。


  婁映紅、蔣Tina以及已經倒下，生死未明的道士還在那裏。


  袁浩目送著直升機離去，隨後果斷拉起我，朝山下衝了下去。


  望著袁浩堅實的後背，及他受了傷還未愈合的右手臂，在這樣模糊分不清楚的夜幕和山林中，有種他是無比真實地存在的既視感。


  這種感覺一直延續著，直到我們回到家。


  吧嗒——


  袁浩把燈打開了，獨自跑到浴室那裏清理著傷口。


  對了，藥，我得給袁浩拿點藥。


  我匆匆忙忙把藥箱拿了出來，順手還抓了一包檀香和打火機。


  噠噠噠噠——


  我拖著拖鞋，衝進浴室，快速把藥箱放在袁浩麵前。


  啪嗒——啪嗒——切嘶——


  我打著了打火機，同時把三隻檀香點了起來，順手插到用來裝衣服的鏤空的竹框上麵。


  頓時，香煙嫋嫋，幽幽檀香迎麵而來。


  袁浩停止清洗傷口，無比癡呆地望向我，疑惑道：“喵大人，你這是在做什麽？”


  “給你上香啊。呸。這些藥都給你。你可以用了。”我語無倫次道，心裏有些著急。


  袁浩愣了一下，笑道：“哈。我知道了。放那裏吧。”


  嗯？怎麽知道了，放那裏吧。


  我快速拉過袁浩的右手臂，緊張道：“不敷藥的話，會出事的。”


  袁浩隻輕聲哼了一下，表示被我抓疼，並沒有阻止我接下來對他做的一切。


  我開始給他清理傷口，擦掉血漬和汙漬，隨後手忙腳亂地扯開繃帶，給他包紮起來。


  直到真的包紮的時候，我才知道，到底用多少力氣，包紮得多緊，這個問題，真的難倒我了。


  我雙手拿著繃帶，猶豫著遲遲下不了手。


  為什麽？我連包紮都不會。


  袁浩微微調整了下姿勢，吐了一口氣，開始指導我道：“左手把繃帶一頭按在這裏，右手順著滾出去，繞個圈，依次推進，就好了。”


  我順著袁浩的指示，左手按住繃帶的一角，留住一段，右手則用手指將繃帶輕輕壓在袁浩身上，順著他因呼吸而緩緩起伏的身軀，緩緩滾動開去。


  袁浩的身上，竟然也有著傷口，可能是在引開道士注意力時受的傷吧。


  看這一道又一道帶著血色的傷疤，心有些疼。


  吱——


  我好像聽見袁浩突然從嘴縫中擠出來的聲音。


  “疼嗎？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會小心的。”我慌張道歉著，心裏暗暗責怪自己，完全不敢抬頭看他。


  可袁浩卻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靜靜地坐著。


  繃帶從他腰間繞過幾圈，又從他肩膀上繞過幾圈，一直繞過背後。


  我的雙手也開始繞過袁浩的後背，不停轉換著，過分心虛和尷尬，讓我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他的呼吸十分輕微，偶爾才大呼吸一次，讓我措手不及。


  鬼魂也會受傷，跟人一樣。


  我靜默著，看著袁浩自然曲折的腿部。無論怎麽看，都和我們一樣。


  我能觸摸道，也能感覺到，他就在這裏。


  會疼，會叫，會笑，還會作死。


  根本就是一個人而已。


  哢擦——


  我用剪刀把繃帶剪斷。


  原來，我隻有剪東西的時候，才這麽順手。


  尷尬的我隻好轉身整理藥箱，轉移道：“不知道婁映紅他們怎樣了？現在那邊不知道怎樣了。有點擔心。”


  “應該沒事吧。”袁浩平靜應答著，同時抬起了左手臂，枕著頭，靠在浴缸上。


  被我包紮得亂七八糟的繃帶在袁浩身上，簡直就是一件被撕得亂七八糟的衣服。麵對這樣一件失敗的作品，我有些麵紅耳赤，連說話都變得斷斷續續，口吃。


  我繼續緊張道：“你說那個道士不會有事吧？”


  “應該不會有事吧。”袁浩平靜地回答著，仰頭望向天花板。聽不出來他是不是真的在回答我的問題。


  我推著藥箱，擔心道：“袁浩······你說，如果再過5年，10年，20年。我是說······沒什麽。”


  “噢。蘇夢樓的魂魄已經散了，婁映紅就算死了，也見不到她了。蔣Tina，她雇凶殺人的事情已經敗露，就算當年瞞天過海，逃過一劫，現在這一劫也逃不了。至於那個道士，當年的事情，確實和他有關。他也親口承認了。但他極有可能會幫蔣Tina承擔所有罪責。況且現在蔣Tina精神狀態不是很好。”袁浩忽地回答道，有些答非所問。


  我隻好認真聽著。等他把事情分析完，我才問道：“袁浩，婁映紅真的沒有機會看見蘇夢樓了嗎？”


  他一直盯著天花板，靜靜回答道：“或許蘇夢樓的魂魄散去的時候，沾在了附近的動植物身上，婁映紅能感知到，就能帶走她，給她修築泥胎，仔細供奉，說不定，魂魄就回來了。”


  “真的嗎？那我要快點告訴婁映紅。”我驚訝道，突然有些關心起來，真的要去打一樣。


  袁浩果斷拉住我的手腕，不動聲色道：“你又沒有他的電話。”


  這倒是提醒了我。


  我恢複冷靜，看向袁浩的手。


  他卻很自然鬆開，又把左手臂彎曲，枕在頭下了。


  “袁浩。你覺得蘇夢樓和婁映紅能在一起嗎？”我悄聲詢問，耳朵有些發熱，心虛得悄悄看了袁浩一眼。


  他回想著，冷靜道：“不能。”


  “為什麽？”我急促追問。


  他沉默著，沒回答。


  我尷尬地提著藥箱，準備起開。


  袁浩忽地說道：“小樂。”


  “什麽？”我快速應答著，慣性循聲扭頭過去。


  ······

  ！！！！

  袁浩離我好近，近在咫尺！

  我瞪大了眼睛，在他那隻寬大的右手掌襯托下，完全移不開臉龐，更移不開視線。


  視野範圍由著袁浩的不斷接近，而變得越來越狹小，直到還能看見他的雙眼，深邃的，深情的，憂鬱的，迷茫的。


  不，不要迷茫。


  “袁浩。”


  我低聲叫著，聲音小到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而他卻沒再往前一步，直接鬆開了手，向往常那樣，昂著頭，把臉甩到一邊，快速道：“喵大人，你不是看上小的了吧？”


  這聲音中，已經沒了之前那樣得意，那樣懶散的感覺。


  我猶豫著，抓緊了雙手。


  我該如何告訴你，如何說。


  袁浩就像往常那樣，慵懶地坐在那裏，就算是窗外吹進來的冷風，都無法讓我冷靜。


  就像第一次見到袁浩的時候的心情。明明心裏就很著急，很悲傷，很想發脾氣，可是卻在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開始，所有的防備，就開始土崩瓦解。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種魔力，能吸引著你，能讓你為他丟棄所有盔甲，防禦，心甘情願在他身邊。就算他滿臉凶神惡煞，像一隻刺蝟一樣到處紮人，像是一頭公牛一樣，到處亂衝亂撞，你還是願意接納他，包容他，忍耐他，直到有一天，他也會容忍你，愛護你。


  是嗎？是這樣的感覺嗎？


  我突然想到小悠。


  現在的我，是不是跟她一樣。沒有任何理由，就喜歡一個人，然後除了他的一切，都不感興趣，統統排斥。隻想跟他在一起，隻在意他的眼光。我就是這樣的嗎？


  我真的是愛上了他嗎？

  袁浩，我真的對你，已經······


  我渴望著從袁浩眼中得到答案，而他的眼神，卻十分駭人。為什麽如此平靜？

  隻有我一個人這樣小兔亂撞，不公平，不公平。


  給我點提示好嗎？

  為什麽你總是忽冷忽熱的？

  不要這樣對我，我很害怕。


  如果再過5年，不，1年，你會不會離開我？

  最近的袁浩，一直都是這樣的，非常奇怪。他是不是準備離開我了。


  不行，不行，不可以的。


  不希望你走。


  袁浩，給我點提示。我該怎麽回答，才能讓你繼續對我感興趣？


  不要這樣平靜，不要這樣平靜地看著我，給我點提示吧。你說怎樣，我都會怎樣。


  我支支吾吾著，眼神在袁浩的雙眼間徘徊不定。


  他的表情開始變化了。


  不。是厭煩嗎？因為等太久沒有得到答案，所以不耐煩了嗎？


  不。是厭惡嗎？因為這樣猶豫弱小的我，所以表示厭惡了嗎？

  是的。我幾乎什麽都依賴袁浩。


  可我真的不想你走。


  “袁浩。我······”


  袁浩沒有聽我把話說完，就抓著蓬鬆的頭發，打著哈欠，直接蹭一下站起來，懶洋洋道：“睡覺，睡覺！都淩晨了！還不睡覺，想早死嗎······睡覺！”


  當說道“死”這個字眼的時候，袁浩那盛氣淩人的口氣，戛然而止，頓了一會，才繼續說著一些平常都會說的話。


  他微微側臉，斜視著杵在背後一動不動的我，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快速回到了他的專屬臥室中，城堡內，就在我房門口。


  我突然很想去叫醒他。


  隻要掀開那個城堡模型的頂部，就能看見袁浩了，我隻要叫他一下。他或許就會像平時那樣，嬉皮笑臉著出來。


  隻要掀開就可以了······


  我靜默了，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房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