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君臣交易
杜充栽了,不是栽在了沒有查明真相上,薑富貴就算是強搶民女了又怎樣?些許草民爾,死了也就死了。
他搞不明白為什麽就栽了,趙杞也想不明白,趙構還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發這麽大的火,他們或許是真的想不到,自己就是栽在了一些流言之上。
杜充不隻是挨了打,回來還得跪著把邢煥請出去,要不然他敢說自己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把國丈關了起來,哪怕是人家自願的,你也不能這麽幹啊,這個時候杜充是真的挺恨趙杞這個老大的,都特麽是你指使的,到了真遭了,你丫挺的就不扛事了。
可自己能怎麽辦?人家是王爺,是殿下,自己就是個癟三啊。
臉上被趙構踹的印記是擦掉了,可依舊紅通通一片,到是看不出是個腳印,但明眼人都知道杜大人這是挨揍了,至於挨了誰的揍就不能問了。
“邢大人,是下官的疏忽,竟然讓您在這裏受了委屈,還請邢大人見諒,下官在這裏給您賠罪了。”
邢煥看著畢恭畢敬的杜充,絲毫沒給麵子:“杜大人,本官不曾怪罪與你,若要請本官出去也可以,本官那幾位同僚呢?”
這在平時就屬於蹬鼻子上臉的,可現在人家身份不同,杜充很清楚,這位爺和自己的腦袋有著很大的關係,可晁蓋幾個人又不能放,隻能苦著臉說道:“還請邢大人見諒啊,這事官家已經知曉,責令禦史中丞何鑄大人主審,這幾位真的是不能離開啊。”
邢煥到是聽說過何鑄這人,也知道其為人如何,略微一沉吟,到也不想再為難這杜充,心裏明白的很,人家說這事官家都知道了,那他在這裏的事情想必官家也知道了,再胡攪蠻纏下去就沒意思了。
他和這些高層們的想法不同,他隻要一個真相,該是誰該負責任,就該誰來承擔,什麽薑貴妃的兄長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白說的?
有些正直的人會有這樣的剛正,可真實的情況呢?從古到今,這句話都是一句空話,完全就是用來忽悠老百姓的,統治階層怎麽可能犯法呢,法是誰定的?法是統治者定的,看似公平公正,然而法總是用來規範被管理者,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從來都不會在乎法的存在。
有些人不明所以的在幫著傳播這些傳言,也有人根本不關心這些,韋太後就不會關心這些,況且她也不知道外麵都在傳什麽。
然而這宮裏的事情卻瞞不過她的耳朵,趙構去訓斥了薑醉媚,又去安慰了邢秉懿的事情她很快就知道了。
“哼,她到是有些手腕,知道以退為進,真是個聰明的女人。”韋太後的臉色並不好看:“來人呐,去告訴官家,就說本宮有些不舒服。”
男人們爭奪權力,女人又何嚐不是,或許從打一開始,韋太後就不喜歡邢秉懿吧,因為邢秉懿不是她和趙佶選的,是趙構自己認定的。
而且邢秉懿太過聰明了,城府之深,讓早就習慣了後宮之中陰暗層麵的韋太後十分的忌憚。
或許這裏麵也涉及到一個自古就存在的道理吧,老婆婆和兒媳婦永遠都是對立麵的,邢秉懿太得趙構的喜歡了,如果不是薑醉媚懷了龍種,這些後宮嬪妃加起來也不如一個邢秉懿。
在韋太後眼裏,這個城府極深的兒媳婦自然是最大的敵人。
趙構聽說韋太後身體不適,來的相當的快,問候一下,也就明白了,身體不適是假的,說話才是真的。
“官家,不管那薑妃的兄長做了什麽,這顏麵不能失了,傳得出去頗為不好聽,本宮還聽說那邢煥也在此事上胡攪蠻纏的,這樣不好,有些時候是要敲打一下的,這朝堂之事原本本宮是不該插嘴,隻是這件事本宮覺得還是早早做個了結的好。”
這是啥意思,趙構很明白,意思是趙杞的做法是對的,直接完事了,殺幾個人,震懾一下,給大家一個結果,讓所有閉嘴就是了,可現在一鬧就不同了。
趙構臉色不是很好看,沉聲說道:“母後可知外麵如何傳的嗎?”
外麵怎麽傳的,韋太後自然是不知道的,擺出一個詢問的表情,趙構這才說道:“外麵都傳薑妃和景王多有勾連,這天怕是要變了啊。”
這個問題不隻是趙構的忌諱,也是韋太後的忌諱,前有趙桓趙植的前車之鑒啊,隻是韋太後沉下來了臉子,片刻後說道:“是哪些賊子敢如此造謠生事,官家當查得主使之人,誅他九族,本宮知道薑妃和景王或許有些接觸,但說到勾連是不會的,這件事官家還當考慮這顏麵問題。”
其實趙構過後也想過,說薑醉媚和趙杞之間過往過深這是真的不可能的,景王沒回來之前,人家連見都沒見過,這才幾天啊,就說人家有勾連,但是要變天這話還是他的忌諱。
“母後放心,朕知道的。”
等到趙構走了,韋太後越琢磨越不是事:“來人,去訓斥薑妃一下,就說是本宮說的,讓她清醒起來,她會明白的。”
邢煥出來了,案子交由何鑄重審,楊浩笑了:“嗬嗬,看來戴宗的速度很快,不錯,終究是本國公帶出來的人。”
剛剛回來的蘇苑問道:“國公覺得之後會怎樣?”
“還能怎樣?”楊浩往後一靠,很是無奈的說道:“薑富貴的死總要有個結果,但何鑄審理出來的結果未必是官家想要的,或許官家還會另擇他法吧。”
“那這謠言之事……”
“官家早晚會猜到的,無所謂的,與其讓官家猜到,不如我親自入宮了。”
楊浩知道趙構不是個傻子,之前自己就曾利用過輿論來做事,這一點趙構很清楚,能在這麽短時間裏造出這樣的聲勢來,連鄭居中和楊時都能猜到,趙構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那就攤開來說說,你到底想要什麽,大家互相給個底線,也好知道該如何做。
入宮的路上,楊浩有些後悔,後悔讓趙構知道了太多,也後悔自己太相信了趙構,皇家無親情,又何況自己隻是個臣子,不坐上那個位置的時候是一個人,坐上了那個位置,就是另一個人了。
這就像是人和人相處一樣的,戀愛的時候是一個樣子,可以百依百順,但是結了婚就發現這特麽完全是另一個人。
然而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什麽用?
楊浩的求見很快得到了答複,有內侍將他引領到了禦花園中,趙構已經讓侍衛全都遠離,亭子裏隻有他,麵前還擺著一壺禦酒。
這酒不如那高度酒凜冽,但勝在甘甜爽口。
免了那些禮儀,讓楊浩坐下,趙構親自動手倒酒,楊浩連忙說道:“怎敢勞動官家,臣來便是了。”
趙構揮了揮手:“這裏隻有你我,就不要俗套了,還和以前一樣不好嗎?”
稱呼的變化讓楊浩一愣,雖然語氣多了一絲威嚴,但卻好像是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兩人更像是兄弟,說話沒有太多的顧忌,可現在……
趙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才說道:“還記得我問你過你穀道之妙嗎?”
見他笑了,楊浩也笑了:“臣自然是記得的。”
“那之後我試了試,果然有不可言之妙處。”
這話說出來,二人對視一眼,似乎再次的心有靈犀了起來,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聲很悠長,連遠處侍候的內侍都聽得到,而此時薑醉媚來了,被韋太後派人過來訓斥過了,她似乎知道該怎麽辦了,想要來求見趙構,卻被內侍攔住了。
“薑妃娘娘,還請止步,官家正和鎮國公談事情,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如果是之前,她絕對會命人通稟的,因為她是懷了龍子的,但被訓斥之後,留了個心眼,沒有多嘴,轉身要離去之時,卻是聽到了兩人的大笑之聲,麵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恨恨的離開。
她現在也知道了,弄死了她大哥的人就是鎮國公楊浩的人,而且這楊浩又和皇後邢秉懿過從甚密,心裏自然是連帶著也恨了起來。
趙構楊浩並不知道薑醉媚來過,隻顧自己說話。
“楊浩啊,景王諫言,要尋一郡王迎娶那完顏翰離朵,你可舍得?”
“有何不舍得的。”楊浩兩手一攤:“景王殿下的考慮是好的,這算是和女真王聯姻,可以穩定女真王,臣無異議。”
“嗬嗬,就知道你會明白的,不過這件事朕再考慮一下吧。”
興許是習慣了稱呼,這稱呼又變化了,不過楊浩不在意,因為這是正常的,能把話題說到這個份上,稱呼已經無所謂了。
“楊浩,你說這天會變嗎?”趙構抬頭,真的再看天。
楊浩卻是明白其中意味:“有臣在,天就不會變,就算臣不在了,還有臣子呢。”
“哈哈,對啊,你還有個聖人轉世的兒子呢,那可是朕的義兒幹殿下啊。”
趙構需要一個答案,楊浩給了他一個答案,趙構明白了,楊浩也知道該怎麽做了。
“薑妃兄長這個事情,總要有個交代的,楊浩,朕覺得你會明白的。”
“臣明白。”
“那就好。”
一壺禦酒而已,沒有喝多少,卻有些醉意的樣子,趙構提壺而起,站到亭子邊:“朕甚是懷念當初金戈鐵馬之時,吃的痛快,喝的痛快,殺的也痛快,不像如今,這登基大寶才知道父皇的難,楊浩啊,以後但有閑暇,多來找朕聊聊天,朕……有的時候很累……”
楊浩發現此刻的趙構的眼神很真摯,真摯的讓自己絕對不忍心拒絕,突然又覺得似乎是自己把人想的太壞了吧。
“臣遵旨。”
“你今日能來,朕很欣慰,也很高興,你楊浩還是那個楊浩,朕以後也會盡力,可好?”
“好。”
二人相視一笑,這並不算是長的見麵結束,雖然談話不多,但是楊浩明白了很多。
先說起穀道之事,是拉起兩人曾經的關係,隨後說到完顏翰離朵,就是看你是不是要和景王繼續打擂台,看你是以國事為重,還是權利為重。
第三個說起變天之事,那意思很清楚了,楊浩,該停一停了。
再說起幹兒子的事情,這是給你楊浩一個定心丸,隨後提起薑醉媚,是告訴你,我需要一個不算太難堪的結果,而最後的話,則是在告訴楊浩,他趙構現在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啊。
楊浩的對答也很簡單,不過是給趙構一些答案,你說了,我照辦,肯定辦的讓你滿意便是了。
應該說拉回了不少的關係,但楊浩也知道趙構還有自己的秘密,比方說命戴宗尋找劉傳武……
楊浩走了,趙構自己在亭子裏又坐了很久,這才招來內侍:“去傳朕的話給景王,就說聯姻女真王之事就此作罷吧。”
將這件事廢掉,也算是駁了趙杞的麵子,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般人不會知道,但有些人不會沒聽說過鎮國公和那女真王之女的一些事情,趙杞為何這麽做?趙構不知道是不是趙杞知道些什麽,但趙杞很多事是針對楊浩的他卻是知道的。
既然楊浩都承認和完顏翰離朵有點什麽,自己再點頭應了趙杞的意思,那就是不給楊浩臉了。
不過這一次入宮也讓楊浩感覺到了趙構的一些無奈,真細想起來,做皇帝有什麽好的啊?真是挺沒意思的。
前腳剛回到府裏,燕青就來了:“國公,官家給景王殿下傳了旨意,聯姻女真王之事作罷了。”
“哦?”楊浩眉毛一挑,心道你趙構動作到是夠快的啊,也罷,既然你都如此做了,那我也快點吧。
“小乙,那勾欄瓦舍裏的話改一改吧,也該是有個了結了……”
燕青快速的點頭:“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辦。”
這就是蜉蝣,也是金風細雨樓的做派,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會推演出幾種情況了,根據不同的情況製定不同的方案,隨時根據情況的改變而更換方案。
楊浩說該有個了結了,燕青自然知道該怎麽去做了。
這不隻是蜉蝣的可怕,也是這鎮國公的可怕之處,或許這全天下的人都不會意識到這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