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寒夜執戈郎 58 蘇顏正

  就在蕭仲謀與蕭漫定下決策時，蕭純在離書房不遠的院子裏獨自賞花。


  今日，她獨自控製的探子已傳來了蘇顏正中毒的消息，所以她笑得格外開心。


  “父親不肯跟我謀劃也無妨，等將來一切平定了，他自然會明白我到底為蕭家做了什麽。”


  蕭純想著，笑得便格外開心。


  然而正如蕭仲謀所言，蕭純的確有些自以為是了，不說別的，她指示人謀殺蘇顏正，這事做得算是漂亮，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將事情隱瞞，而不向蕭仲謀稟告。


  因為蕭純的自傲，蕭仲謀與蕭漫在決議時，便缺少了一環，隻將蘇顏正的中毒與吳王關聯在一起。


  然而事實證明，蕭仲謀是幸運的，正因為缺了那一環，反倒使得他幾乎就掌握了所有的真相。


  幾乎。


  已定下決心的蕭仲謀對蕭漫說道：“既然要動手，就不能讓皇宮像眼下一般固若金湯。”


  “父親是該先對付陳孟山和剩下的那部分禁軍。”蕭漫說道。


  “那些禁軍根本不礙事，抬手可滅，隻是陳孟山倒是一根利刺，先前我相府的遭遇可不能再重演了。”蕭仲謀說道。


  蕭漫說道：“父親，有件事女兒想問你。”


  蕭仲謀笑道：“漫兒是想問，父親藏在家裏那把最鋒利也是最後的‘劍’，到底是誰？又在何處？”


  蕭漫想了想，淡淡笑道：“看來是女兒多慮了。”


  “聰明。”蕭仲謀道，“放心吧孩子，那是一把世人不曾聽聞過的‘劍’，無論任何時候，也無論何種境遇，哪怕千軍萬馬踏來，這把‘劍’也能保我們一家人性命無憂。”


  “父親不習武功，卻是藏劍的好手。”蕭漫笑道。


  “哈哈哈，且不說這些，陳孟山必須死，另外，你布置在吳王府周圍的人也要隨時警惕，吳王在城內雖然無兵，可他聲威過大，得著機會振臂一呼，必有不少人響應。”蕭仲謀道。


  蕭漫說：“女兒已經散金百萬，加上一些手段，吳王帳下原來的七員大將已收納過半，很快父親便無需再對他顧慮。”


  “很好。”


  蘇府之中，丞相的仆人已經開始為蘇顏正施行以毒攻毒之法，依他所言，此法門開啟時，旁下不得有人，沒有個一兩天時間，也休想成功。


  杜琳靈獨自行到別院，向著府內丫鬟婢女們的住處而去。


  杜琳靈越想越覺得不對，以眼下的局麵，吳王沒理由會對老爺下手，可是老爺卻偏偏在此刻身中劇毒。


  憑著女人的直覺，杜琳靈將所有懷疑的目光都朝向那個狐媚的女人，司徒越兒。


  來到司徒越兒屋前，杜琳靈並未立刻推門，而是悄無聲息的站在那裏，聽著裏頭的動靜。


  她已經問過婢女，說杜司徒越兒這兩日都待在房中，似乎是染了風寒。


  寒暖交替容易使人得病，可杜琳靈更覺得那女人是在刻意躲避。


  良久後，不聞房內半點聲響，杜琳靈便輕輕將門推開，向內一看，卻見屋中一團雜亂，其中不見老爺曾賞賜給司徒越兒的那些金銀首飾，好幾件華服繡鞋也沒了，杜琳靈立刻便知，這女人定是逃了。


  “下毒的果真是她。”


  杜琳靈旋即轉身，將事情告訴了李氏。


  大夫人聽完，隻是驚愕，但眼下卻更擔心老爺的安危，不想過問。


  兩日後，相府那仆人終於從房中走出，他一身大汗，樣子比之前更為虛脫。


  “兩位夫人，蘇大人的毒已經徹底清除了。”仆人說道。


  李氏聽完大喜，立刻招下人端來金銀以表感激。


  然而那仆人卻搖了搖頭，“夫人先別高興，蘇大人身上的毒雖然已經清除，但我觀察下來，發現蘇大人他的身體已然遭受重創，今後就算療養得當，也恐難下床了。”


  “什麽？”李氏又感到一陣暈眩。


  靈夫人趕緊扶住她，說道：“姐姐別慌，老爺大體是保住了性命，至於日後，我們還可尋覓良醫相治。”


  “對對對，老爺活著就好。”李氏又落下淚來。


  送走那相府仆從，打賞千兩白銀後，杜琳靈又回到了老爺臥房之中，李氏此刻已不堪疲勞，被婢女們攙扶著回房休息了。


  看著病榻上氣息微弱的蘇顏正，杜琳靈心下翻轉，卻有百般滋味。


  直到夜色降臨，杜琳靈也未離開過房門，狄英走到門前，說道：“靈夫人，讓我來照看老爺吧，您該當心著身子，早些回房休息，咱府上已經去了大少爺，老爺現在又這樣，大夫人她身體不好，這個家……嗚嗚，這個家可都全指望著您啊。”


  杜琳靈聽完，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仿佛有千萬般的壓力擔在她肩上。


  許久後，她才睜開眼睛，一雙眸子裏滿是晶瑩。


  “狄英，我沒事，你也忙裏忙外的幾天沒合眼了，該歇一歇的人是你，去吧，老爺這兒我會看著，等會兒我也就回去休息了。”


  狄英聽完，抹著眼淚轉身離去了。


  杜琳靈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將臥房的

  門合上，站在老爺床前，無聲的抽泣著。


  “老爺，不，蘇顏正，你不該這樣啊，雖然你老了，可是在我眼裏，你一身上下都還像個小夥子那般，叫人討厭，又叫人喜愛。”


  杜琳靈哭中帶笑，不禁走上前來蹲下身子，輕輕用手撫摸著夫君的眉眼與臉頰。


  “記得你我初次相遇是在西湖橋邊，那日暴雨如注，我之身站在雨中，隻用張荷葉擋著雨點，你獨自立在船頭，手撐油紙傘，似畫中郎君一般，傲然挺拔，不懼狂風。知道嗎？那時候，其實是我先看到你，我渾身都濕透了，好冷，看到你時，我竟不知女子廉恥，一心想撲進你懷中，讓你抱我到那船艙裏，獲得一時片刻的溫暖。後來，你真的看到了我，急急忙忙的讓船夫送你上岸，然後，你跳上岸來，結果摔了一跤，嗬嗬，滿身的風度都沒了，狼狽的跑到我麵前，也不問我什麽，用傘替我擋住雨後，便拉著我進到船上，隻是我沒想到，你心裏還顧著我女兒家名聲，送我上船後，自己就撐著那傘站在了岸邊，我裹著你的袍子，見你在雨中瑟瑟發抖，便想喚你上船，可是不知怎的，望著你那時的樣子，我的心裏就好暖好暖，好想讓你在那兒多待一會兒，讓我覺得這世上還有人願意憐惜我，保護我。”


  決堤的淚河在杜琳靈笑容下與燭火共閃光芒。


  “那場雨之後，便是我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西湖真的好美，你帶著我走遍了那裏每一個地方，所有的景色我都還記得，但如果不是你，西湖又如何，美景又如何……真的沒想到，後來為了讓我進門，你會那樣忤逆自己的家人，姐姐當時不肯接納我，公公更加視我如草芥，這沒有錯，蘇家的門楣太高太耀眼，哪裏是我這種女人說進就進的，可是你不答應，甚至不顧蘇家的名聲與自己的前程，抓著我的手，就那樣站在門前，我當時好怕，怕自己害了你，我甚至想要一走了之，可是你把我抓得那麽緊，知道嗎蘇顏正，就是從那一刻起，杜琳靈真的愛上了你，真的覺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後來，後來就好了，公公扭不過你，姐姐也終於肯憐憫……都好了，都.……”


  杜琳靈輕聲哭著，仿佛正承受著煉獄般的煎熬。


  “蘇顏正，我好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好希望我真的就是那樣一個漂泊不定，被你緊緊守護住的女人，好想要抹去那些猶如夢魘一般的記憶……可我……我不是那樣，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根本、根本從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是在騙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