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外行人
將四皇子翻過來躺在幹草上,慕雲徵自己比起四皇子來,也好不了許多,她的腿傷因為寒冷多了一種僵硬的疼痛,剛才和豺鬥爭,也隻是憑著一股氣力硬撐著。
此時她長呼了一氣,也顧不得什麽千金小姐,勳貴夫人的規矩,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有氣無力的將小了的柴火撥了幾撥,以免熄滅了,連最後一點溫暖的失去了。
正想著,肚子也咕嚕的叫了起來,她摸了摸扁平到凹下去的上腹,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餓得太過了,到了現在才重新覺得餓的難以忍受了。
望了一眼已經泛出魚肚白的天空,慕雲徵看著那曦光中毫無血色的冷酷麵容,素來深紅的嘴唇此時也發幹脫皮,看來也是又餓又冷了。
她休息了一陣,等氣力恢複了一點,才過去查看四皇子的傷口,將箭傷重新鬆開,灑上新的金創藥,連同小腿和手臂的傷口也一起處理包紮,這番不算困難的動作已經讓她覺得渾身乏力。
照這樣的情形看,她起碼有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必須要補充一點能量,否則的話,莫說四皇子了,就算是她,也會死在這裏,誰知道等下還會不會有其他的野獸過來。
她拄著一根木棍,慢慢在四周查看了一圈,此時正是果葉荒蕪的季節,莫說是吃的,就是綠色的植物都很少見,腿上的傷又不能挪動太久。
慕雲徵走過來,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些已經沒有熱氣的豺狼身上,雖然已經在這個地方呆了有些時間了,但是再看一眼,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剛要撇頭,卻又頓住,視線落在那豺身上,兩眼一亮。
肉。這是肉啊。可是……一想起豺狼那閃著綠光的眼眸,尖利的牙齒,慕雲徵就覺得胸口有些不適,她盯著那豺發了一會的呆,一陣頭炫目暈襲來,人差點站立不穩,幸而手邊有根木棍相扶,也走了兩步,才站穩了身子。不行了,消耗太大了……
萬一今天還是沒人找到他們,夜裏還有別的野獸來,那怎麽辦?
不管它生的時候看的是多麽的惡心,可到底是可以吃的東西,肉烤熟了,那都是肉,平時不也會吃野味嗎?什麽熊掌啊,麅子肉啊,野豬肉啊,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
慕雲徵一邊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不斷地催眠自己將注意力移開,不要想著豺恐怖的樣子,一邊在地上選擇屍體五分的豺最合適的一塊,選了塊尖利的石頭,將外麵那一層挨著皮的割掉,隻取腿上的肉搭在樹枝架上。
看著自己血糊糊的一雙手,慕雲徵感歎,果然人的潛力是無窮大的,當饑餓寒冷交迫的時候,就算不會做的事情,也會很快的學會了。
她慢慢挪到河邊將手洗幹淨,又望了一眼慢無人煙的江麵,什麽時候才會有人來啊。
當豺肉烤熟了之後,慕雲徵試著扯了一小塊放在嘴裏,沒有任何佐料的肉烤的有些過於幹了,放在嘴裏很幹,味道也有些酸,混合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卻令嘴巴不由自主的分泌出唾液。慕雲徵忍著不適吃了三四條,雖然味道不大好,吃完之後,人卻感覺好一些了,她看了一眼四皇子,他也應該餓了吧。
隻是,現在他這個樣子,怎麽吃東西呢。
慕雲徵不是什麽聖母,但也不是什麽毒婦,四皇子剛才是為了救她而昏過去的,雖然兩人之間仇恨是存在的,可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句話是慕雲徵的做人準則,她不會趁現在下手,要鬥就等到兩個人都能活著出去再說吧。
看四皇子這樣,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到有人來嗎,缺衣少食的條件,實在對一個重傷病人有百害而無一利。將火往四皇子躺的地方挪了一些,又撿了些小石子圍在火的周圍,防止他滾到火中去。
慕雲徵撕下內裏一塊嫩些的肉,往四皇子的嘴巴裏塞。也不知道是因為失血太多,受傷太重,還是即便昏迷過去,四皇子的戒心也一樣重,慕雲徵費了好大的力氣,都沒有讓四皇子張嘴。
看著手中的肉條,慕雲徵撇了一下嘴,用手在四皇子的臉上拍了一下,不張嘴,不張嘴怎麽吃東西啊!她用手在四皇子的下巴用力的板著,最後還是沒撬開。
難道非要她用那個方法才可以讓他吃東西嗎?可是那個方法,實在是有點過分了,依他們兩人的關係,獨自相處已經不太好了,若是再那樣,豈不是更加不好了……
就在慕雲徵烤肉的時候,遠處江麵的拐彎處有一艘小船正在快速的朝著小接近,隻見蕭元璟獨自立在小船之上,朝陽從地平線上以極其隱匿的姿態慢慢的升起,天色介乎白與黑之間。
他一襲米白色的錦袍如同破開了灰暗的天空,劃出了霽月般的流華,鳳吹起衣袂,翩翩如妖中美公子,如玉雕鑄的麵容上,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透著愈全身悠然不同的焦急和期待,正朝著一個方向望去,那視線如同穿雲之月,像要飄過江麵,直直看到小島的每一處,每一寸土地。
“速度怎麽這麽慢!再快一點!”
短短三千米的距離,船上的船工就被催了數遍,他們的手已經是盡最大的可能劃的更快了,可無奈這水流是逆向的,再快也會被減慢一半的速度。
卿桑眼看這一批船工用力使得臉都憋紅了,暗中歎氣道,沒辦法了,主子等世子妃的心情比起你們劃槳的速度來,起碼要焦急一千倍,噢不,起碼是一萬倍,所以怎麽看你們也是太慢了,加油吧!
“卿桑,南平鬆,你們也去幫忙劃!這什麽速度啊,就是蝸牛也不會這麽慢啊!快去!”剛才還飄逸如仙的公子轉過頭,一瞬間化為了世界上最沒有耐心的人,眉宇間的焦急在曦光中若隱若現,指揮著手下大內第一暗探和密局二組的領隊去劃船了。
卿桑和南平鬆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南平鬆木板似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坐在一旁拿起木槳,開始劃起來,卿桑則唉聲歎氣了一口,他學過很多東西,可沒學過劃船啊……
可看著蕭元璟恨不得自己來劃的表情,卿桑立即坐下去開始動作,再怎麽,也不敢讓自己站一旁讓主子來劃船啊,這兩日,主子是吃也沒吃好,每天的飯菜夾了兩筷子就不想動了,夜裏總是點燈在等探子的消息,還來劃船怎麽可以。
望著遠處那一個小島,蕭元璟心內的焦急是其他人不可以理解的,雖然他這些日子看起來很是冷靜的在處理刺客,然而心內卻焦急如焚。
當時他看到桑若要跳下去的時候,內心恨不得自己能換了慕雲徵上來,可是河流湍急,他到了的時候,慕雲徵已經墜下去了,根本就看不到蹤跡。
況且隴河分支頗多,若是他貿然跳下,不但找不到慕雲徵,也許還會耽誤查探的事情。前兩次探子來消息,還沒等他去,就被證實不是慕雲徵,這一次,他已經等不及了,不管是不是,他都要親自去尋找。
兩天啊,二十四個時辰了,卿卿你到底在哪,是不是在這島上呢?!
眼看這船是越來越慢,蕭元璟目測了一下和小島的距離,垂眸從船板上抽出一塊短木,“你們快點跟上來!”
說話間,他手臂一揮,已經將短木丟到了江水之上,而腳上輕輕一點,身如飛雲,瞬間飄到了前方,隻看一個蜻蜓點水,腳尖疾快的在短木上借力一踏,眨眼之間,人已經如輕花飄花,飄渺無影落到了小島之上。
看得小船上一幹船工是目瞪口呆,其中一個忍不住道:“這是人還是鬼啊,怎麽就這麽飄過去了?”
“你怎麽說話的,我家公子這是身手好,輕功知道嗎?踏雪飛花,輕功裏的最高境界,你懂嗎?什麽鬼的,太不吉利了!”卿桑橫了一眼那船工,耐心的給他普及知識。雖然卿桑是暗衛,但是他善於易容和喬裝,性格不是和殺人的時候一般冷冰冰的,否則也不好混入人群。
此時他露出的就是一副一般人的樣子,那船工哪裏想得到,就這麽一個其貌平凡的人竟然是殺人不眨眼的暗衛,由著性子反駁道:“既然他功夫這麽好,那怎麽不一開始就飄來,還一路上催著我們使勁劃,手都差點沒劃斷!”
卿桑簡直都要罵娘了,這會輕功不代表人就是鳥啊,長著一雙翅膀就能隨便亂飛,怎麽都要借力的啊,難道主子在這麽長的江麵上一路飄來,這要耗費多少的內力,關鍵是他飄來了,世子妃也飄不回去啊!卿桑惆悵地搖搖頭,跟外行人,沒法聊天啊!
他們這些話,蕭元璟一句也沒聽到,他此時想的就是早點找到慕雲徵的動靜!
眼看這一片荒蕪的小島林子密密麻麻,雖然是長年累月河沙泥土衝積而形成的,可麵積卻不小。
當掃過一處的時候,蕭元璟飛身過去,一把扯下那根被綁在樹上的白色布條。他也是皇族中人,對於華美的物品自然是熟悉,一眼認出這是男子的中衣撕下來的布料,而且其中一角還有著皇家特有的繡紋。
四皇子,一定是四皇子!
攥著布條,蕭元璟朝著林子中走去,一股混雜著濕冷,腐爛和血腥的味道立即傳到了他的鼻間,他頓時警惕了起來,林子深,而血氣濃,裏麵應該剛發生了一場混亂不久,難道有人比他先來?
想到這個可能,本來想要大聲呼喊的蕭元璟不由的沉下氣來,若是有敵人來臨,他還可以攻其不備。
可是當走到林子裏的背風處時,血腥氣是越來越濃,卻始終沒有聽到有兵器交加的聲音,更沒有人聲,蕭元璟不由加快步伐進來,卻陡然看到一處巨石和樹木所組成的地方,一個全身髒汙,可依舊能辨認出是穿著白色長裙,熟悉到他絕對不會忘懷女子的背影正朝著一旁躺著的男子低下頭……
那姿勢,那姿勢就像……
蕭元璟以一種比“踏雪飛花”還要快的速度衝了過去,一把拉開女子,大喊道:“卿卿,你不要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