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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為他人做嫁衣

  朕怎麽來了,朕要再不來,就要無臉見天下人了!武帝的話還在心頭盤旋,就見那屏風後的男人站了出來。


  他一身高潔幽遠,氣質出塵,麵目和潤,身上穿著一件青色僧袍,看到武帝後不慌不忙地道:“貧僧忘惠見過陛下。”


  看到是忘惠在這裏,武帝臉上的憤怒又夾帶了詫異,更為驚訝的則是豫嬪,在明月亭和薑嫚約會的不應該是馮初旭嗎?怎麽會變成忘惠這個禿驢呢?還是說薑嫚的情夫就是這個和尚?一連串的問題在豫嬪心中浮動,她很快做出的判斷,沒關係,隻要有男人,那還有什麽關係?她故作驚訝地喊道:“曦妃娘娘,你怎麽半夜竟然會在這裏與大師獨處啊?”


  她特意咬緊獨處兩個字,成功的將武帝的憤怒又轉移了回來,麵色陰沉地望著跪在地上的薑嫚,“你不是和朕說身子不爽利嗎?怎麽現在又在這湖麵上來了?”


  薑嫚跪在地上,梳著簡單流雲髻的發上除了一支銀簪,什麽也沒有,與她平日裏的裝扮完全不同。


  那明豔的容顏在她垂著頭的時候便顯得黯淡,“臣妾在此處是有事情。”


  “有什麽事?難道不可以對朕說嗎?”武帝顯然不相信她半夜在這裏能有什麽事,目光犀利的射向站在一旁淡然自若的忘惠大師。


  薑嫚隻輕輕咬著唇瓣,像是受了委屈,肩膀微微的顫抖,卻偏生不解釋,這樣的情狀,讓武帝看了更為惱火,以為她根本就是借口,大步走到她的麵前,一把拉起她的精致的下巴,盯著她的雙眸有烈火在跳躍。


  “你說,你在這裏做什麽,跟朕說!”


  薑嫚死死地搖頭,被掐住的下巴隱隱生疼,使得她目光中帶了淚水,卻讓武帝更加生氣,手中的力道漸漸的加大,“你說啊!”


  明月亭裏十分的安靜,隻有秋風掠過湖麵,撞上窗戶的呼呼聲。


  “陛下,你錯怪曦妃娘娘了。”忘惠終於看不下去,開口道:“你看看這個吧。”


  他一麵說,一麵從開始的屏風後麵拿出一個銀缽,銀缽上刻滿了經文,裏麵裝了一大半的灰燼,還有半張沒燒完的紙卷。


  “這是什麽?”武帝看了一眼薑嫚,雖然不知道銀缽裏是什麽東西,卻還是鬆開了手。


  姚震連忙將那剩下的半張紙卷拾起來,打開一看,“陛下,這好像是經文。”


  “經文?怎麽半夜在此處燒經文,是怎麽回事?”武帝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忘惠大師單手立掌,喊了一聲佛號,才歎了一口氣道:“此事本來曦妃娘娘讓貧僧保密的,未曾想到事情未成,便被陛下發現,未免陛下和曦妃娘娘感情生疑,貧僧也隻好做這個壞人,將事情說出來了。一個月前,曦妃娘娘來找貧僧借了一本經書,五日前,曦妃娘娘將經書還給貧僧,貧僧便問曦妃娘娘是做何用?她告訴貧僧,在一本古經上看到,抄此經書一百遍,便能完成一個心願。貧僧知道後,告訴曦妃娘娘,她說的是沒錯,然而抄經書的方法卻是錯誤的。要達到效果,便需要選一風水相繞之地,以人血為墨,在半個月內抄完一百遍,方能心想事成。曦妃娘娘得知後,便請貧僧算了皇宮內的方位,然後選擇了明月亭,並讓貧僧將之前她所抄的經文在此祈福念咒,以遍能達到誠心的效果。”


  他一邊說,姚震的目光就落到了桌上,果然見上麵那白色的絹絲上經文顏色與剛才在銀缽中尋出的不同,他上前拿了過來,舉起在武帝的麵前。


  那本該是墨色的簪花小楷,卻帶著一股紅色,放得近了,還能聞得到墨香之中的血腥氣息,果然是以人血所書。


  豫嬪看到那經文,心頭一顫,她明明是邀了曦妃來這裏見情夫的,什麽抄經,她心中冷哼,麵上卻詫異道:“那剛才陛下問曦妃,娘娘怎麽不回答陛下呢?”


  忘惠歎了一聲,“豫嬪娘娘有所不知,這經文需抄寫之人心誠而口密,隻可潛心祈求,不可將之拿出邀功炫耀,否則便不靈了。故而曦妃娘娘寧願被陛下誤會,也不願意說出事情的真相。”


  武帝低頭望著依舊跪在地上的薑嫚,伸出手拉她起來,“嫚兒,究竟是什麽心願,讓你寧願冒著被朕責罰的危險,也不願意說出來?”


  薑嫚眼眶血紅,伸手抓著武帝的手站起來,低著眼也不看他,“臣妾一直看西太後娘娘病臥不起,便想到此法子,為西太後娘娘祈福。”她說話的時候,身子也朝外偏著,不似平日裏拉著武帝的手,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你不說,朕如何明白你的一片心意。”武帝拉著她的手,目光在落在她絲毫未損的玉手上,眸色微深,“嫚兒刺血抄經,傷口在哪,朕看看嚴重嗎?”


  “陛下還是不相信臣妾,臣妾……”薑嫚眼裏的眼淚終於滾落了一顆下來,低聲道:“陛下要看的話,到了未央宮,臣妾給陛下看個夠。”


  姚震這次在一旁卻小聲道:“陛下,奴才曾聽說,若是要以血抄經,最為誠心有效的便是用心口附近的血。”


  聞言,武帝眸子一震,望著她眼底露出了深深的憐惜,伸手擦了她頰邊的淚水,“朕的好嫚兒,是朕委屈你了。”


  難怪她穿的這般的素淨,又不肯伺寢,原來是潔身抄經,為母後祈福。


  豫嬪眼看武帝不僅沒責怪薑嫚,反而語氣裏充滿了憐愛和珍惜,不禁氣惱,朝著蘿葉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說話。


  蘿葉看計謀不成功,正擔心自己暴露的時候,又接受到豫嬪的眼色,想起今日要是不成,回到停雲軒自己也吃不了好果子,索性拚了一拚,便壯著膽子,咬了咬牙道:“曦妃娘娘,可是奴婢經過這裏的時候,明明聽到了裏麵發出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再怎麽說,大師也是男子,你與他相邀在此,說是抄經書,然那之前傳出來的聲音,又是什麽事?難道這裏真的有鬼魅嗎?”


  武帝的手果然一頓,目光再次幽深了起來。


  說到底,他再覺得忘惠大師料事如神,修身養性,可根本上,忘惠還是個男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半夜獨處,免不了讓人想起一些不能說的事情。


  薑嫚幽幽地道:“陛下你不相信臣妾嗎?”


  武帝垂下了眼眸,靜然不語。


  忽然旁邊的忘惠看到武帝的神情,豈有不知,天下的男人遇到這個問題,有幾個能完全冷靜的。


  他仰天長歎了一聲,卻是緩緩地道:“既然女施主你硬要懷疑貧僧和曦妃有染,貧僧乃出家之人,無謂人事,可曦妃娘娘乃陛下寵妃,不能受此委屈。今日,貧僧便證其清白吧。”他說罷,又念了一聲佛號,“貧僧出生之日,便色戒已空,正是因此,被雲遊過路的師尊看中,收為徒弟。”


  出生之日,便已空色。那就是說,忘惠和內侍是一樣的了。


  姚震立即使了人,與忘惠一起到明月亭裏麵的一間小隔房去檢驗,出來的時候,侍衛的臉色已然擺明了一切。


  忘惠大師緩聲道:“世間魍魎鬼魅,皆為人心所生。但願曦妃娘娘清白可證。”


  他臉上沒有被人知道不能人事的難堪,隻有一種慈悲眾生的悲哀,讓人看了不由的更為相信他。


  豫嬪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根本就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而忘惠大師的那句話,很明顯是在指她居心不良。


  到了此時此刻,她究竟要怎麽才能洗清楚自己,以免被陛下怪罪呢。想到這裏,她那一直高傲的麵容,一對美眸便有了慌色,轉頭對著蘿葉一個耳光扇去。


  “你個賤蹄子,什麽都不知道,就在這亂嚼舌根,大師是佛道高人,豈可容你這卑賤之人懷疑!”


  蘿葉立即跪了下去,磕頭求饒。


  薑嫚緩緩一笑,未施粉黛的麵容顯得有一些蒼白,然而在這樣的時候,看起來更多的是一種溫和如水的素淨,然而那雙丹鳳眼卻有一縷寒光停駐,“豫嬪,明月湖離小徑不說有百米,起碼也有五十米,又有門窗隔音,就算我和大師說話,應該也聽不到的,你身邊這小宮女倒是眼神犀利啊。幸虧大師是天降真佛,否則的話,我以後可沒辦法見人了。”


  她的神色淡而寧靜,豫嬪卻聽的聲音心口一悶,明顯她想擺上一局,卻被人家借著擺了一把,不僅將她坑了進去,還在武帝麵前留下個誠孝的印象,實在是讓人不甘心。然而,她人卻很快地朝著薑嫚跪下,聲音淒楚委屈道:“陛下,今日是臣妾身邊的宮女大意,未曾聽清楚,看明白事實,便使得曦妃被冤。”


  她也是有心計之人,知道這時候朝著薑嫚求情,不如朝著武帝,薑嫚心中定然是恨了她到底的,隻有武帝才是她在後宮長久的依賴,隻要武帝對她還沒得到手,定然不會因為一個宮女的錯誤來責罰她。


  “好了。這件事也不怪你。”武帝皺著眉,轉頭望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蘿葉,語氣狠絕:“將這個愛亂說話的丫鬟嘴巴裏塞炭,塞到她再也說不出話而止!”


  蘿葉嚇了一大跳,連忙求饒,旁邊的侍衛已經在她口中塞了破布,將她拖了出去。


  豫嬪望著蘿葉,心中發顫,轉頭正對著薑嫚的目光,又十分內疚道:“曦妃娘娘,此事真的十分抱歉,還望娘娘原諒。”


  武帝都開口說不關她的事了,此時再來求自己的原諒!真是做作的可以。


  薑嫚冷冷地望著她,這還隻是個開始呢,她轉過頭來望著武帝,卻是無謂地搖搖頭,“臣妾受點委屈沒關係,可是這經書卻是白抄了,也浪費了大師修習的時間。”


  武帝看了一眼忘惠大師,見對方臉色平和,雙手合十,顯然是沒責怪,一派大師風範,心下敬重,讓姚震送他回去,然後將薑嫚摟在了懷中,雖有歲月痕跡,卻仍不失英俊的麵容上帶著溫柔,語氣輕和安慰道:“你的心意沒白費,朕知道你的用心了。你個傻嫚兒,怎麽能用血寫經文呢,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此不是更為虧損?”


  直到這時,薑嫚才像是受盡委屈,倚靠在武帝的懷中流下了淚水,在人所不見的角落,嘴角卻是掛著一抹極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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