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私下相邀
夜深露重,月兒孤冷墜在天空的一角,望著華麗的後宮裏,富麗堂皇的宮燈在著重疊繁複的宮殿閣樓照耀的宛若瓊樓玉宇,明光燦爛劃過一道道的輕紗軒窗,點起無數寂寞的年華。
雕刻著魚兒戲水的花窗朦朧的印著如水月色,宛若一顆碩大的明珠,清傲的散發著光輝,淡影印窗,薑嫚靠在美人榻上,癡癡的望著那顆冷月明珠,在一片迷離金玉之中,眼神裏的寂寥與這周圍極為不協調的。
直到裕兒從門口走了進來,她才回過神來,撫著一抹流蘇,問道:“你手上拿的什麽?”
“奴婢也不知道,剛才到院子裏的時候,突然從牆頭有人將這個丟了進來。”裕兒把手中一封紙信遞給了薑嫚,“奴婢問了是誰,外頭也沒人答應。出去看的時候,也沒見著人。所以進來問娘娘如何處理?”
薑嫚接過來,想了一下,將那紙信打開,隻見上麵寫了一行小字“今日湖邊之事,另有蹊蹺,速來明月亭下相見。”
署名:馮。
那個字落在眼底,薑嫚猛地坐了起來,馮初旭他巡邏的時候難道看到了是誰動的手腳了嗎?那時候人多不方便說出來,此時才讓人送了信過來,當麵將事情說清楚嗎?
她的心有些不平穩的跳了幾跳,白日裏那麽多人在,連一句正式的謝謝都未曾與他說過。此時手心的信便如同一團火一樣灼燒著她,連帶全身的血液也熱了起來。
她站了起來,腳步往外剛走了兩步,內室裏的水晶折射的光閃過她的眼眸,倒影出殘缺的人影,露出那一支別在頭上的玉鳳簪。鳳首銜珠,潤澤尊貴。
薑嫚猛地頓住,奔走的動作停駐,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鳥兒,頓時頹然。她又慢慢地躺了下去,捏著一張紙在手心裏揉著。
是啊,她一時衝動,差點就忘記了,自己不是安東侯府的小姐,而是後宮最受寵愛的曦妃娘娘了。這張紙,蹊蹺太多。
依馮初旭的性子,絕對不會半夜三更從牆頭丟封信箋出來這種事情的,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故意假借這紙條來約她。
她冷冷一笑,將紙抓成一團擲到地上,目光森然。這些不安分的人,定然是今日看到馮初旭救了她,又想用這法子約她出去,到時候好來個甕中捉鱉。
抬手撫了一下凃了淡紅眼影的眼角,大概是那時候看到馮初旭,眼神裏還是透露出什麽,被人捕捉到了,才會有這一封信的。
裕兒一直在等薑嫚回話,不到一盞茶功夫,見她神色變幻了好幾次,一時激動,一時憂傷,最後又化為了一片冷凝,隻看著沒有回話,直到見薑嫚的臉色恢複了尋常,才問道:“娘娘,這上麵寫了什麽?”
薑嫚想了想,把信遞給了裕兒,“你瞧瞧罷。”
裕兒跟在孟夫人身邊,是識得字的,一眼看完,心裏就有些害怕,“娘娘,這是馮公子寫來的嗎?”
“不會。就憑馮初旭那性子,怎麽可能會來月下送信這一套,這定然是有人故意送進來的,想引我出去的。”薑嫚摸著左手長長的金色縷空護甲,臉上的笑意微涼。
米兒從外間收拾了進來,聽完兩人的對話,走到裕兒的旁邊看了一眼那信,忽然皺眉道:“娘娘這裏送了信,也不知道馮公子那裏是不是也讓人送了。”
剛躺下去的薑嫚又立刻坐了起來,雙眸震驚地望著米兒,“我怎麽忘記了,她們要陷害的話,就必須要有男人才可以!”
馮初旭在禦花園救了她,如果那個下手的人也以她的名義寫一封要求求見的信箋引馮初旭過去,到時候那些人到了明月亭,雖然她沒在,可馮初旭在那,搜出什麽東西來,比如那冒名的信箋,到時候兩人也會被拖下水。
“米兒,你趕緊去明月亭外麵守著,若是看到馮公子,就讓他不要再進去了。”薑嫚吩咐道。
米兒卻是擰眉不動,看著薑嫚雖然震驚卻泄露出淺淺驚惶的麵容,斟酌地開口道:“娘娘,奴婢若是去到的時候,正巧遇見埋伏在明月亭周圍的人,豈不是更說不清楚了。”
如同一陣冷風拂麵,將薑嫚頭腦中一團煩亂吹了個幹淨,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又犯了衝動這個老錯誤。
她隻顧著不要讓馮初旭陷入這一門的危機之中,卻忽略了米兒原本就是她身邊的人,要是讓人抓住了,那就等於人贓俱獲,更是洗不幹淨了。可若不去讓人攔下馮初旭,到時候事情的結果還是會對她不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站到了軒窗前,推開窗戶之後,秋日的寒風迎麵灌人的肌膚毛孔之中,薑嫚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米兒趕緊拿了披風給她披上,“娘娘,秋夜森寒,你還是莫要站在窗前,著了冷風可就不好了。”
薑嫚搖了搖頭,吹一下冷風也好,將剛才那渾身流動的灼熱焦慮吹去。她看著窗前的大樹上掉落了一片枯葉,飄飄蕩蕩的垂落到了窗台上。又是一年秋,花草樹木都在蕭瑟之中枯黃死去,埋在了泥土之中,等待著明年春又來……
忽然,她的眼眸裏劃過了一道明亮的光線,麵上露出一抹從容的笑意,轉頭對著米兒道:“幫我梳妝,我要親自去明月亭。”
雖然薑嫚沒有明說過對馮初旭如何傾心,然而米兒卻是知道自己這位娘娘對馮公子的不同,剛才她便是怕薑嫚關心則亂,才會提醒她,此時見她吹了一陣涼風後,所說的話比開始還要讓她驚訝。
“娘娘,你怎麽能去啊,你都識穿了送信之人的陰謀了,再去豈不是讓人抓住你的把柄。還請娘娘三思啊!”
“米兒,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今日這局,就算我識穿了,不去赴約,最後也還是會牽扯到身上來。”她一麵說著,一麵站到等身高的水銀紫檀包邊鏡架前,挑選合適的衣裳。
裕兒依舊是滿臉的猶疑,苦心道:“娘娘,馮公子被人抓住,搜出那封假的信箋,隻要娘娘沒有寫過,沒有做過,沒有確鑿的證據,依陛下對娘娘的寵愛,不會對娘娘怎樣的。”
見她玉手指著一件水色雲煙裙,裕兒忙捧了出來,和米兒兩人展了開來,薑嫚轉過身來,伸開兩臂,含笑道:“你們聽過一個‘疑鄰偷斧’的故事嗎?說的是有一個人丟失了一把斧子,便懷疑是鄰居的孩子偷了,他看那鄰居孩子走路的樣子、說話的神態等一舉一動都像是偷斧子的。你知道嗎?這後宮之中,有時候讓一個人冷落的,並不一定要實際上的證據。隻要讓陛下懷疑了,日後就算我再小心翼翼,也會惹得一身髒。”
她說的如此詳盡,米兒,裕兒兩人自然是聽的明白,“娘娘,那你親自去,陛下看到你和馮公子在那,豈不是比疑心還要嚴重?”那可是叫親眼所見啊。
薑嫚微眯了眼一笑,側過來望著兩人,細嫩的肌膚在夜明珠照耀下,瑩瑩生輝,“所以啊,我們就要做一點準備了。”
停雲軒中。
蘿葉從外頭走了進來,對著正坐在桌前的豫嬪行了個禮後,麵帶喜色道:“娘娘,奴婢已經看到曦妃從未央宮裏出去了。”
豫嬪拈了一塊蜜餞李子在口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自然會去的,在禦花園裏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和那馮初旭之間絕對不是同鄉那麽簡單。”
“娘娘目光精準,一下就看出了曦妃不安份,有了陛下還和個侍衛不清不楚的。”蘿葉細細的嗓子帶著巴結,眼前這個豫嬪可是四皇子送進宮的,又是陛下最近的新寵,她可要好好的巴結,以後就可以仗著主子在宮中耀武揚威了。
“馮初旭那邊呢,怎樣?”豫嬪拿起帕子擦了下手,那侍衛生的倒是不錯,男人味十足,出身也挺好的,父親還是戶部尚書,隻可惜啊,偏偏還跟曦妃搞在一起,也由不得她不下手了。
“回娘娘,據回報,他收到信後,沒多久也出來了,像是朝著明月亭那方向去了。”蘿葉眼底帶著一抹精明,輕聲地說道,“他們兩人都依照娘娘的神算現在去赴約了,娘娘,咱們是不是也要動作了?”
豫嬪挑眉一笑,她是中州的官員家中的歌姬,從小就從眾多女孩之中挑出出類拔萃,容姿出色,根骨上佳之人,然後讓師傅來教她們琴曲歌藝,根絕每個人不同的氣質,培養出各種各樣不同性格,不同才藝的美人,再獻給其他高級的官員,或者是賞給下麵得力的幫手,用來收買,籠絡人心。
府裏的歌姬之間,鬥爭也並不少,相互都想成為最出色的那一個,可以博得一個更好的去處,伺候到一個好的男人。而她便是府中最出色的一個,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要伺候的人必然不和其他平庸的女子一般,她的身子要獻給這世界上最強大的男人。事實證明,憑借她的努力,她的心計,成功吸引到了當時到中州的四皇子,將她帶入府中之後,四皇子便告訴她,以後要讓她成為武帝的女人。
皇帝啊,一國之君,萬人匍匐,一句話,便可讓天下蒼生血流成河。
這是她在夢裏都想要攀附的男人,如今卻成為了現實。一舞讓帝王傾心之後,她的手段果然讓武帝對她格外歡喜,整個宮中的人誰人不是對她巴結,什麽好東西都往她這兒送來,就是知道她日後定然會是武帝的寵妃。
這一切都很好,很符合她的夢想。可是還有一個女人,竟然比她還要受寵,就是在她前麵不久進宮的曦妃。
她討厭有人比她好,比她出色!就算是後宮佳麗三千,她也要做最受寵的哪一個!在府裏她便要做最出色的,最受大人關注和期待的歌姬,在宮裏她也要如此,做最受陛下寵愛的妃嬪!
而且這個曦妃,四皇子也說了,讓她好好的對付著,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用客氣了。
豫嬪抬起下巴,眼底的神色如同鬥勝的公雞,慢慢地道:“你不是早請了陛下今晚到停雲軒來觀舞嗎?現在就去請吧,按計劃行事。”
“是,娘娘。”蘿葉望著豫嬪那高傲的神色,心中暗暗生喜,這次錢可是塞得對,好不容易也輪到她轉運了,豫嬪主子她一定押對寶,看陛下對她的寵愛,玲瓏玉器,珍貴珠寶,源源不斷的送來,這還隻是一個嬪位呢。
待今晚曦妃倒黴了之後,接下來宮裏最受寵的一定就是豫嬪了,日後說不定還會是豫妃,豫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