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心病
每一個少女都期待著自己的新婚之夜，因為神聖而貞潔。而薑嫚的，卻在昏昏沉沉之間，給了天底下最尊貴，卻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男人。
她的心情，該是怎樣的難過。慕雲徵心內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而她卻還是有著疑惑的。武帝要這樣大批量的找人，明顯是也不清楚那夜的人是什麽模樣，這段時間的夜晚，的確是黑漆漆的，那麽武帝又是靠什麽來辨認那晚的人究竟是誰的。
“你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讓陛下發現的？”看薑嫚一直躲避在家中的樣子，很明顯是不想去攀這個天子皇龍，那麽辨認的東西就變得尤為重要。
薑嫚輕輕的搖頭，“沒有，我檢查過的。”她那時雖然驚慌，但是還是比較冷靜的，偷偷的穿好了衣服，收拾了東西，才走出來的。
“那，你有沒有說什麽話？”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武帝可能沒拿到什麽東西，但是也許從聲音裏可以判斷出來……
薑嫚先是搖了搖頭。
慕雲徵不慌不忙道：“陛下已經打死了兩名冒認的宮女了，他一定是有辦法辨認出你的。”雖然她不想說，然而這一點不能忽視，假如薑嫚想要避開這一點，就必須要想起來。
聞言，薑嫚頓了頓，雖然心裏難過，然而慕雲徵的話的確都是針對了她的心理。她不想進宮，不想去做皇帝的妃子。
她一直都避免去想那晚的事情，可現在薑嫚必須去想。忍著屈辱，薑嫚回想著那日的事情，突然一下卻將仰起的頭低下，望著慕雲徵的眼眸裏有著愕然，說出來的話，顯得十分的艱難，唇瓣開合之間，字字如石砸在人的心頭發痛，“我……可能……喊了……明郎……”
“明郎？”慕雲徵初聽這個名字，卻是嚇了一跳，明可是武帝的名諱。雖然人人都知道是武帝，然而口中稱呼的時候都稱“皇帝”和“陛下”，以示尊敬。
薑嫚若是不知道當時發生關係的男人是武帝，為何會叫出“明郎”來？慕雲徵的心底充滿了疑惑，她那雙貴氣的鳳眸在流轉之間，將這份疑惑傳遞給了薑嫚。
薑嫚在自己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憔悴的臉色又是白了一白，小臉上透出一份苦澀，她望著慕雲徵，苦笑了一下，搖頭道：“你也覺得很奇怪是不是？可是我叫的不是他，我喊的是馮初旭！”她最後一聲，是鼓足了勇氣說出來的，說的很快，很急。
“馮初旭？”慕雲徵重複了一遍。
“是的。”薑嫚像是費勁了所有的力氣，才將這段話說了出來，“在馮初旭的母親沒死之前，他的名字是叫馮初明的。後來說是陽字不和，才改了叫初旭。”
原來，薑嫚到宮中做了陪讀之後，不僅僅是會挨打，有時候還會受太監和宮女的欺負。馮初旭雖然不喜歡薑嫚以前的舉止，然而薑嫚如今的變化也看在了眼底，幾次都在一旁出手幫了薑嫚。
還有一次，薑嫚被人取笑的時候，氣的和另外一個公主的陪讀打了起來，被夫子狠狠的打了五十下手板的時候躲在大樹後喊“娘，我想你”的時候，剛好被馮初旭聽見了。
兩人在一起聊了很久的天，馮初旭便安慰她。當時他的名字是叫馮初明，後來馮尚書覺得不好，就改為了馮初旭。他同樣也不高興，因為馮初旭是馮尚書的原配，也就是馮初旭的親生母親所取。
因為這件事，兩人便熟識了起來，馮初旭在宮中任侍衛，和薑嫚見麵的機會也多。漸漸的，薑嫚發現這個以前認為冷麵冷臉的馮初旭，其實是個很純粹的人，他為人不錯，漸漸就有些傾心了。
“雲徵，我不知道怎麽搞的，那天我喝了酒，眼前產生了幻覺，我以為是馮初旭，我以為是他的，然後人不知道怎麽了，又有點不受控製……我喜歡他，想著他如果喜歡我，可以讓舅舅去和馮夫人說的，可是……”薑嫚在說著馮初旭的時候，眼底有著淡淡的光彩，然而後麵就漸漸的灰暗了下來，“我沒有想到是他……”
薑嫚遂然之間承受這樣的變故，再回憶起，濃濃的悲傷又再次浮現在了心頭。
而慕雲徵卻在她的敘述中，抓到了一個疑點，這讓她覺得有些奇怪。薑嫚並不是一個酒量很好的人，而那一日她也記得要趕著出宮門，不可能貪杯喝下很多酒。就算她喝多了幾杯，是易醉的體質，可是能把武帝看成馮初旭，那完全隻能說是幻覺了。
畢竟武帝雖然保養的不錯，看起來也有四十餘歲了，而馮初旭年輕俊朗，眉目冰冷，與武帝的不怒自威，有很明顯的區別。
她覺得有些奇怪，薑嫚的狀態不像是喝醉了，她所說的幻覺和不受控製，更像是一種高級的迷藥，使人迷幻之後，還不會有任何的後遺症。
並且弄風閣在宮中並不是個十分明顯的地方，為何武帝也恰恰去了那裏，剛好撞見了薑嫚呢？這一切都顯得有些不合常理，但是表麵上看又是天衣無縫的。
應該是有人故意設計薑嫚。
慕雲徵想了想，清澈的眸子裏流轉著淡淡的智慧光芒，提聲問道：“薑嫚，你那一日，從慧嬪的宮中出來後，有沒有遇見什麽奇怪的事，或者哪裏痛一下之類的？”
十公主的生辰是不可能改變的，慧嬪在宮中素來是低調柔和的，她沒有必要害薑嫚，更沒必要讓薑嫚和武帝發生什麽關係。這對於慧嬪來說，意味著後宮又多一個人來爭寵，並不是好事。而且薑嫚一旦和陛下在一起，十公主身邊的陪讀就要換人。雖然做伴讀薑嫚的年紀稍許大一點，但是她外向的性格，並沒有讓十公主覺得悶，慧嬪更覺得年紀稍大一點的少女照顧十公主更安全。慧嬪和十公主都是很喜歡薑嫚的。
本來垂著頭的薑嫚在聽到慕雲徵的話後，抬起頭來，有些不理解她所說的話。慕雲徵的麵色和煦，然而她的鳳眸裏卻是一片的冷靜，像是山崩於麵前而不亂的那種靜謐，這也是薑嫚覺得慕雲徵最吸引人的地方，她想是柔弱的風，卻又隱藏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薑嫚總覺得慕雲徵在身邊，自己就會莫名的安定。
因為這一種信任，薑嫚在不知道為什麽慕雲徵會這麽問的情況下，還是認真的回想了起來。
她在慧嬪宮中用膳，用膳之後，十公主因為貪喝了兩杯酒，已經醉了下去。慧嬪吩咐人扶十公主回殿內休息。而薑嫚也在此時告辭，慧嬪使了人出來送她，她在宮中這麽久，也熟悉了，便推脫了。
然後，她按照每日經過的路，在經過一片柳葉垂低的樹時，忍不住用手拂著柳葉，那個時候她的手背好像痛了一下。她以為是什麽小蟲子蜇的，但是看了又沒紅沒腫，就沒放心上。後來發生了更大的事情，就更加沒不記得這件事了。
當薑嫚說出來的時候，慕雲徵就知道，這一定是宮中有人故意設計的。那手背的刺痛，不是什麽小蟲子，是從遠處射來的針，上麵凃了一種迷藥。這才是導致薑嫚和武帝在弄風閣之事發生的主要原因。
“為什麽？到底是誰，他為什麽要這麽設計我？”薑嫚在聽到慕雲徵的分析後，滿臉的詫異，她根本就沒想過要當武帝的妃嬪，為什麽別人會瞄準她……
慕雲徵也想知道是誰，若是第一日薑嫚就告訴她了，也許她還可以從薑嫚身上的殘留中找出那種迷藥的名字，根據迷藥查出來源，再找出是誰下手的。然而過了三四天了，迷藥在身上的殘留也沒有了。根據薑嫚形容的藥效，慕雲徵暫時還判斷不出。
事情的來龍去脈目前已經清楚，這藥慕雲徵可以回去查查醫書，聞老醫正也寫信回來，還有四五天的樣子就會到了京都，到時候慕雲徵可以去問聞老醫正，他對這些藥物定然清楚。
這些時間，接踵而來的事情實在太多，京都裏處處透著一股蠢蠢欲動的氣息，讓人覺得很不平靜。
想到這裏，慕雲徵按下心中的疑惑，眸子望著薑嫚，非常平靜的問道：“你這麽躲著也不是辦法，若是武帝找不到，將範圍擴大，你這幾天休假的時間就會變得很突兀，很快會讓人將注意力移到你身上來的。”
薑嫚渾身一抖，“我不想進宮，我不想……”
如果是以前，還沒有遇見喜歡的人，也許進宮也算是一條路，然而這個時候的薑嫚心裏已經有了馮初旭，她怎麽會想要到一個不喜歡的男人身邊去，可是，薑嫚又接著道，“雲徵，可我現在這樣，以後怎麽辦……”她已經不是處子了，就算嫁給馮初旭，也一定會被嫌棄的吧。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透出一股深深的茫然和無助，慕雲徵其實也不希望薑嫚入宮。宮裏麵的鬥爭比起外麵來，更加強烈更加詭譎，薑嫚進去之後，以後隻能活在勾心鬥角之中，而她嫁的男人，是天底下最不可能給予安慰的男人。
她握住薑嫚冰涼的手，一字一句道：“薑嫚，你不想入宮，就不要入。這天底下，被休後，和離後再嫁的女子也不少，可見女子能不能得到男子的心，不在於她的身子是否完整，而在於男子的心在不在你身上。現在你要做的事，盡快好起來，然後若無其事的去宮裏，不要讓人發現你的異常，明白嗎？”
自古天子多薄幸，像曌帝那樣的男人，少之又少。武帝三宮六院，妃嬪雖說沒有三千，也有一百。也許武帝就是貪個新鮮，在一個地方偶遇一個美貌宮女，心中有些不舍那種風流滋味。過一段時間沒找到就過去了。
還好薑嫚沒有一發生這樣的事情，就回來扯根繩子自盡了，如此一來，還真是不值得。
慕雲徵的聲音帶著一種安慰人，堅定人心的力量，薑嫚在鳳眸裏看到了真摯的勸慰，她默默的點點頭。
了解了薑嫚的事後，慕雲徵讓米兒去熬了粥上來端給薑嫚，米兒聽到薑嫚肯吃東西了，連忙吩咐廚房去煮。
而慕雲徵一麵和薑嫚說著其他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看著她喝下了一碗小米粥，這才告辭了從府中出來。
孟夫人聽到薑嫚吃東西了之後，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神色，瞧著慕雲徵道：“還是你來了好，不然這麽下去，人可得瘦不少。”
孟夫人自己長得比較豐滿，也覺得女孩子豐滿一點好看，薑嫚這幾天餓了，她很著急。
“有夫人你這個舅媽照顧她，薑嫚肯定會好的。”慕雲徵笑道。
孟夫人點頭，歎了口氣，道：“薑嫚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麽大就沒了娘。爹又是個不管事，隻會聽女人話的貨。”孟夫人說了兩句後，大概覺得在慕雲徵麵前說長輩的壞話有些不妥，便停了下來，問道：“薑嫚這是怎麽了？”她是結婚生子的人，自然看的出薑嫚不僅僅是病了，主要還是有心病。
慕雲徵秀麗的眉頭微微蹙起，輕聲道：“孟夫人，薑嫚不讓我跟您說，怕您擔心。可我知道你肯定會擔心。”
孟夫人聽前一句的時候，眼睛睜了睜，後一句的時候，就點頭，暗道慕雲徵是個體貼人的孩子。
“是這樣的，她在宮中做伴讀，和別的伴讀難免有點衝突。那人就數她說她沒娘之類的，薑嫚生氣，所以這幾日，不想去宮中。”慕雲徵低聲道，臉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孟夫人，你別讓她知道我跟你說了，否則日後心事都不跟我說了。”
薑嫚畢竟不是在自己家，慕雲徵若是什麽都不跟孟夫人說，反而顯得薑嫚與舅母不親，話兒隻對著外人說。所以慕雲徵幹脆說了個亦真亦假的話兒給孟夫人。
孟夫人知道自家這個外甥女和她母親感情好，聽到原來是這樣，難怪薑嫚一直躺在床上奄奄的。忙點頭道：“我知道了，不會提起的。也不知道宮裏那人怎麽這麽缺德，說這戳薑嫚心窩子的話。”
慕雲徵微微一笑，並不多說。畢竟真相薑嫚說了，不要告訴孟夫人，免得舅舅知道了，那脾氣上來，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事。
本來薑嫚自身是沒有什麽病痛的，主要是心病，如此休息了一天後，便又如常的去宮中陪著十公主，雖然聽到別人議論這則消息的時候，薑嫚心裏有些傷痛，然而想著慕雲徵說的，時間一長也會過去了，也盡量避開這些討論的地方。耳不聽為淨。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瞬息萬變的。緊接著，在朝堂上就出了一件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使得很多人的人生，因此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