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錯一步步步錯
梁峰宇眼眸透過屋中嫋嫋的香氣，看著梁國公的麵容因為呼吸急促而紅中發青，皺著眉頭道：“府中知道的人都是伯父你的心腹，大堂嫂傷心過度不能起床，二堂嫂自是聽了你的話不會去傳信過去的。”
他直視著梁國公的雙眸，聲音輕而幽緩道：“若不是梁府中的人傳出去的，便隻有知曉這件事的人才能傳過去給二堂哥知道。”
梁國公聽罷梁峰宇的話，雙手握拳，狠狠的在床沿一敲，聲音仿佛從肺部擠出來一般，眸中寒意大盛，“一定是慕雲徵，一定是她！這一切都是她故意設計好的！”他怒極，一口悶血從胸口湧出，噴了出來，雙唇猩紅，瞠目喊道：“她這是要絕我梁家的後嗎？！”
慕雲徵坐在院中，看著外麵一層銀裝素裹的天地，這樣的景色就像是一床偌大的絨被蓋在了大地之上，將綠樹虯枝都遮掩在了其下，隻有那散發著幽冷的白雪落在人的眼底，純白之餘，又讓人覺得眼目刺痛。
“小姐，別對著雪看的太久了，傷眼。”紅吟抱了一件剛繡好的襖子進來，看到慕雲徵趴在床前賞雪，連忙喚道。
慕雲徵收回眼，應了一聲，收回視線的時候，卻發現窗子動了動，她心下一凜，站起來吩咐屋裏的丫鬟下去，然後就聽到輕輕的一聲，屋外進來了銀白的身影。
“如今賜婚了，你還興每次鑽著窗子進來。”
蕭元璟不以為意的抖了抖身上的雪，白色的毛邊上墜下點點碎雪，被他接著往窗子外一扔，轉身進來，笑道：“我倒是不想這麽偷偷摸摸的，可有人就和冬天裏的兔子一般，整日裏縮在屋子裏，想瞧也瞧不見啦。”
紅吟見此識趣的出到正廳裏繡東西把風，留著慕雲徵和蕭元璟進了書房。
“誰是兔子了，你自己偷偷潛入慕府來，還要說我的不是了？”慕雲徵嗔了他一眼，拿了火棍撥了一下炭盆，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蕭元璟是笑話她自冬日開始，無事就不出門，那些個賞雪賞梅的風雅聚會，她是一個都沒有接，在賜婚之後，又因這種神秘的作風，讓京都圈子對慕雲徵愈發的好奇，卻怎麽也沒想到這位佳瓊郡主，未來的靖王世子妃隻是因為太怕冷了，每日都團在家中不願出來。
“你要是兔子，我就是狼，將你叼走再也不送回來。”蕭元璟站到慕雲徵的身邊，一股的涼意從他身上的大氅上散發出來，溫暖的肌膚感受到冰寒的氣息。
慕雲徵不由的退了一步，擺手道：“還狼呢，你先烤暖和點，一身的寒氣，不如狼身上的皮毛來的暖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從外麵進來的緣故，蕭元璟的皮膚顯得特別的冰白，就像上麵蒙著一層薄冰，慕雲徵一轉眼就看到他的臉，映襯著兩顆黝黑的眼珠子，更是黑白分明，忍不住就想用手去點一下，看看能不能戳的破。
蕭元璟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行了，我是真的人，不是狼，你還要戳一下臉皮驗證一下啊。”
他的手剛才放在炭火上烤得十分暖和，手掌被握起來的時候，慕雲徵隻覺得手背上傳來一股炙人的熱力，知道這人是故意抓著手的，往外抽了抽，蕭元璟知道身上還有些雪帶來的涼意，也沒拉著慕雲徵到懷中來，而是鬆了手，含笑站在炭火前偎著，看慕雲徵臉上浮起的紅暈，得意的笑了笑。
“雲徵，年後我父王母妃就會到京都來了，到時候他們看了以後，就趕緊讓陛下挑個日子大婚了。”
他語氣裏帶著一種迫不及待，陛下真是，好好的直接賜婚不，還隻給先訂婚，他還要等多久才可以將慕雲徵娶回去，蓋上他的印戳啊。
慕雲徵微側了臉，隻覺得臉頰熱乎乎的，也不知道是羞得還是站在炭盆前麵烤出來的，半低著頭，“你父王母妃聽到賜婚後，沒別的反應嗎？”
蕭元璟的眼眸裏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飛快的閃過一抹莫測的神色，語氣輕鬆道：“暫時還沒有，到了京都之後看過你，估計就有了。”
見慕雲徵不解的抬頭望過來，蕭元璟笑的格外得意，“父王肯定會誇我娶了個好妻子的，他啊，最喜歡長得漂亮的女子了。”
原來是這個緣故，慕雲徵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蕭元璟，靖王除了善戰這個名聲響徹大祈外，還有一個，便是好美人。
據說靖王妃當年就是因為生的美麗，被靖王一眼指中，然後家中的妾室雖然是不多，也個個都是風姿卓越，除此之外，靖王在外麵還有不少可心的情人，什麽樣地位什麽樣階級的都有，但是就是有一個共同點必須是美人。
自古英雄愛美人，靖王的所為在京都官員中一個美談，但是女子嘛……
對於未來的公公，慕雲徵能了解的不多，聽到的也是這樣不痛不癢的傳聞，隻是這樣的人，應該不會不好相處，至少表麵上是好相處的。而未來婆婆嘛……
蕭元璟說完之後，看了慕雲徵一眼，見她臉上的神色淡淡的，雖說眼眸裏沒有什麽太多的情緒，但是也看的出一點擔憂，他不禁笑道：“你別想了，眼下可不是想我父王母妃事情的時刻呢，他們的事情到時候我會跟你說的。你知道北荻使者團已經回到京都了嗎？”
“知道。”慕雲徵右手輕輕的摩挲著左手手背，北荻使者回京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說昌平郡主死在玉門關前，死狀慘烈，身上，臉上每一寸的肉都被地麵摩擦的血肉模糊，連個完整的人影都沒有了。
“梁國公得知後，氣的吐血了。”蕭元璟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語氣很輕。
“能不吐血嗎？梁東君死了之後，他就隻有梁東裕一個兒子，如今梁東裕被陛下宣旨要求立刻回京，顯然是要麵對麵的審問他此事，一旦被確認了的話，殺害大祈郡主，北荻太子妃，擅自調軍，擅離職守這些罪名加在一起，梁東裕隻有死路一條。”
慕雲徵想起梁家人三番兩次的想要至她於死地，每一次出手都想要她再無翻身的機會，嘴角的笑容宛若從窗縫中吹進來的一絲冷風，帶著凜冽之意。
蕭元璟的手已經全部烤熱了，便很熟練的拿起慕雲徵的小手把握在掌心，“別在火上直接烤，烤的皮膚都幹了。”他牽著慕雲徵坐到一旁的塌上，狹長的眼眸帶著柔柔細光，“對了，你說讓人送信給梁東裕，我的人沒有送到。”
慕雲徵一怔，隨即抬起頭來望著蕭元璟絕麗的眉目，微訝道：“你沒送過去，那梁東裕怎麽知道他哥哥死亡的真相？”
自打要和梁家人打一場硬仗起，慕雲徵就對梁府的人都格外留意，梁東裕的性格以及為人脾性慕雲徵都使了蕭元璟查了給她，了解自己的對手，才能更好的防備和進攻。
這次知道梁東君死了之後，慕雲徵就立即讓人將他的真正死因送給梁東裕，按照梁東裕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了了。
結果也證明，梁東裕沒有讓慕雲徵失望，他性格直率火爆，年紀輕輕手握兵權，又是朝中數一數二家族的嫡子，自然是驕傲自縱的，此次更是在得知梁東君的死因後，發揮到了極致，直接帶兵偽裝成馬賊，活活勒拖死昌平郡主。
可惜由於時間太過倉促，準備的不好，雖然突襲的很成功，然而還是留下了漏洞，讓北荻人抓住了其中一名馬賊，現在被帶到了武帝麵前指證。
當然，就算梁東裕準備再充分，再完美，慕雲徵也做好了準備，她有足夠的線索，會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和懷疑都引到梁東裕的身上去。
但是現在聽蕭元璟的話，似乎和預料中的有點出入……
蕭元璟眼眸裏也升上了一抹淺淺的疑慮，印在那雙流麗的鳳眸中，宛若點綴在夜空的星子，俊美的容顏微肅，慵懶的嗓音緩緩道：“我的人想要送信給梁東裕的時候，卻發現有人搶在前麵，已經將梁東君的消息送給了梁東裕了。”
有人搶在前麵？
慕雲徵眸光中帶著微怔，這件事知道的人除了梁家人和武帝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那個人又是誰，誰也和她一樣，想要借著機會除了梁家？
慕雲徵在心底猜測，要對付梁國公的人，目前明了的人便是三皇子，五皇子，以及她。
“這信是三皇子，五皇子的人送去的嗎？”她看著蕭元璟，卻見他搖了搖頭，否道：“若是三皇子，五皇子的人，查起來應該沒這麽困難，我已經使人去查，目前沒有消息。”
連密局出手，都不能查到的人，看來這人要麽就是權勢滔天，要麽就是隱藏的太深。
不管深還是不深，這個人始終都要找到，但對方目前所為針對梁家，和慕雲徵的目的一致，就現在的形勢來說，梁東裕還沒回到京都，這個人恐怕是不會現身的。
“梁東裕會不會想要逃？”作為一名將領，梁東裕當然知道自己被宣召後，會麵對怎樣的指責。
蕭元璟搖了搖頭，“若是他逃，那就更好，直接坐上了畏罪潛逃的罪名，都不需要再到京都審查便直接坐實罪名，武帝為了平息北荻的怒火和帝王的尊嚴，必然會通緝他，這樣下去就隻能一輩子躲起來了。若是回來的話，也許還有機會洗清罪名。就算梁東裕要逃，梁國公現在肯定也派人去通知了，務必讓梁東裕不要輕舉妄動，老老實實的回到京都。”
慕雲徵點點頭，“京都這邊，梁國公也會想辦法將證人和證據擺脫，所以要格外小心。那名被抓的士兵是由北荻看管的吧？”
“嗯。”蕭元璟看著慕雲徵低頭沉思，沉聲應了，“本來陛下是要大祈這邊看慣的，赫連清澤說不放心，於是兩國一起看管，北荻派了大量的人手防止證人被殺。”
赫連清澤？慕雲徵想起宴會上赫連清澤那張看起來十分溫和平靜的臉龐，想著他當時所說的話，在北荻使者團中，最應該防範的反而不是赫連拓澤，而是這個看上去一點也不刺眼的皇子。
“梁國公如今隻有梁東裕一個兒子了，他一定要想盡辦法證明自身的清白。”
“我會多留意北荻和梁國公那邊的。”蕭元璟如玉的麵容透出一股不明顯的嗜血之意，在眼尾處輕輕跳過，恍若驚鴻一現，再也不見。
慕雲徵也不再多言，她知道蕭元璟已經懂了她的意思，甚至比她想的更深刻。如果說梁國公為了保下兒子，做出殺害證人的方法，反而顯得太過於明顯。而最明智的辦法是什麽，是讓北荻這邊自動改口，讓證人指認其他人，這樣才能毫無痕跡，無錯無過地保住梁東裕，而一旦梁家和北荻私底下形成了什麽交易，難保不會連累了慕雲徵，要知道蕭元璟調查不出送信的人是誰，那麽梁國公恐怕也很難調查出來，而按照當時梁東君死亡的狀況來看，八成這筆帳會算到慕雲徵的頭上。
梁國公肯定是會有動作的，但是他會怎麽做，又會怎麽將這筆帳算到慕雲徵的身上？目前來看，沒有絲毫的端倪，慕雲徵也隻能在心底默默的揣測。
如今的境況比起當初在青州時對付蘇芷寧來，難度係數要大許多。那時候一切都是能提前知道的，都相繼發生過，而後隨著她改變的事情越來越多，連帶很多人，很多事發生的時間改變。現在和梁國公府以及四皇子的對抗，更是從前沒有出現過的，她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以免錯一步，步步錯。
兩天後，是馮玉靜的及笄禮。慕雲徵自然是受邀過來做了讚者，已經行過了及笄禮的她，非常有經驗的跟玉靜說其中要注意些的內容。
在及笄禮上，慕雲徵看到了馮玉靜未來的婆婆，遲郡王妃。
遲郡王的父親護國王爺是先帝的愛將，在一次戰役後死亡，才得封了護國王爺的諡號，然而護國王爺沒有嫡子，所剩的隻有遲郡王一個庶子，先帝便封了做郡王，遲郡王也是子承父業，在朝中任了武官之職。
他的兩個兒子，長子遲佑，幼子遲笙，和馮玉靜訂親的這個便是遲笙。
從訂親的事情上來看，馮夫人對馮玉靜真正是愛護有加，按照如今馮尚書的身份，馮玉靜作為唯一的嫡女，嫁給高門的嫡長子做正妻是綽綽有餘的。然而馮玉靜性子溫和，身體又略微孱弱，作為家中的長子媳婦，必然要操心高門中的各種事務，處理各種各樣的關係，這種事務，的確不適合馮玉靜。
而嫁給嫡次子，雖然不如做長子媳婦來的風光，但是遲佑的妻子是京都有名的能幹賢妻，和遲佑的關係也頗好，而遲笙和遲佑更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馮玉靜屆時不需要操心這些事情，等遲佑承了父位後，一樣會優待遲笙，做個悠閑的小媳婦。
慕雲徵一麵觀禮，也一麵打量著來的遲郡王妃，但見她年紀四十歲左右，穿著郡王妃的品服，雖然不是那種保養得極為年輕的婦人，但臉龐如月，額頭飽滿，一雙眼睛看起來很慈愛的模樣，嘴角帶上得體的微笑，望著馮玉靜的目光也有著淡淡的歡喜，顯然對這個小兒媳婦是很滿意的。
當然了，慕雲徵認為，憑著馮玉靜溫柔體貼的性格和晶瑩剔透的才貌，又有著極好的出身，隻要不是極為挑剔的婆婆，是不會有什麽不滿意的。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慕雲徵一想到與遲笙見麵的兩次，他望向馮玉靜的眼神，總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厭倦，像是對這門婚事很反感，十分的不願意。
但是當初馮玉靜說了，這門親事是遲郡王妃主動和馮夫人提的，馮夫人特意考察了遲笙的人品，他家中沒有小妾，為人在京中也算口碑不錯，看外表也是溫和有禮，有一種翩然佳公子的風度，隻是不知道為何會這樣看向玉靜？
這段時間忙於和梁家以及皇後，穎妃間的事情，慕雲徵一直想著要打探一下遲笙的事情，今日渾然之間想起，默默的念記在心中。
玉靜的婚姻大事，雖然說她不能直接去操心，但是暗地裏她還是要把把關，總不能等到嫁過去之後才後悔，那時才為時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