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族人相欺
一進府中，她就瞧著左右的一切不斷的皺眉，待進了慕氏的屋裏，便大聲道：“姐姐啊，你們這府中的下人究竟是怎麽了，怎麽滿院子的還掛著紅燈籠，這不是存心刺你心窩子嗎！真是太沒教養了！”
“我不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慕氏臉色淡淡的抬起頭來看了沈姨媽一眼，眼底神色有些淩厲。
沈姨媽看慕氏，隻覺得她在強撐，一副‘你不說我也懂’的樣子，坐在了一旁的紫檀木玫瑰圈椅上，拿著帕子點了點鼻下道：“姐姐你也莫傷心了，如今全城裏誰不知道姐夫出事了，另外三家早就辦了喪事了，也就是姐姐你，死撐著不給姐夫辦喪事，也不知道你安的什麽心。”
慕氏聽了這句話，分外的不舒服，什麽叫不給慕榮辦喪事，這妹妹以前沒覺得有這麽討厭，怎麽今日看的恨不得拿針戳爛她的嘴！慕氏頓時沒好氣道：“你說話還是注意點，你姐夫官府還沒說什麽，如今還在營救中！”
沈姨媽臉色一變，沒想到慕氏會這樣強硬的回她，她不知道這些天慕氏外柔內剛的性格發揮的有多徹底，這個時候來惹慕氏，絕對沒好果子吃。
“姐姐說的這話真是，那麽大，那麽急的江水，若是衝不走姐夫，那也太奇怪了，你這麽不肯辦喪事，是不是怕被我笑你啊，不會的，我不會笑你的，反正我是寡婦，你也是寡婦，這都是一樣的嘛！”沈姨媽越說越離譜，聽的安嬤嬤是連連皺眉，這二小姐真是腦子傻了嗎？如今慕府出了事，她不來安慰慕氏也就罷了，還口口聲聲的詛咒慕榮。
雲徽本陪著慕氏在整賬目，此時也坐在房中，一看到沈姨媽和蘇芷寧走進來，兩眼裏就如同蘊了寒冰一樣，這兩母女進門就不會有好事。
果然，這個沈姨媽一張口就滿嘴吐狗話，一個字都沒得好的。
“姨媽是做寡婦做的上癮了，還非得要別人陪著你嗎？”雲徽冷冷一笑，道。
“表妹，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娘可是你長輩，你這話可是一點禮節都沒有，尊老敬長你難道忘了嗎？！”蘇芷寧本來就是來看好戲的，她本來不打算開口，來看看慕府的慘狀也是好的，如今韋府已經在青州慢慢的進入了上流社會的圈子，而慕家，若是慕榮死了的話，這麽大的家業沒有人管理，很快就要敗落，到時候慕雲徽一個死了爹的商女，和她還有什麽可比性！隻會比她更慘！
“表姐說的好，尊老敬長這個東西我在姨媽身上是沒有看到一點，她一進門就對著姐姐滿嘴汙語，詛咒姐夫。要我尊老敬長可以，也要看那個人值得不值得尊敬！”雲徽壓根就打算跟蘇芷寧客氣，這樣的人不是臉皮厚，是根本沒有臉皮！
“沈素，這就是你教我的好女兒，說我滿嘴汙語，她又是什麽好東西！”沈姨媽聽雲徽罵她，終於忍不住的冒火了。
“她是我的女兒！”慕氏臉色一變，沈姨媽竟然直接喊出她的名字，平日裏她是太好脾氣了一點，才讓這個庶妹如此過分。
“阿呸！你的女兒怎麽了，剛才我哪一句話說錯，慕榮死了，如今青州城誰不知道，另外三家早早就辦了喪禮，隻有你，每日裏還穿紅戴綠在這裏打扮招搖，也虧得你好意思，怎麽說慕榮以前對你也還不錯，如今你竟然這樣對她！若是他死了以後知道你是這幅德行，不知會不會後悔！”沈姨媽爽快的將心中的話罵了出來。
慕氏緊緊的盯著她，手指抓著墊在身下的坐墊，氣得鼻翼翕合。
沈姨媽罵的正是爽快，見慕氏不說話，以為自己說得都對，接著道：“我告訴你，你就算不辦喪禮又怎樣，誰都知道你是個寡婦，你以為你自己比我高上一等，是個嫡女，嫡女怎麽了，現在你還不是寡婦，還是個商家寡婦！沈素，我告訴你，你就是做寡婦做定了！”
慕氏眼神一變，突然站起來，拿起旁邊的算盤，對著沈姨媽的腦殼就砸了下去，一手狠狠的拉著她的頭發，另一隻拉扯著她拚命的砸，“你個死寡婦，爛人，賤人，你死了夫君，來投靠我，我好喝好住的招待你，給你找房子，給你買家具，你竟然在這裏詛咒我夫君，謝素玲，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是怕了你，我是不屑於和你這種庶出的爭鬥，今日你既然送上門來，我就告訴你，什麽是長姐如母，什麽是嫡出為尊，什麽是沈家的風範……”
沈姨媽不知道慕氏會突然爆發了出來，被她拉著頭皮腦袋使勁的往下栽，不能抬起來，上麵還有那硬木的算盤一下一下的在她背上，頭上砸，每一下都砸得她全身陣痛。
她不知道，慕氏一直撐著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和慕榮是真正有感情的夫妻，而且府中還有一個沒有出嫁的女兒，和兩個嗷嗷待哺的兒子，她一倒下，家中所有的支柱都沒有了，這些天她一直都是靠著相信慕榮還活著這口氣在支撐著，今日沈姨媽上來，字字句句都是說慕榮死了，慕氏如何能忍得，這些天的怨氣，怒氣，哀傷，擔驚，受怕都化作手中的算盤，狠命的往沈姨媽身上砸！
蘇芷寧看到沈姨媽被打，想要動手，雲徽眼神一動，安嬤嬤和紅絡，襲人立即上去將蘇芷寧擋在了外麵，她們故意裝作拉架的樣子，不讓蘇芷寧幫沈姨媽的忙。
剛才沈姨媽說那些話的時候，安嬤嬤就想要動手了，此時也幫著在那使勁的掐，這該死的二小姐，什麽時候看到都是這麽討厭！
直到看到慕氏砸的有些沒力氣了，安嬤嬤這才半推半扶的攙扶著慕氏坐在一旁。
蘇芷寧趕緊過去扶沈姨媽，沈姨媽全身從頭到背，沒有一處是不疼的，連站都站不直，蘇芷寧氣怒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我和母親特意來看你們的，你們不感謝也就罷了，竟然還動手打人！慕府到底有沒有規矩！”
雲徽不屑的望著她們兩人，“你們這種看望，不要也罷，隻怕你們是想活活的將我們氣死才是真的！如今我母親打了姨媽，那也是長姐如母，教訓幼妹，告訴她什麽是規矩！”
“你……”蘇芷寧被雲徽說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姨父出事了，你們不辦喪事，本來就是不對的，哪裏有還掛著紅燈籠的呢，這於理不合！”
“表姐說話還是小心點，我父親有沒有出事，官府都不清楚，你怎麽知道的？難道你親眼看到我父親出了事？”雲徽頓了一下，看著蘇芷寧，這次聲音卻微微變冷，夾雜著冰鋒繼續道：“若是沒有，就麻煩表姐和姨媽兩個人注意些，以後到人家家裏做客的時候，還是少穿得一身白比較好，到我們慕府也就罷了，若是去了別人府上，犯了忌諱，到時候還連帶上說我慕府的家教也不好！”
一進來，雲徽就看到了沈姨媽和蘇芷寧穿的那一身素白的衣物，分外的刺眼，也明白她們今日來是沒什麽好事，若不是母親剛才發威給沈姨媽死揍了一頓，她還想叫人直接將她們兩人趕出去，真是怎麽看怎麽刺眼！
蘇芷寧被這一頓說的臉色難看，叫丫鬟扶著沈姨媽，轉身往外頭走去了，心裏隻盼著早點找到慕榮的屍體，讓慕氏和慕雲徽這兩個不承認現實的人麵對現實！慕雲徽現在憑什麽對她呼喝，還不是接著慕府的財勢，若是慕榮死了，這些家產都沒了，看她還得意什麽！
出了慕府的門，蘇芷寧扶著沈姨媽上了馬車，沈姨媽嘴巴沒有被打，還在噴糞，“謝文娘這個爛貨，竟然還打我，哎喲……疼死我了……他娘的真狠……”
蘇芷寧聽她滿口髒話，微微蹙了下眉毛，卻剛好落在了沈姨媽的眼中，抬手對著她就是一個巴掌扇去，“你個吃裏扒外的，看到她打我，竟然也不知道來幫忙，站在那看好戲是吧……”
到底是受了傷，沈姨媽打了一巴掌後，又躺在一旁哼哼唧唧了，她沒有看到蘇芷寧捂著臉，眼底對她流露出的一絲仇恨的光芒。
沈姨媽一走，慕氏也有些支撐不住了，剛才沈姨媽所說的話，句句都戳在她的心頭，將她努力支撐的那份勇氣好似抽走了不少。
她靠在大引枕上，抬頭望著上方，輕輕的問道：“雲徽，你爹會回來嗎？”
雲徽趕緊坐在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緊緊的握住，給她打氣：“娘，爹一定沒事的，你看他掉在江中，若是有事，這麽多天肯定也要打撈上來了，他肯定是跌在不知道什麽地方，或者給人救了去了呢。”
這些慕氏都在心中想過了，不過女兒這麽一說，似乎更能堅定她的信心，那柔柔的嗓音仿若一下就在她身體裏注入了力量。
“你說的對，這麽久沒打撈上來，肯定是給人救去了，當初我和你爹去利州神女山的時候，讓人算命了，那姑子說你爹是長命百歲的命，經得起大風大浪的，這麽一個小江算的了什麽。”慕氏忽然心裏就明朗了起來，女兒才十四歲，這些天都不怕什麽，她都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了，如果還支撐不下去，怎麽給女兒做榜樣。
可是這世上總有那麽些人，盼著人家倒黴，盼著人家去死，因為人家倒黴了，他們就有利益可得了。
至慕榮出事後，半個月剛剛過去的第二天，族長先帶著人上門了。
時值盛夏，在下了一段時間的暴雨之後，天空幹淨的好似一絲汙染都沒有，純粹的讓人心靈都幹淨了起來。
而慕家此時卻並不安定，此時剛剛才調養好身子的老夫人被迫爬起來，接待來勢凶猛的三個族中巨頭。
與老夫人並排的是慕氏的族長，一個滿臉皺紋，幹瘦白須的老頭子，另外兩個坐在左右下方的是比起慕氏族長還要老上一點的大長老，另外一個是正直中年的二長老，此時他們端著一杯茶，各自傳遞著眼神，最終族長首先開口說話道：“慕榮的事情族裏都覺得不幸，請你節哀。”
雲徽從一聽到族人上門後，就趕來了榮鬆堂，老婦熱也沒有說什麽，任她站在一旁看著。此時雲徽心內聽到這句話，心裏就不舒服了，隻盼著祖母能說出硬氣的話來，這種時候，她冒然的開口，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說不孝不尊。
老夫人看了一眼慕氏族長，突然笑了一聲，“族長大駕光臨，慕家深感榮幸，不過我個老婆子好似沒什麽哀要節吧！”
雲徽連同那三位族人都是一愕，雲徽實在是沒能想到，祖母這個時候竟然沒有犯糊塗了，而是清醒到了相當高的程度。
而三位族人的反應，自然是不能理解，“我們都知道你心情不大好，可是你不會就此就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了吧，慕榮被衝入江中半個月有餘，官府中已經說了，若是半個月還撈不到，還生在世上的機會很小了。”
老夫人咳了兩聲，顯然之前昏厥給她的身體還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雲徽連忙端了杯水給老夫人喝了兩口，老夫人這才氣通了不少，頗有些沉穩道：“族長也知道，機會很小，不代表沒機會，你在這生生的詛咒我兒子，可是不大好的吧。”
老夫人說話的風格還在，直來直去，也不留什麽麵子，一句詛咒弄得族長，大長老，二長老臉上有點不大好看。
族長比起老夫人要大上一輩，說話也有底氣，愣了一下之後，便冷哼了一聲，“佘氏，你這話說的很奇怪，什麽叫我們詛咒慕榮，他出事是青州城所有人都知道的，其他三家不都辦了喪事，隻有你們家還每日裏歡笑不斷，這叫青州城的人都在笑話慕家！”
他本來想來透透口風的，告訴佘氏這慕家家大業大，如今慕榮死了，幾個孤兒寡母的也照料不了，讓族中來照料就是，到時候分她們娘兒幾口飯吃就是，誰知這老夫人竟然咬死不承認慕榮死了，不就是貪這點錢財不肯放手。
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雖然有時候犯渾，可這個時候是一致對外的，她是沒一點兒不清醒的，今兒個這三個族人上門的目的是什麽，她可是清楚的很，想吞掉她慕家的家業，也得摸摸自己吃不吃得下！
老夫人笑了笑，斜睨了眼看著族長，一雙精光四冒的眼裏含著譏笑道：“那三家，其中兩家收了屍體了，當然得辦喪事了，他們不辦才奇怪呢！”
“那還有一家沒找到屍體也辦了！”族長抓到空隙，立即反駁。
“那是他們急巴巴的想要分家產，也不管人是死是活，下麵的那些個親戚就上門來鬧，將人家的家業就這麽活生生的瓜分了，也不知道到時候人要是活著回來，看到這群畜生，想不想拿著刀將他們一個個就這麽剁死呢！”
老夫人話裏有話，將族長三個諷刺個夠，可是表麵上她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族長的不是。
族長顯然是不耐煩了起來，喝斥道：“佘氏，你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如今族中看這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憐，要幫忙你們處理家業，你不感激也就罷了，還在這冷嘲熱諷什麽！”
這等言語實在是過分了，連一直覺得祖母可惡的雲徽都從沒有想要說過這種話，而老夫人氣的緊緊的握住嶄新的拐棍，臉色如鐵青，“我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又怎麽了！如今我家榮哥兒還沒死，隻是下落不明，就算死了，我家中還有孫女，還有兩個孫子！有的是人管理家業！不需要族人插手！”
老夫人說著說著就咳了起來，雲徽忙拍著她的背，忍不住的開口道：“族長，若是你們沒有別的事了，祖母身體不好，你們可以改日再來。”
族長三人哪裏肯就此罷休，眼看慕家這麽大的肥肉，他們不早點下手，萬一被人家分了一塊怎麽辦，特別是族長，他可是覬覦了很久的，慕家這麽有錢，隻是對族裏每年拿出兩萬兩銀子來，這實在是太少了，還有那些祭田，都是慕家名下的，又不是族中的，慕家既然如此有錢，就應該分一大半出來給族中。以前是慕榮在，他沒那個本事和慕榮鬥，如今慕榮死了，他還不相信弄不贏幾個孤兒寡母的。
他也冷笑道：“你的孫女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她到底是別人家的人，至於兩個孫子，哼！你還是莫提了，剛出生的黃毛小兒，懂得什麽東西！”
老夫人好一通大咳，聽到族長的話後，轉頭對著族長咳得他滿臉的都是口水，然後狠狠的呸了一口，“我還好好的活在這裏！我兒媳婦也還活在這裏！你難道不是從黃毛小兒變成如今的死老頭的嗎？我和兒媳兩人還帶不大一個孫子？！”
老夫人喘了一口氣，接著道：“我告訴你，我慕家有後！你們甭在這裏打主意了！我兒子也沒有死，再讓我在慕府聽到你們詛咒我兒子，莫怪我老婆子不給你們留麵子！今兒個我身子不好，就不陪你們了！容嬤嬤，代我送客！”
族長被她噴得滿臉唾沫，一張老臉幾乎是掛不住，抖的胡須指著老夫人罵道：“佘氏，我告訴你，今日我來，是給你臉麵，既然你不要這張臉，就莫怪我無情，你就等著看你慕府的醜事吧！我看你到時候還怎麽說得出慕府有後這句話來！”
族長罵完，一抖袖子，首先衝了出去，大長老二長老看他走了，也麵色難看的跟著走了出去！
他們三人一走，老夫人就朝後直直的倒了下去，碧蓮碧菱連忙去喚人請來了大夫，而雲徽在安置好老夫人後，想著剛才族長走時的最後一句話，覺得有一場蓄謀已久陰謀正在無聲無息的接近慕府！
醜事？什麽是慕府的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