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驚變
下了幾天大雨後，天氣又好了起來，慕榮受到了邀請，今日和另外幾個絲綢商人一起去郊外登山品茶，一大早便收拾好幾人一起去了郊外。
大概快中午的時候，天空突然飄來大朵大朵的雲彩，原本燦爛的大晴天，一下變化成了陰雲密布的陰天，不到一會，就嘩啦啦的下起了大雨，雨線如同珠簾，將天地遮了個嚴嚴實實，望山山朦朧。
這雨來的又快有急，去施卻慢，磅礴的雨勢一下隻有增，沒有減的。
慕氏聽著劈裏啪啦的大雨聲，微微蹙眉道：“你爹今兒個出去登山品茶，現在下雨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地方躲著，這麽大的雨要是淋了又該著涼了。”六月的天總是變幻無常，一會雨一會陽的，慕氏隻擔心慕榮會不會淋雨。
“娘，叫人先熬了薑湯，等爹一回來，就讓他喝一大碗，就算有寒氣，也能逼出一大半了，爹身子健康的很，隻要不是在水裏泡著，哪會著涼啊。”雲徽坐在一旁，打著絡子，笑著提議道。
“也是，自嫁給你爹起，我還真沒見生過什麽病呢，最多也就是胃有些不好。”慕氏吩咐襲人讓小廚房去準備著薑湯。
“胃不好，也是爹經常在外頭吃飯應酬，空著肚子喝酒，能不傷胃嗎？”雲徽用小銀叉叉了塊梨子給慕氏吃，自己也吃了一塊。
慕氏吃了梨子，端起茶正準備喝一口，不知怎麽，手一下就沒抓穩，嘭的一下茶杯掉在了地上，碎裂了開來。
雲徽低頭一看，碎裂的白色瓷片襯在青色的地上，刺眼的很。不知怎地，這一下就好似砸在了雲徽的心頭，讓她惶惶不可安，終於到了下午，在大雨依舊不減的滂泊聲中，這種不安得到了證實。
小廝跑來說，慕榮與另外三個絲綢商人去登山途中，正巧連日的大雨將山坡的泥石衝得鬆垮，今日再一陣大雨下來，山中突發泥石流，將慕榮與其他三個絲綢商人全部衝入了山底的大江之中，下落不明。
雲徽一聽，隻覺得眼前一黑，半晌才醒過神來，再看慕氏，也是兩眼發昏，腿腳一軟，坐在了羅漢床上。
雲徽趕緊扶了慕氏起來，吩咐紅絡下去熬了安神湯。又想起這消息隻怕是剛剛傳來，她和母親聽了都幾乎要昏倒過去，祖母聽了更是不得了，剛要吩咐，卻聽到外頭有小丫鬟急急的跑來，衣服下擺還濺了泥水，“小姐，老夫人聽到老爺出事的消息，直接暈厥了過去！”
雲徽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冷了眼眉，怒道：“是誰跑過去告訴老夫人這個消息的！”
一院子的丫鬟麵麵相覷，都看著其中穿著翠綠色比甲的丫鬟，雲徽指著那丫鬟道：“是你嗎？”
紅絡走出來一看那丫鬟，就知道十有八九了，那不正是瓔珞嗎？剛才小廝才報過來，她就得了消息急巴巴的去告訴老夫人，這時候還想著表現自己，難道不知道老夫人身子不好，老爺出事的消息會將老夫人活活急死的！
“給我拉下去，打四十大板再發賣了！”雲徽根本不允那瓔珞多說一句話，立即讓婆子拉了下去，這個時候父親出了事，府中正是人心最變幻的時刻，這個瓔珞趁著此時去報信，以為自己是爭了第一個，其實是心有不軌，想要弄亂人心。
紅吟這是第一次看到雲徽如此淩厲的打發下人，知道她是起了真火了，連忙對下麵的婆子使了眼色，個個都閉上了嘴。
掃視一眼周圍那些表情一樣，心思各異的眾人，雲徽正色道：“主子說什麽，你們就做什麽，別以為私底下去說什麽就能討得什麽好處！若是以後還有人學瓔珞這樣，她就是你們的教訓！”
雲徽在慕氏懷孕之時，已經管了將近一年的家，在府中威嚴已存，再加上她素來會收買人心，此時一會倒壓住了她們。
可是她心裏知道，她遠不如表麵看起來這麽平靜。如今迫切的還是要知道爹的消息，上一世明明就沒有泥石流這件事的，怎麽就發生泥石流這種狀況了！
她轉身進了屋子，慕氏在安嬤嬤給擦了清涼油後，好了許多，不過依舊是靠在引枕上，看起來受了巨大的打擊。
“娘，你別急，等官府的消息，他們已經派了人去山下找了，也會有人到江水中去尋找的，你先莫要急。”雲徽開口勸道。
慕氏點點頭，默默的在心內祈求菩薩保佑，希望慕榮沒有事。
等到了第四天，官府那傳來了消息，在河岸發現了兩具屍首，因為被河魚咬得稀巴爛，又被水泡了兩天，認不出原來的模樣，官府通知四家的家人去衙門裏認屍。
慕氏乍聽到這個消息，臉色變得雪白，卻沒有暈倒，而是蹙眉對雲徽道：“娘去認就行了，你莫要去。”
在河水裏泡了三天的屍體，那種可怕的樣子，慕氏不想要女兒去麵對，可是雲徽毫不猶豫的搖頭道：“娘，我要去。”
望著女兒堅毅和執著的眼神，慕氏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叫上馬車，母女兩人往衙門而去。
衙門的後院裏還有其他的人，除了慕家，其他三家出事的家屬也一起到了，相互見麵，都可以從臉上看出那種忐忑和擔心，此時並沒有寒暄，都隻是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衙役抬了兩具屍體過來放在了院子中，高高拱起的白布下，是兩具已經換上了白色粗布的壽衣，這是官府給提供的，揭開了白布後，一股屍臭味便散發了出來。
衙役問四戶人家，記不記得什麽明顯的胎記和印記之類的，然後根據登記下來的內容，再翻檢屍體。
慕氏含著淚水道：“慕榮右手手臂有三顆黑色的小痣，左耳後有一道小疤……”平日裏若是讓她說這些，她決計是說不出來的，可是此時，她隻希望那兩具屍體裏不要有她說的這些特征。
雲徽扶著慕氏，心裏一樣的忐忑，害怕。
這種心情很複雜，也很難形容，直到聽見衙役宣布其中兩具屍體是另外兩戶人家的時候，她才放鬆了下來，卻覺得渾身上下如同在水裏撈過一般，幾乎要濕透。慕氏也是一樣，一路由安嬤嬤扶著回到了府中。
就這樣，又等了七天，這七天雲徽沒有去上學，天天在家守著慕氏，還要去看看病中的祖母，表麵上看起來她還是很平靜，其實內心裏一樣的不安。
而此時官府又傳來了消息，夏季正是雨水暴漲，水位升高之時，若是半個月還打撈不到屍體，情況就不妙了，而且他們這批都是被泥石流衝下去的，很可能呼吸道都會被阻塞，生還機會更小，屍體很有可能被衝到了下遊，或者已經被魚兒吃掉。
另外一家在等待了半個月後，掛起了白色的燈籠，開始辦喪事。
雲徽本以為慕氏在這之後，會倒了下來，慕氏卻相反的越活越精神了起來，每餐吃足兩碗飯，每天在府中管理著上上下下的事務，還分著心去照顧老夫人。
雲徽想要分擔家事，慕氏還勸著雲徽去上學，家裏的事有她一個人管已經足夠了。
其實安嬤嬤，紅絡這些身邊人，都看得出慕氏這是在強撐，可是如今這樣，不強撐也不可以，趙思已經花錢雇了很多人沿著河去打撈，甚至懸賞尋找，隻要慕榮還活著，必然有希望找回來的。
在有一件事上，慕氏和雲徽意見意外的相同，她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絕不要像那戶人家一般，半個月沒見到人就辦起了喪事。
雲徽總是在心內告訴自己，上一世父親並沒有出事，一直都活到了幾年後，這一世也不會提前出事的。
整個慕府雖不說哀聲不絕，卻也是愁雲籠罩，但是這樣的消息落在了沈姨媽耳中，簡直如同仙樂一樣動人。
自從她搬出慕家後，和慕氏就來往的少了，不過她心裏一直都覺得慕氏不過就是臭擺架子，故意在她麵前得瑟的，她心裏很不舒服，總想找個機會刺刺慕氏。
這不，老天給了她這個機會。
於是她帶著蘇芷寧，登門拜訪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