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狼心
這話對於我來說,無疑是慶幸又振奮的。
本來我打算扶植海東青,可惜被他打殺,隻能由我親自上陣操作。
沒有我,他一樣可以湮滅這裏的一切,包括我在內,這是絕對的力量所帶來的鴻溝。
現在,他給我開了條路,雖然在最危險的墓室底部,卻難能可貴了。
“謝謝。”我有些輕鬆的吐出兩個字,“這裏的任何人,進來的都跑不掉。”
“我會在旁監督的。”他說,聲音毫無感情,天生就是個往複運轉的機器。
“但願我能夠出去吧,假如我能活百歲,到時候肯定請你回首看看今時今日。”前途渺茫,話說到這裏已經盡然。
“百歲?”話音出現幾分波動,有些譏弄甚至嘲笑,“很長嗎?”
“能長命百歲我就很知足了。”我回答,感覺鮮紅明亮的曼珠阿華,已經開遍地下每個角落。
無處不在,花枝搖曳輕點,正準備含苞綻放。
“我想我有這個機會。”這幾年看起來沒有絲毫變化的臉,此時有幾分動容。
“法華經言:受身無間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之大劫。由此觀,境非境而花非花,緣非緣彼岸非彼岸。長生,未必是永恒的終點。”我說。
先秦學講,這個叫頓悟,腦子裏突然想通任何事,對生死的感悟有種境界的升華。
說完這段話,我已經整理好糟糕的心情,如釋重負。
想說的都說完了,也不會再有任何顧慮,血液流動到身體任何偏僻的角落,再無寒冷可說。
“長壽乃無間地獄之大劫?”他反複念叨,背後是孤獨的淡藍色光輝,都是由沒有生命的寒冰粉刷。
“人來了,再見。”說罷,他從我眼前消失,恍如風吹過。
我負手站在遠處,深吸幾口氣調整體內磅礴紊亂的氣息,再次將表情深深壓起來。
我無所顧忌的說:“來了就出來吧。”
“耳朵真厲害。”對方跳出來,正是一直都在使壞的姬老頭。
“你這個守陵人,怕是下到地獄也沒祖宗認你。”我麵不改色的說道,根本無懼姬老頭不知從何處撿來的手槍。
“假如我能夠長生呢?什麽鬼怪地府,我才不怕呢!”姬老頭見我手無寸鐵,頓覺得穩操勝券,以為我無還手之技。
“受身無間永遠不死,長壽乃無間地獄之大劫。登客從容彼岸,自古就沒有長生。”我搖頭,陷入心魔的不止棋盤上被支配的棋子。
“什麽無間地獄的大劫,隻有死亡,才是最恐怖最大的劫難!”姬老頭猙獰著血目,眼睛幾乎流出血來吼道。
同樣的話,兩個人就有不同的境界,這也是擁有和不曾擁有的區別。
好比和乞丐說富麗堂皇的生活,不如先許諾幾個發餿的饅頭再談。
“你真以為自己是黃雀?”我覺得有幾分可笑,不禁失色。
“你說呢?”姬老頭用槍指著我,“長不長生,至少你看不到了。”
“剛才那個爆炸,是你挑撥出來的吧?”我用腳尖磨了磨冰麵。
姬老頭沒有存在的必要,他手裏沒有抓牌,想打牌的人多的是,踢掉他出局也無妨。
況且,現在該開始結束了。
“我也算幫你報仇了吧,現在李家和那幫外國人,都快把腦漿打出來。對了,那個外國人是你帶進來的底牌吧?”
姬老頭笑得很張狂,以為廢掉了我準備翻盤的籌碼。
“你說三爻啊?那是紅花會的棋子。你不知道吧,還有一撥紅花會的精英,已經闖進來了。”
“什麽?”姬老頭變色,他的能量有限,所依靠的僅有守陵人祖輩傳下來的經驗。
“不過你放心,等你死後,那些外國人也會隨你陪葬,也讓你死後風光一把。”我早已知道湯姆前去接應另一隊人馬。
那隊人馬非常神秘,屬於大家都忽略的存在。我更是沒有聽聞沒有見麵,好在有湯姆。
姬老頭獰然著老臉,腦袋像是骷髏上蒙了層發黴的牛皮:“小子,我懷疑你是不是瘋了。現在你的小命在我手上,你居然叫我去死?”
姬老頭覺得很好笑,螞蟻叫囂著要打敗大象,能不可笑嗎?
我也跟著笑起來,目光帶著憐憫,試想佛廟裏佛像悲憫芸芸眾生的眼神:“你以為你把握了時局?不信的話,再走幾步,你就可以在陰間見你的列祖列宗了。”
“哈哈。”姬老頭拍著膝蓋,笑得槍口已經拿不穩。
他大大長著嘴巴,漏出少了幾扇的缺齒黃牙,臉上皺紋繃平,五官揉成一團。
高高仰著脖子,臉上眼睛瞪大,喉嚨裏傳出心髒幾聲抽搐的悶響,他聽到了這輩子最好聽的笑話,也是最可悲的。
我麵色不變,靜靜看著姬老頭搔首弄姿。
三,二……姬老頭突然卡住,像是逶迤的江水靜止不流,一切顯得幾分意猶未盡,帶著缺失遺憾。
“什麽東西!”不再笑了,姬老頭臉上的五官瞬間扭曲,佝僂的脊背彎得更崎嶇。
“碎蛇,一種很小的動物,我在西藏魔窟裏帶出來的特產,培育了很久才讓它們能存活在外麵。”我臉上掛著幾分不自得意的得逞笑容。
“你!”姬老頭剛說出一個字眼,便渾身刺痛難忍,皮層和脂肪之間,被什麽細小的東西鑽來鑽去。
“你可要好好享受,在古代魔國時期,隻有最勇敢的勇士才能接受這種儀式。隻要你能熬過去,碎蛇就會在你腦袋裏寄生,你就能活千年萬年。當然,副作用還是有的,腦袋會變大,買帽子的時候得多花錢。”
我沒有絲毫不耐煩,徑直坐下,雙手撫著膝蓋向姬老頭賓至如歸的講解。
姬老頭早就倒在地上白沫噴口,更顧不得手槍落地。
隻覺得恨爹媽少生了手,忽是手癢,忽又是脊背,又從脊背傳入大腦在從上到下擴散到腳心。
碎蛇的繁殖能力很強。
隻要適應了當地環境,它們能以飛快的速度繁衍,就如同細胞分裂。
單純的刀劈斧砍是殺不死碎蛇的,這種小家夥無孔不入,最小的時候能從人的毛孔鑽進去,和紅線螞蟥差不多。
“可惜啊,除了這道美味佳肴。我還在塔克拉瑪幹,帶回來曼珠阿華的花蕊,也就是佛經裏代表冥亡的彼岸花。你資格不夠,還是留給招呼湯姆他們吧。”
我饒有興趣的看著姬老頭在地麵掙紮垂死,頭和腳突然抵在地麵,肚子向上挺得老高。
有道菜就叫盤龍黃鱔,便說把活的黃鱔丟入滾油裏,黃鱔頃刻就會卷曲盤繞成龍圈形狀。
碎蛇沒有滾油那般猛烈,屬於溫油小穌炸,先入皮肉,再入腎髒,最後才鑽進骨骼大腦。
“你,是什麽時候下的手。”姬老頭疼得說不出話,唯有用眼睛瞪著我,真就流出幾絲血。
“隨時可以,召喚碎蛇這種神巫時期的巫蠱,隻需要掌握種子的母體和咒語就可以。”
我很有耐心的給姬老頭慢慢講解。
有時候我也有極強的求知欲,也希望有個人能和自己說得明明白白。
“你,你贏了。”姬老頭最後從喉嚨裏硬擠出幾個字,聲音被磨得沙啞變形。
碎蛇異軍突起,從他臉上較薄的皮膚浮現淡淡的輪廓,乍一看,僅指甲蓋大小的皮膚,就有數隻碎蛇爭相蛆動。
“可惜啊,你隻算半人半屍的活死人,碎蛇尚且不足以利用你來寄生。它們隻會把你啃得幹幹淨淨,不過作為不占據思想主體的傀儡,我認為這已經是非常好的結局。”
看久了,也就麻木了,姬老頭隻是開始,而不是這盤棋上的結束。
站起身,我美美的伸了個懶腰,跨步越開姬老頭,繼續朝前走。
碎蛇誕生出來,如果不能寄生在寄主的身體裏,很快就會在空氣中死去滅亡。
這些隻是吸血蟲,貪婪侵蝕了寄主後,它們也將走向滅亡。
即便如此,它們也在每分每秒的無休止地吞噬分裂,從不會因為死亡而停止。
不知生,安知死。
我很欣賞,從某個角度來說,飛蛾撲火也是這種精神的延續。
好了,我暫時收拾了姬老頭這個不屬於這盤棋的外人。
接下來,我得打起精神繼續沿著計劃走。
危險遠遠沒有結束,其他人不足為慮,但我始終看不透他,倘若是他要我的命,我就真沒活路了。能活著,誰願意死。
凡是大人物,所考慮所牽連的,必定很多,所謂全盤考慮患得患失。
我這個小人物,就得攪動其中的風雲,自己能犧牲的都可以拿出來犧牲,必要時候還得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
既然這座古墓是先秦時期乃至上古,我甚至懷疑,我們要找的,會不會就是夏禹王當年鑄造的九鼎。
有關九鼎的傳說,曆史上數不勝數,有關九鼎的真實性,應該是毋庸置疑的。
當年秦武王到周王機舉鼎,侍衛稱,此九鼎乃夏禹王以九州牧進貢的銅錫鑄造,個個有千鈞。
一鈞者,三十斤也。
即便侍衛有所誇大,那秦武王天生神力,卻舉鼎砸斷大腿骨而亡,估摸著每個不比司母戊鼎輕。